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瑾回到蒙毅为他安排的住处,先沐浴一番,洗去一路而来的风尘,刚想躺到榻上松松一路几乎被车马颠散的骨头,屋外忽然传来叠指叩窗的声音,还没等杨瑾答话,房门已经开启,楚狸走了进来。
“楚狸?”杨瑾诧异地叫道。
散发着水汽的长发披散在楚狸肩头,显然她是刚刚沐浴已毕,看得杨瑾心中有些发慌。楚狸粉肩半裸,如雨后春笋娇艳欲滴,身披薄绢长袍,贴身小衣若隐若现,秀腿笔直修长,双足盈盈如霜,居然是赤裸的,不系袜儿,只踏了一双蒲草鞋子。
秦汉时候,没有后世那许多繁文缛节的礼教大防,男女之间更是爽直奔放,爱情事迹屡见不鲜。直至唐时,民风犹自非常开放,红拂夜奔,便是其中一例。然而,反倒越是官宦人家出身的,对于礼教越是在意。
直到宋朝时候,理学盛行,礼教大兴,那些束缚人们的礼教规矩却也不是朱熹等人凭空想出来的,不过是把历代已有的一些行为准则总结归纳,然后发扬光大。所以秦时风气虽然开放,却也不是人人均像如今这般模样。
如今夜深人静,斜月高悬,园中草虫鸣啼。两人都穿着沐浴后的单薄小衣,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着实有些不妥,杨瑾有心劝她回去,偏偏话到嘴边儿,又硬生生咽了回去,瞧见她娇憨可人的模样儿,瞧见她嫣红美玉般的脸颊,便是感觉再不妥,也说不出口。此情此景,若是不解风情,当真只有杨瑾制作出来的木偶人了。
杨瑾讷讷地说道:“你……你怎来了?这么晚,还不睡?”
“我……我来找你说话儿!”楚狸咯咯地笑,妩媚地看着杨瑾,“喝了酒,人也觉得开心,就睡不着咯!”
楚狸说着纵身一跃,竟然直接跃上了杨瑾的床榻,踢掉的鞋子掉在地上,翘起白生生的一双脚儿,顽皮地在空中晃动。因为她这纵身一扑,裙摆顺势上卷起来,两条粉光致致的大腿一览无余,看得杨瑾口干舌燥。
她浑然不觉地匍匐在那儿,一手托腮,一手玩弄着耳边的发丝,懒洋洋地向杨瑾睇去一眼。纤细的腰儿,丰隆的臀,修长的大腿,带着一抹花蕾绽放般嫣红的美丽脸庞,用画中仙人已无法形容她此时的娇媚动人,这分明就是一个可以颠倒众生的妖精。
杨瑾只觉得口舌燥热,刚刚沐浴完的脊背上密布汗珠,心跳如喧天战鼓擂动。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回事,这固然是他头一回看见楚狸如此妖媚可人的模样,却让他如此心绪失控,他现在有种扑上去,用尽浑身力气将楚狸抱入怀中,狠狠将她占有的欲望。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有什么着急的话是明儿不能说的!”杨瑾强行吞咽一口唾沫,一句话说到这里急忙停下,不然呼吸已经无法维持平稳了。
可杨瑾目光刚一垂,便又看见那轻薄柔软的裙袂与那丰润修长的大腿,看到那双精巧可爱的嫩足俏皮地轻轻摆动,心中的欲望不但没有得以控制,反而愈加强烈。
窗棂外柳枝随风摇曳,万籁俱寂,楚狸拧身侧卧在榻上,声音如天籁般动听:“嘻嘻,以前老师从不准我喝酒,原来……酒这么好喝呢!难怪你们男人都喜欢喝。”
楚狸说着,轻轻伸出柔软的、嫩红的舌,舌尖满足地舔着樱唇,仿佛唇边酒香犹在,叫杨瑾又是一阵心跳如鼓,神志几乎迷幻。
“杨瑾啊,不如咱们一起走吧!”楚狸忽然提出让杨瑾意外的建议。
杨瑾浑身一怔,迷糊地说:“不要胡闹,都已经这个时间了,你要去哪儿走走?”
“你呀,怎么这么笨呢!”楚狸噘起嘴唇,伸出手指指着杨瑾的鼻尖,娇声说道。
楚狸说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就那么赤着脚儿走向杨瑾,被杨瑾一把抓住她的双腕,要不然只怕她要醉倒在地了。
楚狸醉眼星眸,语气飘忽不定:“就是……走啊!走得好远好远!去个……没有烦恼、没有是非的地方,只有你和我两个人,我们无忧无虑地生活。”
杨瑾皱了皱眉,埋怨道:“你喝多了,说的这是什么胡话呢,好端端的,我们为什么要走?”
“因为,不走……你会……”楚狸说到这里,酒意失控上涌,“嗝儿……会后悔的!”
“你今晚究竟是怎么了?”杨瑾疑惑地看着楚狸,轻轻为她抚开遮到面颊的发丝,“我为什么会后悔?你跟我说清楚。”
“你爱不爱我?”楚狸非但没有解释,反而瞪起了眼睛,借着酒意,似乎埋藏在心里很深的话,很容易地就说了出来。
杨瑾无语地凝视着楚狸,虽然知道她是借助酒意,可她说的都是真心话,用力点了点头。
“爱我为什么不跟我走?”楚狸作势想要从杨瑾的手中挣脱出来。
“楚狸呀,你喝多了,不要胡搅蛮缠好不好?为什么爱你就得跟你走?”杨瑾用力将楚狸拉住,将她拉到与自己更加近的距离,“我们现在不是都好好的么?”
“因为……因为……”楚狸的声音有些讷讷,不知道是不是没想出能够说服杨瑾的理由,干脆胡搅蛮缠地耍起赖皮,说道,“你如果真的喜欢我,那就马上跟我走!”
楚狸强行拖着杨瑾要走,杨瑾却一步没动,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仍旧耐心地劝慰她:“楚狸,我们都有亲人、朋友生活在这里,我们也都有自己的前程、事业,以及责任,总不能无缘无故地……为什么忽然就要避世隐居呢?”
楚狸怔了一下,迷离的眼神儿仿佛有些清醒了,喃喃地重复道:“我们都有亲人、朋友生活在这里,我们都有自己的前程、事业和责任……”
杨瑾点头说道:“对啊!”
楚狸定了定神,方才的醉意还有媚态,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突然一把挣脱杨瑾的双手:“我去睡了,我……去睡觉……你也早点休息……”
楚狸推开杨瑾,仿佛有些失落地垂着头向后退去,直到房门前,才转身摇摇晃晃地出了房间,踉跄着脚步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杨瑾不放心地追出门外,眼睁睁看着她推开房门,又掩上房门,这才无奈地摇摇头,苦笑道:“这丫头,酒品可真不好!看来方士不准她喝酒是对的。”
杨瑾回到自己房里,这才发现楚狸的一双蒲草鞋子还丢在榻边的地上。杨瑾俯身将鞋子轻轻地捡起,仿佛又触摸到了楚狸身上散发出来的体温。他蹲在那儿,双手拿着鞋子出神地痴痴想了一阵儿,才又把那双鞋子小心摆好,仿佛手中拿的不是鞋子,而是一件易碎的工艺品,眼前再次浮现出楚狸执拗地问他爱不爱自己的俏脸。
杨瑾不由自主地微笑着,仿佛陶醉在怡人的春风里,对着空气轻轻回答:“爱!当然爱!”
※※※
次日一早,用过早餐之后,蒙毅要亲自领杨瑾入宫见驾,楚狸和顾勇、陶素一直将他送到府门外。楚狸的酒看来应该已经醒了,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澄澈得很,她的表情也很平静自然,注视着杨瑾跨上骏马,走向长街远处,昨晚的一幕,她似乎是已经完全忘记了。
在蒙毅亲卫队的护送下,杨瑾一路来到咸阳宫前。蒙毅将杨瑾托付给一位宦官,自己先行入朝去了。杨瑾是第一次见到太监,难免觉得很有趣,明明应该是个男人,但偏偏面白无须,声音尖声尖气,说起话来拿捏作态,却又像个女人似的。
杨瑾揖了一礼,毕恭毕敬地说道:“公公怎么称呼?”
“咱家姓高!”宦官见杨瑾甚懂礼数,又是蒙毅亲自送来的,自然眉开眼笑。
杨瑾满面堆笑地继续问道:“高公公终日侍奉圣上,沾染龙气,必定享尽人间富贵荣华。”
“侍奉圣上的事情,还轮不到咱家头上,像咱们这种人啊,即便有再多富贵又能如何呢!”高公公用拂尘指了指脐下,扑哧一乐,手掌拍着自己的脸颊,“不过去了那儿之后,这人啊,反倒不易老了,咱家今年已三十有三,你看看,这脸上连条褶子都没有。”
“传闻修道仙人皆是鹤发童颜,高公公如此面相,应是有仙缘的人,必能富贵长寿。”反正说好话又不要钱,杨瑾当年寄人篱下时也懂得如何说话,几句奉承话下来,说得高公公满心欢喜。
“这位大人,承您吉言!您是做大事儿的人,日后啊,咱家还要多仰仗您多给照应呢。”高公公久在宫中做内侍,圆滑得很,自然也奉承杨瑾两句,说着拂尘一挥,在前面带路,“你看这宫中富丽堂皇,那讲究可也是多着呢,您先随咱家去学习演礼吧,一会儿好见驾。”
高公公一路讲述宫内轶事,咸阳城内宫阙三百,他是如数家珍。高公公先领他去学过如何朝圣的礼仪,又将他带到章台宫正殿之外。杨瑾远远便发现,除了列立整齐、戒备森严的殿前守军,早有另外一人也在殿外等候。
“这位也是要面君的大人,您二位在此稍候片刻,等皇帝散了朝,咱家再过来!”高公公说罢,习惯性地甩着拂尘,扬长而去。
高公公蹒跚走远后,杨瑾仔细观察起身边的这个年轻人。此人器宇轩昂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方巾束发,一身素白长袍,看上去一副文人公子的装扮,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是他那难以言喻的相貌。古时楚国有位公子名曰宋玉,据说是名动全国的美男子,而杨瑾此刻身边的年轻人,俨然就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男子,那是一张没有任何瑕疵的脸,简直惊为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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