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士兵被他这样一吼,拾起令牌仔细端详,见这令牌果真没错,只得恭恭敬敬递到梅九通手中,陪笑道:“大人,莫怪小人得罪,这个女子长得实在是太像翠心了。”
梅九通冷笑道:“别情楼已经被太尉大人查封了,看你们以后还去不去那里喝酒?”那人道:“不敢,不敢,既然被封了,小的们还去哪里做什么?”说完扬手让身后的士兵打开城门放行。梅九通挥起马鞭,朝鸭肠关奔去。
翟镜月出了开封城,坐了一辆马车,前脚刚到鸭肠关,梅九通和翠心就随后而到。
梅九通将自己骑的马牵过来,又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递给车夫。那车夫满脸愕然。梅九通说道:“一匹马和五十两银子,够换你的马车了吧?”那车夫连连点头,接过银子,兴高采烈地牵着马离开了。
梅九通对车上的翟镜月说道:“你和翠心坐马车,我来为你们坐马夫。”翟镜月笑道:“辛苦九通了。”梅九通拍拍自己的衣服,说道:“镜月,如今我是一个自由人,四海为家了。”翟镜月忙改口道:“九通,刚才那五十两银子算我的。”说完伸手去包裹去银子。梅九通连忙制止道:“我们流落江湖,你又何必和我计较这么多。”翟镜月欢喜地看着梅九通,心想:“他既然已经不在官府,我们之间就被有世俗的障碍。”
梅九通坐上马车,挥鞭赶马前进。
翠心坐到车里,小心地问道:“梅大哥,我们要去何处?”梅九通道:“去河北。”翠心心中吃了一惊,问道:“为何要去河北?听说杜太尉过几日也要过去,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梅九通道:“确有此事,俗话说得好,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翟镜月一向钦慕梅九通的为人,见他执意要去河北,也不阻止,只对翠心道:“妹妹,九通说的有道理。”梅九通在前面大声说道:“还有一个人也去了河北,运气好的话还能在路上碰到他。”翠心好奇的问道:“梅大哥,那人是谁?”梅九通道:“还能有谁啊?”翠心扬起头,呆呆地说道:“还会有谁?我猜不出来?”翟镜月听出了梅九通的画外音,拉着翠心的手,说道:“好妹妹,还没想出来,不就是你那个朝思暮想之人?”
翠心脸上微惊,说道:“是乐公子吗?自从那晚在翠眉山见过之后就再也没见到他了。”梅九通哈哈大笑,一边赶车一边说道:“正是乐异扬。他去刑场救了那晚你碰到的女子,一路向北逃走了。”翠心吃惊道:“梅大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梅九通细细将丰若香行刺杜太尉、乐异扬劫刑场的事情说了出来,翠心和翟镜月都惊得目瞪口呆。
翠心说道:“不知道她是什么人?竟然肯为我去行刺杜太尉,还连累杜公子受伤。一切都是我的不好。”翟镜月说道:“好妹妹,那个女子是替你去教训杜太尉,可惜运气不佳,被他府中的士兵捉住了。”翠心道:“那个女子长得挺标致,和我年龄相仿,没想到差点因我丧命。”说完竟然轻声哭起来。
梅九通听见哭声,安慰道:“翠心,那个女子是太妃娘娘的徒儿,与你的乐公子早就相识,怎会轻易被杜太尉杀掉。”翠心想到乐异扬,想起他身边有来纪云相伴,现在又多了丰若香,心中不觉一阵酸痛。
三人一夜赶路,行了百余里,来到卫州的一处山地。梅九通下马去取水,嘱咐翟镜月和翠心二人在车上等待。两名女子赶了一夜的路,此时已经累得全身发软,等到梅九通一走,两人就趴在车窗上睡着了。
一队人马呼啸而至。为首一人看见路边停留的马车,立刻让人前去查看虚实。那人掀开窗帘,发现里面有两个容貌俊秀的女子,当即返回禀告。
为首那人正是拓跋济予。那日与乐异扬、郭荣等人恶斗之后,拓跋济予担心开封府全城搜索,当晚便带着手下的武士离开京城。没过几日,乐异扬刑场救走丰若香,杜重威派出大队人马出城缉拿逃犯。拓跋济予心中惶恐,未辩得事情原委,就匆匆朝北逃去,这日刚好路过此地。
拓跋济予上前一看,心中不禁大喜,大笑道:“老天有眼,竟让我遇到两个仙女。”翟镜月和翠心被笑声惊醒。翟镜月还未回过神,翠心已经拉着她的手跳下马车,仓皇说道:“姐姐快走,他是大坏人。”
翟镜月回头望着拓跋济予和她的手下,知道事情不妙,跟着翠心一前一后躲进草丛。拓跋济予坐在马上,大声笑道:“两个仙女,看你们往哪里逃?”说完吩咐众人仔细寻找。
翠心躲在翟镜月身后,双手不住发抖,翟镜月比翠心年长**岁,虽然平素在别情楼里见惯了各种男子,如今在这荒郊野外,心中也不觉害怕起来,想到:“九通怎么还不回来?”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拉她的衣服,回头一看,发现是梅九通,心中方才宽慰,轻声问道:“九通,现在该怎么办?”
梅九通示意两人静静地待在原地,然后悄悄地绕道拓跋济予身后。大声说道:“这可是拓跋济予大将军?”拓跋济予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下的武士在草丛里搜寻,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吃惊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梅九通上前鞠躬,问道:“在下开封府捕头梅九通,奉太尉大人之命出城捉拿刺客?不知将军又没见到此人?”说完拿出杜重威的令牌。
拓跋济予听见“刺客”两个字,心中已是一惊,那日在破庙中被乐异扬揭穿身份,当场并无此人,于是故作镇定道:“我们刚好路过此地,并未看见刺客,梅大人可到他处寻找。”
梅九通指着草丛说道:“这些兄弟是在做些什么?”拓跋济予见他握有杜太尉的令牌,担心开封府的捕快已经追到身后,只得先走为上,对手下吼道:“梅大人在追查刺客,我们不要妨碍他,大家上马继续赶路。”
那些人已经走到翟镜月和翠心身前,还有三四步就能发现她们,听见拓跋济予呼叫,只得停步返回。
梅九通说道:“大将军如果能够擒获刺客,太尉大人定当重重有赏!”拓跋济予冷笑道:“那是自然,回去替我好好谢谢杜太尉,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访。”说罢率众扬长而去。
等到拓跋济予等人走远,翟镜月和翠心才探出头来。梅九通道:“镜月、翠心,让你们受惊了。”翟镜月道:“九通,多亏你足智多谋,及时将那些党项人引开。”梅九通道:“拓跋济予就是入宫行刺的刺客。他们一行鬼鬼祟祟,不知道要做什么。”翠心道:“那日在破庙院里,拓跋济予不忍伤害杜迟公子,想必是碍于太尉大人的情面,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阴谋。”梅九通道:“他们正好北上,我们可一路随行。”
虽然翟镜月和翠心对刚才的事情心有余悸,但三人之前约定去河北,于是点头答应,上马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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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背井离乡
此时已是寒冬。黄河以南的冬天,乡村都是被雾所缠绕着。透过雾,可以依稀看到山的英姿、树的倩影。雾缥缈、虚无,变幻不定。此时的路人,犹如在仙境中行走。晌午时分,雾已散去许多,空旷的山村里,只剩下一层薄雾。环顾四周,炊烟缕缕,清晰可辨。傍晚,白雾又聚集到了一块,夹杂着少许炊烟。乡村里若有陌生人经过,便会响起阵阵犬吠声。
三人就这样行走了三四天,来到黄河边上。黄河尚未结冻,大量船只来往其间,每只船上都挤满了人。船刚到岸,那些人就急急忙忙往南行去。
梅九通走上前去,向船家问道:“还去北边吗?多少两银子一个人?”那船家仔细打量他一番,又看着身后的两名女子,疑惑地问道:“客官真要渡河去?”翟镜月听得不耐烦,插话道:“你这船家是怎么一回事?有钱赚还不想?”那船家不敢得罪她,陪笑道:“这位姑娘,你先别生气,听我慢慢道来。如今北方大晋军队与契丹人打得不可开交,搞得生灵涂炭,大家都拼命往难逃,这个时候很少见人去黄河对岸。”翟镜月不屑地说道:“很少见,那还是有的。”
那船家招呼三人上船,一边滑动船桨,一边说道:“这几日只有一人过河,是位公子,比你身后的那位姑娘大不了几岁。”翠心心想一定是乐异扬了,问道:“伯伯,你可看清了,他是不是长得眉清目秀,手中握着一把长剑。”那船家回答道:“是的,姑娘认识那人?”
翠心兴奋不已,心想梅九通果然没有骗他,竟忘了回答船夫的话。翟镜月用手碰了她一下,说道:“妹妹,这下相信了吧。”翠心欢喜地点点头。翟镜月道:“我这个妹妹那会不认识他。”又想起那日在别情楼被来纪云羞辱,恨恨地说道:“可有一位姑娘与他同行。”船夫答道:“今日早上就只有他一人向北去,老夫记得很清楚。”
梅九通望着茫茫河水,心绪万千,随口说道:“乐兄弟不与来姑娘同行,自有他的苦衷。”
翠心自言自语道:“乐公子出了京城,为何偏偏要去河北那样凶险之地?”翟镜月说道:“妹妹,不要胡思乱想,改日相见自会明白。”那船夫听见翠心关心乐异扬,又说道:“那少年待人很客气,全不像其他人那样飞扬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