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丹笔记 (棘奴)

见众人都已看清点头，曾荃这才将那二十三颗魔核一招，收入自己怀中，开口道：

“不错，正是二十三颗魔核，如此一来，第七峰……”

“慢！我有异议——”

高台第四层，一个身穿金色袍服的核心长老忽然开口说道。

“哦？赵长老，此间数目已是一目了然，不知你到底有何异议啊？”

开口的，却是第二层五位太上长老中，右手的第二位，虽也满头白发，却有些秃顶，颇有些新雪难以覆土之感。此刻他忽然接起话头，和那赵长老倒是有些双簧的默契。

这就来了么……

少年心中微哂，赵真我是知道的，这个秃顶的太上长老又是谁，莫非也想和我作对吗？

一脸笃定的赵真微微一笑，向上方拱了拱手道：

“臧长老容禀……此番我丹华派五海融天山之行，曾荃曾长老回来时已有叙说，相信诸位长老也都听过了。当日九峰弟子入山底之前，曾荃你曾订下十日之约……我承认，此番第七峰三人的确表现优异，贡献颇大。可他们三人带回魔核时，却都超过了十日时间，实在是可惜……我丹华派乃是南溟域有数的大派，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理是理，情是情，绝不可混淆，不然何以为南溟域众仙门之表率！是以我虽难以启齿，却也要提醒诸位，此次第七峰的成绩，是作不得数的……”

“混账！赵真，你莫不是对我第七峰有什么意见不成？”

“哼，莫怀空，我也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莫怀空也是你能叫的么……”

“欸——”

当中的那位太上长老忽然摆了摆手，止住了两人的论战。

“你们两个，皆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让下面的弟子看笑话……莫峰主，赵长老起初言语并无甚冒犯，你有些言重了……”

说着，又扭过头来。

“赵长老，峰主之位毕竟还是在你之上，‘莫怀空’三字，的确不是你该叫的，还不快向莫峰主道歉。”

“这……是，周长老。”

面对这位周长老的调解，表面上是各打五十大板而已，实则还是稍稍偏向了位低一方的赵真，赵真心头愈加笃定，挑衅似地瞟了瞟莫怀空，象征性地拱了拱手道：

“莫峰主，赵真对不住了。”

“哼，无妨。”

莫怀空虽心头不爽，也只得先压下来，心中忽然飘过一缕阴云……“连周长老都不站在我这一边吗，赵真究竟许了他们什么好处……宗主果然是老辣，早早提前避开，就是不想卷入这些纷争……五位掌事的太上长老——周、刘、林、徐、臧，已有两位偏向了他，那剩余三位长老的态度，会不会被这资历最长的周长老所牵动呢？”

莫怀空正在担忧，上方的坐在左首第二位的一个太上长老忽然发话了。

“赵真，你当年和曹安的恩怨，我也不想深究。可你不该将你们那代人的恩怨，在我丹华派下一代的菁英中延续……咱们讨论的是我丹华派外门九峰的大事，还请不要因私废公。”

“是啊，”坐在他旁边，最左边的一位也推波助澜道：

“第七峰三人的确是耽误了，可却是为了救援我丹华派的其他弟子，而且曾荃当时说的是十日内回来，却未言明一定要算十日内的成绩……关于这一点，我相信，就连外门九峰的其他几位峰主，都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是刘长老和徐长老！

看来太上长老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还是有明白人的嘛……

莫怀空心头微微一喜。

见到众人望向自己，几位峰主连忙颔首道，“不错，我等诸峰，的确是承了第七峰的情。不过我等既是有利益干系，此事实不好左右，还请五位太上长老裁度，我等必心服口服。”

老奸巨猾啊！

莫怀空心头又一滞……他们明明心里巴不得我第七峰被淘汰，嘴上却不得不如此说。毕竟事涉利益，此次的结果决定着今后几年丹华主峰对外门九峰资源的分配，碰到这等事，谁还能含糊……

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但莫怀空却有些不安了，因为他知道，五位太上长老，四位其实都已表态，而坐在最右侧的那位林长老，虽处事一向不偏不倚，却是那周长老的挚友。

五位太上长老，平时一向都是和和气气，表面上都是商量着来，谁知今日之事，竟暴露出了这么大的分歧，这还是第一次……这一切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向上方最右手坐着的那位林长老。林长老却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居中而坐的周长老却心情平静……难得宗主不在，这正是我在掌事的五位太上长老当中立威之时，正好理一理不平的声音。老林是我的挚友，就算处事不偏不倚，也会向着我多些……

但他的自然平静却还比不上下方赵真的笃定心情。

林青上个月还拜访过他，因为想要炼制一炉奇丹，少一位极其珍稀的材料，求他帮忙联系易家，看能否物色的到，自己已是满口答应……如今材料未到，此刻林青会帮着谁说话，还用猜吗……林长老，你这犹豫的深沉，装的还真像，看来我还是太嫩了啊……

半刻之后，就在众人颇不耐烦之际，林长老忽然抬起了头来，对着朱珏，露出了一丝笑意。

“依我看，第七峰的成绩，实至名归！”


第一百九十三章 尘埃落定

“老林，你怎么……”

周云天诧异地偏过头，不过后面的话，却没有出口。

如此的旗帜鲜明，如此的不留余地！

最起码，身为上位者，身为自己的多年老友，无论心中对此事作何感想，打个哈哈两不相帮总可以吧。届时自己以居中主持的身份，即便只是二比二，话语权也要较那刘长老和徐长老为重，只要自己再稍加引导，很快便会取得全场的控制。

——连这你也做不到吗？

——我做不到……

望向周云天的无奈眼神，林青露出了一丝苦笑。

自己也想和那老友周云天心中所想的那样，不偏不倚，四两拨走千斤，永远那么云淡风轻，永远那么举足轻重。甚至为了那颗丹药的材料，还不得不违心地偏向赵真一些。可当他看到了一样物事，一样悬坠在少年腰间的物事，却彻底改变了态度。

一块精致的碧玺螽斯。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

华夏先民，以螽斯为多子多福，赠此物者，为善祝善祷。

这块碧玺螽斯，是他多年前，送给侄女林碧霄的新婚贺礼。

当年林家，亦是名门大户，但入丹华者，仅有这叔侄二人……无他，唯资质耳。

都说山中岁月容易老，何况仙门。

在丹华派这样的大派中呆的久了，弹指一挥何止百年，凡间的那些亲朋故旧，早化为烟霞陇丘。而侄女林碧霄，已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林青早视之若女。

林碧霄的资质，犹在林青之上，年纪轻轻，便已贵为长老。林青常寄以厚望，自己垂垂老矣，再难突破，唯有侄女天资勤奋皆可期许，他日林门之声威，或能在此女手中扬长……

奈何天不遂人愿。

新婚之夜，林碧霄竟然逃婚，舍了内门长老的位子去就外门第七峰，从此不理外尘俗物，和闭死关也没什么两样……都只为那莫怀空！

问世间情为何物？

情为何物呀……

林青想到此处，不禁再次甩了甩头。

他不知道侄女林碧霄和这少年是什么关系，他曾一度猜测朱珏是林青和莫怀空的私生之子，可觑了觑相貌，却又不像。而且这少年不过十七八岁，如此年轻，必然没有成亲。那这块配饰便不是什么转赠的贺礼之物。

碧霄那丫头，既然送了他这块碧玺螽斯，又嘱他在此关键之时当众佩戴，必然是告诉有心之人听的……这是那丫头的子侄之辈，托我等回护于他呀……

所以，周大哥，对不住了……赵真，那材料我也不要了……

朱珏又怎知道这些，望着峰主莫怀空望向自己，目露欣喜放松之色，少年便知道，自己这魁首第一名，跑不了了！

果然，周云天不得不咳嗽了一声……事已至此，总还要继续。

“咳咳……既然如此，结果已明，第七峰此次成绩作数，曾荃，你便宣布一下结果吧——”

周云天心中也是暗自庆幸……还好自己之前只是微露话锋，并未把话说死，总算还保留了些面子。看来下去以后，还要和林青多交流交流，这姓朱的小子，究竟是什么来路，自己以后也要收敛些了……

曾荃闻言，点了点头，向上拱手道：

“是！既然如此，此次外门九峰，结果已分：第一名自然是第七峰，三人一共是三十一颗魔核；第二名是第一峰，二十二颗；第三名……”

片刻后已将九峰的名次排定，这名次，也将是决定今后七年，外门诸峰资源分配的参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