再造混元 (东篱秋)

好看，这就是他对走进来的那个蓝衣女子的第一印象。

那女子走到他身边，点漆一般的眼睛看着他，轻声问：“你醒啦？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的眼睛也很好看，她的声音也很好听，可是，她为什么要蒙着面巾呢？

李红袍有些遗憾的想着，然后回答那女子的问题：“现在很糟糕，动不了。”

“很严重？”

“很严重。”

“哦。”

那女子问了两句话后，便退出了小房子，然后外面劈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李红袍打量着自己所在的房屋，发现这里除了自己和自己躺着的凉席之外，就只有劈得一样长短，码得整整齐齐的木柴。

“这是一间柴房。”他心想。

虽然是柴房，收拾得却是很干净。

“这是一个很勤快的女人。”他心想。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躺在这个柴房里，身上法力涓滴不剩，浑身动弹不得，他心里却没有了以前的急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和。

这几十年，他内心深处好像有个声音敦促着他修炼，不顾一切的修炼。他想提升修为，想结丹，想凝婴，想化神，想返虚，想飞升为仙，超脱成圣，远离这人世苦海。

对他来说，资源总是不够用的，时间总是不够用的。这几十年，他过得很累。

现在浑身是伤的他躺在凉席上一动不动，静静的回想这几十年来的人生，突然觉得这几十年过得好单调，好累，好不值得。

人生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人生应该还有很多更美好的东西等着自己去享受。

想着想着，李红袍就睡过去了。

虽然是重伤之身，但他这一觉却睡得很香甜，睡得很沉。

外面小院里劈柴的女子劈完小院里的木柴后，天色已经将晚。她将劈成一堆的木柴一抱抱的抱进李红袍躺着的柴房，然后将它很整齐的码好。

码完柴后，她又坐在李红袍身边凉席上，看了他一会儿，听着他的鼾声，发了一会儿的呆，然后又走出了柴房，随手带上了柴房的门。

李红袍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他是被一股浓郁的肉香味给勾醒的。醒过来后，肚子咕咕的叫唤，却是被那香味给勾得饿了起来。

修真之人，本来便有辟谷绝食之能。他这些年奔波忙碌，早就绝了口食之欲。可是在这个时候，却被那浓郁的香味勾起了馋虫。

他睁开眼，看到那女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粥坐在他身边，肉粥散发着浓郁香味，便放在他鼻子底下。

好闻。

他吞下了一口唾液。

看到他醒了，女子轻声问他：“能自己吃东西吗？”

李红袍摇了摇头。

女子便没再问了，一只手将他上半身扶起，手上端着碗，手臂则挽着他的脖子，防止他倒下。另一只手拿着勺子，从碗里舀出一勺勺的肉粥喂给他吃。

这个样子，就等于是将李红袍挽在她怀中喂给他吃。

她的动作很轻柔，并没有剧烈的牵扯到李红袍的伤口，寻常的伤痛也奈何不了李红袍，所以李红袍吃得很香甜。

很好吃，太好吃了。

尤为难得的是，那肉粥里面还蕴含着灵气，对他的身体大有好处。

一碗粥很快就吃完了，那女子很快又盛了一碗过来，依然是把他挽在怀里喂他吃。

李红袍一直吃了三碗才停下。其实他还可以吃很多，可是那女子不再给他盛来，他也就没得吃了。

外面又响起“夺”、“夺”的劈柴声，那女子又开始在外面劈柴。

一个勤快、善良的女人。

李红袍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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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两个选择

晚上，那女子又端来飘着浓郁香味的肉粥来喂李红袍。这一次她给他吃了五大碗，还问了他一声“饱了没”，确定他吃饱了，这才端着空碗离开。

“谢谢你救了我。”

在她离开的时候，李红袍说了这句话。

那女子停顿了一下，留下一句“不用谢”，便离开了。

李红袍看着她离去的地方，看了很久很久。

接下来的几天里，那女子每天都给他熬上浓香的肉粥，一日三餐的喂他吃。

李红袍本来就是不善于言辞的人，那女子也好像不喜欢说话，两人间很少有交流。

那肉粥里面蕴含有灵气，虽然不是很浓郁，但是对李红袍的身体却是很有好处的。这样调理了几天，他伤势好了很多，已经能够站起来，慢慢的开始活动。

不过想要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不知道还要多久。

李红袍能走动之后，也就天天绕着这个小院子转动，发现这里是在一个山谷中，附近再没有一户人家。

他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那女子所煮肉粥里面的肉是什么肉了――原来就是他斩杀的那些望月犀的肉，也难怪含有灵气。

看起来那女子力气也不小，竟然将那十几头望月犀都拉了过来，就堆放在院后一块空地上。现在是冬天，望月犀又是四阶妖兽，肉质一时间倒是不会腐烂。

“你可以把那些角给弄下来，很值钱的。”李红袍自己不能动，他忍不住提醒那女子。

“哦。”那女子回应。

他们两人的交流就是那么简短，李红袍本来就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都有些忍受不住了。

一天，吃饭的时间，他忍不住问那女子：“你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我没家。”那女子说。

“这不是你家吗？”李红袍好奇了。

“这不是家。”那女子沉默了很久才说，“这只是一个住的地方。”

“为什么要救我？”

一个女子独自一个人生活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要救下一个重伤的男人，那就更加不容易，所以李红袍有些疑惑。

他相信世界上有善良的人，但是他觉得，善良也应该会有一个刻度的。

那女子沉默得更久了，一块肉咀嚼了很久，才慢慢吞下，道：“总不能不救吧？”

当时那种情况，如果她不救他，他大概就要命丧荒野了。

“可是，你不怕我是坏人吗？”李红袍好奇的问。

他面相就有些凶悍，当时又一身是血的躺在那群妖兽尸体中，怎么看都与好人没关。

“你是坏人又能对我怎么坏？”那女子反问。

“比如……强奸……”李红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出这个词，“你就不担心吗？”

“不担心。”那女子毫不犹豫的说，“不可能的事情。”

李红袍觉得这个女子可能是离群索居的缘故，太单纯了，自己有责任提醒她：“这世界上，那样的坏人很多，你要当心一点。”

“我为什么要当心？”那女子呵呵笑了起来，眼睛里露出一丝嘲讽：“当心别人强奸我吗？我这么丑的人，为什么要当心这个呀？”

“你很好看。”李红袍说道。

“呵呵。”那女子将蒙在眼睛下面的面巾揭开了一下，又马上系好，然后道：“你觉得，会有男人愿意强奸我吗？”

李红袍沉默了。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他已经看到那女子面巾之下的面容是何等的可怕。那不是丑陋一词可以形容的，而是可怕。

不是五官扭曲的问题，而是那里长着一个又一个很恶心的菜花一般的肉瘤。就那么一眼，他都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对于她的所有美好的幻想都消散无踪。

“我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准备怎么报答我？”那女子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你希望我怎么报答你？”李红袍严肃了起来。

他不喜欢欠人情，尤其不喜欢欠一个可怜女子的人情。

“我希望？”那女子沉吟了很久，才道：“若是按我的希望，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我想要一个孩子，但是我一个人生不了，你可以帮我。当然，孩子生下后你就可以走了，我只是想要一个孩子而已。第二个，帮我杀一个人。”

“什么人？”李红袍不假思索的问道。

“一个害得我这么丑的人。”那女子对李红袍的选择有些失望，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介绍起她想要杀的那个仇人来：

“她现在是离此五千里外金乌岭鸦神寨的圣女，曾经和我亲如姐妹的人。呵呵，直到某一年，我和她都成了寨子里竞争圣女的人选……她为了得到那个位置，把我的脸弄成这个样子，在我失去竞争资格后，还不罢休，指使人天天羞辱我，难为我。就是我的父母，也在她的压迫下变得厌憎我，将我赶了出来。”

“她不仅是毁掉了我的面容，还毁掉了我对幸福的所有的想像，毁掉了我的整个世界，毁掉了我的一生。所以，我想报复她，我想她死。”

说完这些，她紧盯着李红袍：“你能杀死那么厉害的妖兽，你能帮我杀掉她吗？”

“她很厉害吗？”

“在鸦神寨成为圣女的人，都会很厉害，但是我不知道她究竟有多厉害。我只是凡人，而她已经成了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