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异扬不知道来纪云是真的生他的气,走上前说道:“来姑娘,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们还是先赶路吧。”来纪云心想:“那个契丹公主前脚刚走,你就这样迫不及待地想要追过去,也太明显了吧。”冷声说道:“是啊,要是不快点追,等会他们就走远了。”
“他们?”乐异扬说道,“来姑娘,你是指那些契丹使团吗?”来给云一愣,说道:“那么,他们是去开封府了。”乐异扬诚实地答道:“他们此番进京觐见皇帝陛下,可能是为了解决两国最近的争端。”来给云听罢,摆摆手道:“既然公子与那些契丹人同路,本姑娘就没有必要与你同行,就此告辞,希望公子能够心想事成。”
乐异扬不明白她在吃耶律钟盈的醋,只见来纪云骑着马沿河边行去,于是也翻身上马。来纪云心头有气,使劲用鞭子挥打马儿,那马儿本是悠云山庄上等的骏马,被她这样一刺激,立刻在河岸飞奔起来,没过多久,就将乐异扬甩出十余里远。
乐异扬沿着河岸追寻,过了一个时辰,仍然没有见到来纪云的踪影。河流弯弯曲曲,分出几条细细的支流,包绕着河岸。乐异扬下马行走,不停用眼睛打量四周,希望可以在某个地方看见来纪云的身影。
他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逐渐明白为什么来纪云会气得弃他而去。难道是因为耶律钟盈?不错,一定是她了。不过来纪云生来清纯俊丽,已经是世间少有的美丽女子,她还会嫉妒耶律钟盈的美貌吗?走着走着,乐异扬突然浑身一个啰嗦,大叫道:“该死,我怎么没有早点想到,来姑娘是在吃耶律钟盈的醋。”
自从悠云山庄初次相遇,两人已经相处近一月。这一月来,来纪云处处为乐异扬着想,甚至愿意替他与平山派高手过招,而他自己却未能察觉到这种男女之间微妙的感情。直到这次来纪云出走,乐异扬才终于想明白。乐异扬望着来时的路,心想:“来姑娘不愿与我同行,是害怕我喜欢上耶律钟盈。可是耶律钟盈是契丹的公主,两国正剑拔弩张,这种事情现在连想都不敢想。”
乐异扬翻身上马,朝着原路奔回,到了方才过河的地方,只见小船仍然静静地漂在河面,于是断定来纪云没有往回去的方向走。他调转马头,往东南方向驶去。
又行了三个时辰,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山岭。此处无官路可行,乐异扬牵着马,往里面行了四五里路,在一个山坡下面发现了一匹马。那匹马是来纪云的坐骑,正在安静地吃着野草,全然没有发现乐异扬的到来。乐异扬将自己的马系在树上,拿好行李去四周寻找来纪云。
乐异扬在地上发现了一行脚印,沿着脚印寻上山坡,发现一个人影藏在草丛中。他悄悄地靠过去,正欲靠近那人,那人突然转身,刺出长剑抵在他的胸口。乐异扬一看是来纪云,欢喜地叫道:“来姑娘……”他刚说出这几个字,来纪云就示意他不要大声嚷嚷,然后将剑收回,小声说道:“乐公子,你快点过来看,我有了新的发现。”
乐异扬走过去,伏在草丛间,向对面山下望去,只见两路人马正在大打出手,其中一方正是保护耶律钟盈的契丹侍卫,另一方却不知道是何方人物。只见一阵刀光剑影,契丹侍卫毫发无损,越杀越起劲,另一方则被打的像流水落花,不停地逃窜,只留下三四具尸体。乐异扬心想:“难道他们遇到山贼了?”
这时,只听山下一名契丹侍卫骂道:“石重贵平素鼓吹治国有方,没想到江湖上一片混乱,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为非作歹!真是岂有此理”另一人附和道:“晋国怎能跟我契丹想比,石重贵不过是咱们陛下的孙子。不过这些山贼着实可恨,居然胆大妄为,连公主殿下都想打劫,今日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知道我契丹大内侍卫的厉害。”
契丹侍卫个个扬起手中的尖刀,准备再去寻找那些山贼,却被马车里面的耶律钟盈叫住。由于离契丹使团距离太远,乐异扬和来纪云听不清楚耶律钟盈交代他们的对话。只见这些契丹侍卫挖了一个大坑,将刚刚杀死的三四个山贼掩埋后,大队人马再次上路。
等到契丹使团走远,乐异扬和来纪云才从草丛中爬起来。来纪云见乐异扬不舍不弃地一路追来,此时怒气已经消了大半,问道:“乐公子,刚才那些契丹人叽里呱啦说些什么啊?”乐异扬翻译了那些契丹人说的话,来纪云听罢,愤愤地说道:“真是贼喊捉贼,明明是他们杀了人。看来船上那个妇人说的有道理,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乐异扬疑惑道:“现在还不好断定,我们下去看看。”来纪云点点头,两人沿着山坡慢慢走下去。
乐异扬站在土堆前,对来纪云说道:“来姑娘,你介不介意我将尸体挖出来看看。”来纪云道:“请便,本姑娘也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乐异扬用手抛开土堆,露出一个人头,那头上还带着面罩。来纪云很好奇,走过去揭开山贼的面罩,发现那人并不是中原汉人。乐异扬仔细打量那个人头,恍然大悟道:“来姑娘,在下想明白了,这些人不是普通的山贼,而是党项派来的刺客。”
来纪云问道:“乐公子,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党项人?”乐异扬指着那人说道:“我从小在太原边境长大,太原以西数百里,就是党项人的地盘,叫定难军。党项首领李彝殷与我们晋国交好,袭封为定难军节度使夏国公。党项人偶尔会来边境做生意,他们都是秃发大耳宽眼眶。这人虽然留有长发,但与我们汉人还是有很大的区别。”来纪云道:“原来如此,不过党项为什么会派人来刺杀契丹公主?”
乐异扬道:“党项真是居心叵测。眼下契丹和大晋的军队正在边境线上对峙,如果契丹公主死在晋国,我们就百口难辩,后果不堪设想。契丹公主身边虽有大队人马保护,但她虽毕竟是一个弱女子,党项刺客无孔不入,契丹侍卫防不胜防。”来纪云不解地问道:“云儿不太明白,党项不是与我们很友好吗?他们怎么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来捣乱。”
乐异扬想起一月前北平王刘知远遇险的事情,说道:“党项一向变幻无常,见谁强大就依附谁。唐朝末年以来,党项一直都向中原皇帝称臣,如今已历四朝。契丹逐渐崛起,中原王朝摇摇欲坠,党项不臣之心,是以日渐明显。”来纪云倒吸了一口气,问道:“乐公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乐异扬胸有成竹地说道:“来姑娘,我们正好要去开封府,不如暗随在契丹使团之后,见机行事。”来纪云虽然对耶律钟盈并无好感,但是觉得乐异扬言之有理,也只得默默答应。
两人将那名党项刺客埋掉,又起身翻过山坡,回到之前系马的地方,却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坐骑。乐异扬在四周仔细寻找一番,才在一处草丛中发现两张血淋淋的马皮和一些野兽吃剩下的马骨。来纪云跑过去,见此情景,心头一酸,扑到乐异扬肩上,放声痛哭。乐异扬安慰道:“来姑娘,事已至此,还请节哀。这荒山野岭,时有猛兽出没,在下也疏忽了。”
来纪云忽地拔出千形剑,环顾四周,说道:“乐公子,此处不可久留,我们尽快出山。”乐异扬走过去按住她的手,将剑送回剑鞘里,说道:“来姑娘,如今我们没了马,只好作伴而行了。”来纪云道:“这样也好,我就不敢再任性离你而去。”
乐异扬行了几步,突然停住,返身把地上两张马匹拾起。来纪云见他行为古怪,好奇地问道:“那两张马皮血腥得很,公子要它们有何用。”乐异扬道:“现在已是初冬,晚上逐渐转冻,这些马皮可以临时当衣被用。”来纪云微笑不语,两人又向东行了到五里路,天色暗了下来。来纪云挥剑砍断一颗枯树,从怀中取出火种点燃,举着火把继续前行。
才行了百余步,乐异扬就看到树林深处隐隐约约有一个小木屋。他缓缓走过去,用手扒开挡在木屋外面的荆棘丛,让来纪云小心翼翼地过去,这才自己过去。乐异扬站在木屋门口,用指背用力敲了几声,问道:“请问有人吗?”隔了良久,没有人回答。乐异扬又敲了几声,屋内仍然没有人答应。他轻轻推了推门,木门就“咔吱”一声打开。
乐异扬回头望了来纪云一眼,耸耸肩,说道:“来姑娘,我们进去看看吧。”来纪云道:“这样进去,主人回来发现会误会的。”乐异扬已经进去,发现里面到处都是灰尘,咳嗽着说道:“这里应该好久没有人住,我们就在这里将就一晚。”说完急忙将小屋的窗户打开通风,然后冲出屋外。
乐异扬头上和身上全是灰尘,来纪云看到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走过去用手替他把身上的灰尘拂去。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乐异扬道:“来姑娘,屋内的灰尘应该散完了。”来纪云道:“进去看看便知”说完跨步走进屋内。
木屋之内只有一张破床和一个石凳,乐异扬取出马皮铺上,又在上面铺了一些干草,说道:“来姑娘,今晚委屈你了,我只能做到这些。”来纪云说道:“这样已经不错,总比在外面被北风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