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选择么?”我冷笑着问。“没有,做不做都是死,死得痛快不痛快就看你了。”道人毫不遮掩地说。“很好!带我去见她吧。”“她就在你面前。”我顺着他手中拂尘所指的方位望过去,只见在地牢的角落里,锁着一个“人形”。
她已不能被称为人了,只能说是个人形,枯瘦得像是一把稻草,低垂着头,不知是死是活。无数根铁链捆绑着她,另一端全都牢牢钉死在墙上,每一根铁链上都贴着用朱砂写就的符文,与樱最初封印心锁的那一张很像。
曾经如樱花般娇嫩的少女,此时已经与一具尸没有什么分别了。“樱……”我颤声说,“抬起头来看看我。”她仿佛听到了我的呼唤,努力地从束缚中抬起了头,透过她蓬乱的额发,我只能看到一双虚弱的眼睛,仿佛风中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炼郎,你还是选择了等我……”她的口气不知是喜是悲,“我开心得很。”
我刚要开口,那个恶道却在我耳边大声呵斥:“儿女私情到了鬼门关再续吧!现在不想让你的郎君被万剐凌迟,就乖乖交出内丹。”
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充满了不屑。
“你现在是否还能与我心意相通?”我低声问。她没有答话,点了点头。我猛地向前一扑,像只发了疯的野兽一般狂吻着樱干瘪的嘴唇。
恶道仿佛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大叫一声不好,抽出宝剑向我砍来,可是已经晚了。在我们双唇相接的那一刹那,那颗凝聚着樱毕生妖气的内丹已经传到了我的腹中。
那种感觉我至今无法忘记,就像是脱胎换骨一般。我身上的伤口在一瞬间痊愈,一股强劲如同飓风的力量在体内不断游走着。此时道人的剑锋已经到了我的耳边,我不假思索地回手一抓,一股无形的妖气喷涌而出,将他的喉咙轻而易举地捏了个粉碎!
国师张真人到死也没有想到,自己将唯一的法宝捆妖锁用在樱的身上是多么失策!除了那几道铁索,还有什么能束缚住已经脱胎重生的我呢?
卫兵们来不及反应就被我轻松地杀死了,我陷入一种莫名的狂喜,不仅即将重获自由,还迎来了梦寐以求的长生。
“恭喜你,炼郎,你已经脱胎重生了!”樱激动地说。“你现在还能感受到我心里在想什么吗?”我站在血泊中问。“以后永远都不能了,我的内丹已经传给了你,我已经是一介凡人。”她苦涩地笑着,“可我现在不需要这个能力了,只要知道你等了我,就足够了。”
她话音刚落,我手中那把夺来的宝剑就已经透过铁链的缝隙,插进了她的心窝。“很可惜,我也不再需要你了。”我俯下身子,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她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样流下眼泪,或者是对我破口大骂,那张已经残破不堪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像是第一场春雨后绽放的樱花……
哈!这个女人真是美啊,连死都死得那么美!
伍
提琴独奏飘荡在包着黑色大理石的墙之间,如泣如诉。
白起一直默默地看着窗外,身前那只纯金的烟灰缸里已经堆了一小捧烟头了。他的脸色仿佛比往常还要冷峻,像一座爆发前夜的火山,平静中蕴藏着焚城的烈火。
上官炼倒是兴致高涨,他已经在喝今晚的第三瓶酒了。他始终都在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地讲着,就像是舞台上国王的独白。讲到每一个被他杀死的人时,那张阴冷的脸上不但没有出现一丝丝的悔意,反而带着胜利者的笑容,仿佛过去的一切背叛和杀戮,都是他人生的勋章。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她么?”他洋洋得意,“因为在诏狱的日子里,我已经想通了,樱是我唯一的弱点。如果不是因为对这个女人的一点点动情,我怎么会被捕呢?我还是那句话,心底的柔软是最致命的尖刀!把她杀掉之后,我就再也不是阴影里的鹰犬,而是站在这个野兽丛林里真正顶点的强者!”
他又喝下了一整杯的红酒,洋洋得意地对白起炫耀着自己的战果。
“那天之后,我还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权力未必掌握在人们看得见的人手里。就算做了皇帝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依然受制于人?我完全可以不抛头露面,利用那些傀儡们来达到我的目的。反正什么生意最挣钱,我就做什么。我可以把赌注压在努尔哈赤那十八具盔甲上,也可以资助孙文把努尔哈赤子孙的王朝推翻。这个世界的历史就是由我这样躲在幕后的人写成的,战争、革命、兴亡,不过是我们棋盘游戏上的一角。”
“可你依旧逃不过死亡。”白起冷冷地说,“而且你畏惧死亡。”
“不错!”上官炼兴奋地打了个响指,“可谁不畏惧死亡呢?我一辈子最怕的事情,就是变成和我爹一样冰冷的尸体。而且,当你尝到了长生的滋味之后,你还会舍得放弃么?”
“但是你的心脏已经无药可医,你注定是要死的。”白起毫不留情地戳破上官炼美丽的幻想。
“你说的没错!我说到底也只是个人类,无法自己吸收妖气,这相当于坐吃山空!如你所说,这颗心脏已经到了极限,我需要的就是你给我换一颗全新的心脏,一切条件我都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心脏移植手术?”白起皱眉。“没错!”上官炼点点头,对着电梯口拍了拍手。鞋跟清脆地踩过地砖,那个美艳风骚的女护士提来了一个银色的金属密码箱,放在二人之间的茶几上,临走前还不忘对白起抛了个媚眼。“这里有三件与蓬莱有关的宝物,如果你肯为我做这个手术的话,它们全都是你的。”
“你怎么会知道我对蓬莱感兴趣?”白起平静地看着那只箱子,仿佛隔着钢板就能感受到其中喷涌的力量。
“就像之前我所说的,我虽然身在幕后,但是权力依然握在手里。如果连白医生的一点点小癖好都搞不清楚,那我怎么跟你做交易呢?这些东西是不错,可惜我不能使用,搞不好还会惹祸上身!你知道‘上面’对蓬莱的遗物是有多紧张吧?”
上官炼说到“上面”两个字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仿佛那两个简单的字眼里包含了无穷的危险。“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这个交易?”
“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得出来,你也不是一个会被那点狗屁世俗道德所拘束的人。法律、道德,那不都是为了让绵羊们不得互相伤害的围栏?而我们,才是真正的牧羊人!”上官炼的眼神骤然凶狠,摊开的右手缓慢而有力地握拢,就像要扼死一只他口中的绵羊。白起安静地抽完最后一口烟,起身从容地扣好西装纽扣,像个刚刚结束讲座的大学教授。
“我的确不是个会被世俗道德拘束的人,即便是杀人的强盗,只要能给我相应的报酬,我也会救。”白起冷冷看着上官炼,“可我还有另一条准则,而你恰恰就违背了这条准则。”
“怎么讲?”上官炼问。
“你没有任何值得拯救的理由。”白起淡淡地说。
只是简单一句话,但从他的口中吐出,每个字都如同万钧雷霆一般,让上官炼那张他自己引以为傲的、英俊的脸,像被针尖刺痛了一般抽搐着。
而此时白起已经如一阵清风般走到了电梯口,背对着他留下一句话:“替我跟你的手下道个歉,我之前说过没有一个人类的脸能比他的更加令人作呕,现在我知道自己说错了。”
“很好,那就再见吧白医生。”上官炼果然是老江湖,瞬间从暴怒又恢复到那个虚伪的笑容,“再见。”“不会再见了。”白起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消失在白色隔离帘之后。
女妖护士款款走到上官炼身边,身躯一软坐在他的腿上,像只温顺的小猫。“狩刚刚打来电话,活干完了,正在去目的地的路上。”
“很好!”上官炼手掌抚过女妖的大腿,享受着那吹弹可破的光洁皮肤,望着白起离去的方向阴冷一笑,“所以白医生,我们还会再见的。”
“可我看,想要驯服他也并不容易吧……”女妖乖巧地依偎在上官炼胸口。
“你这只小野猫不也一样被我驯服了么?”上官炼得意地说。“我是只小野猫不假,可那个人……”女妖的脸色一沉,有些敬畏地说,“那个人和我们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即便我不能制服他,但有人却可以!”上官炼冷笑了一声,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号码。电话通了,另一端却没有任何人说话,只能听到风的声音。
“是我最喜爱的客户,杨先生么?”上官炼的口吻像一个电话业务员一样热情,而双眼依然在女妖丰满的身体上肆意游走着。
电话另一端,一个银发的年轻人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秋夜的冷风吹拂着黑色风衣的衣角,仿佛乌云翻滚的外延,满头银发中没有一点杂色,像是反射着月光的刀刃,和他的眼神一样坚硬。
银发年轻人没有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灯红酒绿的闹市街道,在车水马龙的环绕中,他就像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异类。“沉默是金,我一直很欣赏您这一点。”上官炼从桌上拿起一枚古罗马金币,在手中把玩着,“今晚能不能抽个时间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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