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丹笔记 (棘奴)

朱珏见这女子白巾翠袖，冷腮俏雪，虽正身而坐，却流露出一丝慵懒落寞。心念电转间，已猜到此人是谁――

第七峰唯一的女长老，林碧霄。

近几月朱珏消息已不算闭塞，常和八字胡交通消息。奈何八字胡性喜八卦，有意无意间，总带出一些边角风闻。偏偏朱珏记性过人，有时明明不想记住，却想忘都忘不了。

这林碧霄虽风姿绰约，年纪却也不轻，据传当年，她曾苦恋峰主莫怀空，甚至不惜放弃主峰内门长老之位，苦追到第七峰，当了一个普通的护法长老。然而，落花常有意，流水偏无情。峰主最终还是选择了莫紫她娘，自此后她便心灰意懒，寻了个枯守珍宝阁的差事，终日于此静心修炼，不问外事。

今日观她意趣神态，也不似真的静心。但朱珏哪敢多想，生怕被这冰美人窥破了心思。忙深施一礼道：

“晚辈朱珏，见过林长老。”

“你识得我？”

林碧霄颇感意外，她如此深居简出，竟还被眼前这年轻的外门弟子认出。

对面少年却微微一笑。

“小子虽未曾有幸拜见仙颜，却于第七峰峰顶之上，数次听峰主念及前辈，小子暗思，能让峰主记挂的，必是九天之上，倾世之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当真是不虚此生、不！应该说是三生有幸才对……”

“哼，嘴倒是甜，尽说些好听的骗我。”

虽如此说，林碧霄冰冷的唇边，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意。

朱珏暗暗吐出一口气……峰主，对不住了，都是男人，理解下……没准日后说不定你还会感谢我。

终于撬开了一丝口风，见此良机，少年怎肯错过，只见他从容地掏出一个玉瓶，小心近前两步，呈在几上。

“初觏仙颜，未及准备，这三颗玉颜丹，聊表心意，还望前辈不要嫌弃。”

“哦？”

林碧霄微感惊讶，这玉颜丹虽不算太稀有，也差不多两千灵石一颗，少年一出手就是三颗，还仅仅是见面礼，他不过一个凝气境弟子，哪来这么多身家。想他曾说多次盘桓第七峰峰顶，莫非不是吹牛。难道是真的……

如此一想，她忽然便对少年看重了几分。

“你……有心了。”

收了，有门！

朱珏心下暗喜。还好来此前，去门贡楼逛了一圈，备了两份礼物，有男有女，这样无论是谁守在此处，他都有所准备。

倒不是他送礼送惯了，大手大脚。既然今日来领奖，当然要多做准备，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搪，虽说那传功长老当众宣布，第一名可任选一件上品灵器。但他见到夺魁的不是他的儿子，未必没有变化……有时候“解释权”这东西，可是会害死人的。

让他在多大范围、多大程度上“任选”，可是由眼前这冷艳长老说了算，县官还不如现管呐，如今全要看她的心情。是以朱珏百般小心，就是为了能选一件称心称意的宝贝。

林碧霄忽然想起了什么，眨了眨眼道：

“我说你这名字怎么有些眼熟呢……日前白长老飞鹤传讯，说是有一个叫‘朱珏’的小子卑鄙获胜，近日会来领奖，叫我不要太客气，随便将你打发了……”

“前辈，这……”

“你放心，”林碧霄却随意地摆了摆手。

“这第七峰内，除了峰主，我谁的面子都不给！没人能管的了我……既然说了让你随便选，今日便让你随便选！随我来――”

说着，已是飒然起身，宛如清风。

朱珏忙一脸感激，紧步跟上，不多时，终于来到珍宝阁顶层之上。

宝门开启的一刹，少年忽然被一片流光溢彩惊呆了。

“这里便是我第七峰最重要的所在，数千年来所有的上品灵器，都在里面了……记得，此处禁制可有时效，一个人最多在里面呆上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无论你选没选好，都算你领了奖励，会把你自动弹出。你可莫要错过机会。”

“明白，谢过前辈指引。”

“不必客气，快进去吧――”

说着，大门上光幕一闪，朱珏已被吸入顶层宝阁之中。

“哇！”

单身进入宝阁，少年再不禁忌，忍不住大声高呼起来，即便止住了喊声，呼吸还很急促……还有什么比独享一个宝藏更刺激的呢！

眼前，幕景深暗，仿佛星空，数十丈空间内，悬浮晃动着不知多少件奇珍，密密麻麻，数不胜数，这便是第七峰数千年的珍藏吗！

灵剑、灵铠、阵盘、阵旗、灵塔、灵辇、明珠、金伞……

品类繁多，五花八门。一件件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看得眼睛都要花了！

本来朱珏还以为只有灵剑灵铠几样而已，谁知竟如此繁多。这么多上品灵器，到底该挑哪一件、哪一件啊！

一直以来，少年就羡慕那些能穿在法袍之下，轻便坚固的内衬灵铠，而自己也的确缺一件拿得出手的灵器防具。想一想，若是穿上一件上品灵铠，再配合自己的天魔如意身，两相叠加下，即便是筑基境后期修士的全力一击，对自己也将威胁不大了……还有什么，是比保命更重要的呢。

因此朱珏一边逐渐深入，一边将注意力都投向了灵铠一类的防具。可即便只看灵铠，一样看得眼花缭乱，整个宝阁之内，少说也有数十件之多，实在不知那一件更好。

渐挑渐花，不知不觉已走入宝阁最深处。万千宝物之中，朱珏一眼就看中了一件通体紫黑、莹莹发光的上品灵铠。

连忙欣喜地拿在手中，爱不释手的抚摩着，试穿了一下，也极为合身，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正欲出阁，忽然想到，论到见识，自然该问问三世了，看看他怎么说。谁知正要发问，三世却说话了。

“我若是你，便不选灵铠……”


第一百五十一章 唯强而已

“为什么？”

三世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反问道：

“你先想一想，天魔不灭体这部功法，是如何炼成的？”

“你是说……”

朱珏脑中一丝灵光一闪，仿佛抓到了什么，却又消失了。

三世的声音再次响起：

“天魔不灭体，到了最后，要直面天劫，甚至还要从天劫中汲取力量……你如今连第一重天魔如意身都没有大成，就想着退缩至龟壳蚕茧当中，日后又怎会有大的出息……”

“我明白了！”

朱珏豁然惊醒，彷如醍醐灌顶一般——

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但要想成为一个高手，一个强者，就要有游离于危险边缘的觉悟，虽不能常处死地，却要学会……置之死地而后生！

凝重地点了点头，少年毫不留恋地脱去了那件紫色灵铠，仿佛脱去了一件桎楛。

“现在，我该选什么？”

难得一个不知多少万年的老怪物在此，少年当然要问问他的意见。

“带我去那边看看。”

仿佛嗅到了什么一般，少年脚底的玉牌陡然泛出一线黄光，黄光的箭头，恰指着少年的左前方，这间宝阁最角落的一个隐秘位置。

朱珏移步到此，那黄光便仿佛化为了一条金蛇，吐着信子，在少年两丈范围内的几样宝物间来回确认，这里，有斧，有枪，有剑，有戟，有索，还有……

终于，黄光在一样东西处停了下来，便渐渐暗淡，消失无踪。

“就是它了。”

“这是……”

映入少年眼帘的，是一样奇怪的事物，说不上什么材质，却通体漆黑，一头大另一头却很尖细，仿佛搁浅在沙滩上的海螺，又仿佛南方异族的乐器葫芦丝。

“若我没有看错的话，这当是一个上古巫族的虫笛。”

“虫笛？上古巫族？”

“不错，看它的形制，当是最普通的那种，不过即便如此，也足以傲立于这宝阁诸宝之中，从万千宝物中脱颖而出。”

朱珏把玩着这个只有一个吹孔的古怪虫笛，他在等三世的下文，果然……

“你看到的那唯一一个孔，无论吸气或呼气，皆能发声。当吸气时，可聚蛇虫，反之呼气，却可慑退蛇虫。只要那些蛇虫还未凝出妖核，变成妖兽，即便已具些许灵性，仍要被这虫笛驱策。巫族中真正好用的虫笛，上有七孔，御使蛇虫，如臂使指。可分可合，可聚可散，可喜可怒，可营可役……”

这一番话，说的少年心潮澎湃，仿佛手中的这件最普通的，便是三世口中的七孔虫笛。遥想当年巫族强横之时，不由心驰神往，暗暗佩服。

“我记得，在和原平对战之时，你便说他是巫族，最后的巫族……”

“不错……”

三世说完顿了一顿，仿佛陷入了悠远的回忆。

“虽然巫族曾经无比强大，几乎统一了大半个陆地，但后来由于过于蛮横自负，于人魔两族皆不讨好，被人族和魔族联合打压，渐渐式微，到了我陷入沉眠之前，也只剩下了十个村子，几近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