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袍素装,钢针短发,一张刀削斧砍的脸,一双精亮的眼。
双手执钩,脚下踩着流云步态,缓缓走到演武场中央。
将双钩耍得绚烂,舞出两片银光,立即招来匪兵一阵叫好。
又不是卖艺,耍什么花架子?
黑无常闭目凝息,侧听风声。
执钩人见少年托大,嘴角冷笑,滑到了他身后。
突然双钩连环,整个人像一支利箭,刺向黑无常的后心。
风至,步移。
只往旁边移了半步,便让过了执钩人这一招,在他身后踢了一脚。
踢在执钩人的屁股上。
这一踢,助长了执钩人的余力,他仍然像一支利箭前冲。
只不过,这一次,箭没射到人,反倒钉上了堂门前的廊柱。
半声未发,他砸在堂门口,人已昏死,裤裆里流出屎尿。
白无常斜坐在车板上摇头,招呼着一众匪兵:“快把你家勾魂金刚的黄汤收拾干净吧,待会儿东风起,这点儿香气全得飘到八方堂里,估计你们堂主不会太喜欢。”
匪兵们恼怒不已,慌忙收拾残局,有几个满脸不解的遥看白无常。
一看他们几个的眼神,白无常立即知道蒙对了,摇头晃脑的说:“用鬼头刀的自报斩鬼金刚,用无常钩的自然就是勾魂金刚。这是三岁孩子的考题,没什么难的。”
蛇王女儿胆小,到了土匪窝里不敢下车,央求着沙纱莎陪她。
两女躲在车厢里听热闹,沙纱莎扑哧一笑,对蛇王女儿挤眉弄眼:“斩鬼勾魂?这群土匪运气真好,今天居然遇到正主了。”
黑无常始终负着一双手,只踢了两脚,就放倒了两个镇山金刚。
威风一出,吓煞众人。
突然自堂内蹿出六个人,长短兵器不一,身形高矮不同,按六星方位的阵法,围住了黑无常。
管他是谁,一招了事。
根本不屑一看,黑无常闭上了双眼。
摇扇取乐,白无常爽朗的一笑:“早这样多好,省得多费麻烦。”
六个人沉声不理对手的讥笑,将各自兵刃耍出风鸣,围着黑无常团团旋转。
故意将脚步声踏的沉重,以乱黑无常的听力。
几人目露凶光,正要痛下杀手时,突然听到一声娇喝:“闪开!”
一匹桃红马,四蹄雪白,自堂内翻飞而出,破阵而入。
六大金刚同时后跃,让出场地,马上的人平举一柄银绣文刀,削向黑无常的脖颈。
刀未至,黑无常睁开了眼,目光扫过桃红马。
桃红马俊美,身形矫健,正值壮年,却被他一瞪,顿时胆寒。
引颈嘶叫,骏马吓破了胆,前蹄软陷,翻倒在地。
马上的人收刀不及,干脆撒了手,甩开马蹬,跃了出去。
在凌空时,自怀中甩出一条九节亮银枪,刺向黑无常的眉心。
银绣文刀还未落地时,黑无常用一根手指搭住了刀柄,旋向软枪。
九节枪遇物即缠,盘住了银绣文刀,自然也伤不到黑无常了。
这人收回软枪,以为又要挥刀再上,谁知道软枪与文刀都被丢弃,双手一挥,又自袖子里打出两支袖箭,飞向黑无常的双眼。
一声闪开,接连三招。
浑身是刺,好生有趣!
矮下身形,袖箭擦着头顶飞过,黑无常像一匹豹子前蹿,双腿成剪,绞向那人的腰间。
这是步入演武场以来,黑无常第一次亮出完整的招式。
燕尾剪。
武林女孩家常用的路数,却被他使得煞气九天,压得众人鸦雀无声。
若这一腿绞中了这人的腰际,轻者伤残,重者丧命。
眼见着这人性命堪忧。
这人身手也利落,在连忙后退时,自手中甩出一条银丝线,缠上了古树枝杈,荡离险地。
有意思,身上到底能藏多少东西?
逼退了这人,黑无常也不趁势追击,任凭这人落地。
落地时,身姿轻盈,飘飘然然,虽然输了一招,但气度不凡。
扬眉轻笑,白无常回身敲了敲车厢,隔着厢板对话:“又是个女人。”
实在按奈不住好奇,沙纱莎推开车窗,双手一攀,从车窗里翻了出来,与白无常同坐。
月色依稀,只映衬到了女人的半边脸。
一身甲装,身披战袍,好一个巾帼英雄。
自后腰拔出两把弯月明刀,架好守势,眼眸阴冷,死盯黑无常:“你是什么人?”
视她的双刀而不见,黑无常微微侧身,仰首望月:“府里的人。”
话音虽轻,却字字入耳,听得众匪大惊,纷纷架起弓箭对准了黑无常。
“总兵府?衙府?还是大内府?”
沉声不理,只顾望月。
沙纱莎与白无常对视一笑,估计任她猜上八百年,她也猜不出是丰都地府。
气氛凝至冰点,所有的匪徒都在等她一声号令,随后便是万箭穿心。
一向不喜舞刀弄枪的白无常,终于跳下车板,嬉笑着走向巾帼女子:“堂主不必再猜了,再猜就伤和气了。我们不是官府的人,我这兄弟好诙谐,他刚刚说是府里的人,指的是卖豆腐。”
一声冷笑,知道这白衣汉子在疯言疯语,纤眉倒竖,喝问:“卖豆腐的到我八方堂来做什么?”
“想和堂主谈个买卖。”
“什么买卖?”
慵懒的一笑,羽扇回指马车板上的沙纱莎:“卖压寨夫人。”
摇头晃脑的又说:“保证价钱合理,童叟无欺。”
以为我是三岁孩子,这么好骗?
我一句问话就能破你这招。
巾帼女子不屑的冷笑,遥问沙纱莎:“小姑娘,我八方堂从来不勉强人,如果你是被他们强掳来的,尽管明说。如果不是,也请你说句明白话,你是自愿被卖的吗?”
沙纱莎心里本就装着天下太平的梦想,之前一听说要进山里荡匪,兴奋的脸红。
若不是被蛇王女儿缠着作伴,她早就跳下车和镇山金刚们玩几招了。
巾帼女子自信这个问题必能戳穿白无常的谎言,没想到却问到了钉子上。
童音未泯,沙纱莎清楚明亮的回她:“我是自愿的。”
回完话,又稚声一笑:“今天我买他,明天他卖我,我们一向都是这么玩的。”
此言一出,黑白二君心下萧索,当日在瓜田边,两人都已卖给了她。
未曾想,从初次相识直到现在,共同经历了生死苦难,荣耀与共。
只要东海一到,一切都只剩回忆了。
暗自感慨时,巾帼女子却被噎得无语。
她自愿被卖?
从来都是土匪抢女人压寨,哪有花钱买来的老婆?
在她沉思的时刻,白无常收起心思,再次笑言:“堂主,这个买卖,能谈吗?”
一声冷哼,巾帼女子收起弯刀,瞪了黑无常的侧影一眼,狂妄的对白无常说:“我八方堂没有不谈的买卖,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敢谈!”
狂语过后,又对匪兵们娇喝:“兄弟们,架山刀,迎客!”
终于要进堂了,白无常拱手作礼:“堂土行事磊落,八方堂必能财发八方。”
斜了白无常一眼,巾帼女子扬起冷笑:“好说,客气了,不过,我不是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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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明珠蒙尘
门,是一样挺有趣的东西。
向外开的,向里开的,向上开的,向下开的,对开的,平移的……花样繁多,不能细数。
有的门好进,佛门广开,普渡众生,是好进的门。
有的门难进,民间有婚俗,新郎迎娶新娘时,想进门接出自己的老婆,不被刁难一番怎能如愿?
普天下最难进的门,怕是要数土匪的刀山门。
所谓刀山门,是指门径前分列两排土匪,在头顶架起雪花银刀。
银刀交错,进门的人要从刀下走过。
行走时,如果哪把雪花刀落了下来,就要人头不保。
进这种门,是考较你的胆量与诚意。
八方堂前,刀山已就,月色映着数十把雪花银刀,散着有杀气的寒光。
沙纱莎笑了,本来就是进山荡匪的,却被白君谈成了买卖。
不怕这群土匪动手,就怕他们不动手,一但和和气气的,还怎么找个由头端了他们?
盘算好了主意,沙纱莎也不顾蛇王女儿,第一个钻进了刀山里,脚步欢愉,神情自若,好像小孩子玩游戏一样畅快。
怕她有闪失,黑无常立即随步,跟在触手可及的距离。
先后两人进去了,白无常也不再磨蹭,去马车边请下蛇王女儿,眨眼笑说:“请小姐放心,他们已经为咱们探过路了,没有危险。”
看到山刀明亮,匪徒们满脸杀气,蛇王女儿还是胆寒,将一个柔软的身子贴近白无常。
右手将羽扇护着头顶,左手揽着蛮腰,白无常喜笑自得的钻进山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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