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这些变故,林林总总不得一一繁叙,总之和那历朝历代谋权篡位差不多。自逆事发动起,昌宜侯麾下全都沐猴而冠,只等五月初昌宜侯、净世教联手导演的“禅让大位”仪式上演,到时候再裂土分茅、弹冠相庆。
当朝中官员要职渐渐按自己的意思调换得差不多之后,觉得大事已定的昌宜侯便凶相毕露,开始大肆屠戮皇兄遗下的诸位皇子。对昌宜侯而言,虽然这些天璜贵胄是自己侄子,但斩草宜除根,这样夺取天下的大事绝容不得半点妇人之仁。于是这些往日养尊处优的皇子,便一个个相继惨死!
如果说,真按照昌宜侯这样布置摆布,恐怕这天下还真要落在他手里。很可惜,这昌宜侯不妇人之仁,他那比亲生儿子还亲的义子白世俊却是。说起这白世俊,虽然曾因居盈,差点丧命,可还是死性不改;等痊愈后,那梦里魂里都还是这个倾绝天下的丽影。
于是,当一个个皇子凋零,在他的苦苦哀求之下,昌宜侯居然网开一面,暂且留下了居盈性命。而居盈当然是聪慧无比,一看便知白世俊此人很可能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于是虽然怀揣着血海深仇,也要豁出些矜持,与这奸贼仇敌虚与委蛇。当然,这只是外柔内刚的居盈一时策略而已。若这厮真要犯她清白,自然宁可一死!
不过,公主这想法却多虑了。可笑那白世俊,根本用不到居盈牺牲色相。他痴迷如此之深,以致于居盈板着脸,他却当笑脸如花;居盈没好声气,他却觉得是天籁神音;而转过身只留背影给他,他竟也能流着口水看半天!
就这样,居盈行动一日日自由,终有一天,让她觑得机会,和那早就怀疑事变的前羽林军中郎将严楚毅联系上,将自己的情况和盘告知。这严楚毅,虽在昌宜侯的清洗中被革职,但作为皇家卫士统领,毕竟消息灵通,早就发觉种种异常。因此,即使革职之后他仍派着心腹在京城各处要害暗中查探。当接得公主传出的讯息之后,他大哭一场,抹完眼泪便召集旧部,歃血为盟,觑好时机,带着这帮死士冲入软禁公主的帝苑,救出公主,然后亡命天涯。
这便是所有前情。可以说,在遇上醒言之前,他们这一路只能惶惶如丧家之犬,一路折损,人数越逃越少。其中万苦千辛,自不必细言。
略去这些内情,再说醒言。
在嵩山东麓山坳中苦思一夜,不知不觉那东方便晓星明亮。当山林中到处鸟声响成一片,一夜未眠的年轻堂主便负手立定,站在这山谷小溪边,仰望着东边山峦上浩大的天空,少有地神情肃穆。
此时在醒言眼中,那东天边的晨光起处,鱼肚白的天空到处布满细小的云片,如鱼鳞般整齐地排列。鳞状云片之间,又有许多肉眼难以察觉的紫色雾气氤氲缭绕,游移不定,给这灰色的云朵镶上淡淡的紫边。
“这……”
观察着清晨云气,半晌无语的年轻堂主忽然间喃喃自语:“晨星迸现,紫气东来,主天命转移,回归大统。这倒是大吉……”
“只是这云鳞如甲,浩然纷繁。恐怕今日有好大一场杀劫!”
“……醒言?”
正当醒言神色变得肃然如铁之时,忽然听得身边一声温婉的呼唤。
“嗯?”
醒言转过脸去:
“居盈你醒了?”
晨光中,醒言正看到居盈头束金环,一头乌亮的长发瀑布般垂撒在那袭华光湛然的嫩黄长裙上。
原来在醒言沉思自语之时,居盈已经醒来,穿好昨晚醒言放在绒毯上给她特地准备的裙服,又去溪边略梳洗了洗,便信步走近,已注目看了他半天。此刻见醒言终于回过神来看她,这宛如杏花烟润般的少女便莞然一笑,凝目看着他朗若晨星般的眼睛,吐气如兰说道:“醒言?”
“嗯?”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居盈真有些不习惯呢……”
“呵呵,是吗?”
听居盈这么说,醒言刚刚那严肃冷峻的脸色也融化缓和下来。看着这如花似玉的帝女,他又同往日那样嘻嘻笑了笑,然后停了停,按着腰间的封神古剑跟她说道:“居盈,我本不该如此。”
“只是这杀人总是大事。今日我这三尺青锋,恐怕要饮足鲜血!”
正是:
男儿试手补天裂,
剑似寒霜心赛铁!
第三章 三山神阙,轻身一剑知心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挡百万兵。
——佚名
神州天下,中土京师,无人不知那恢恢洛阳城城池壮丽,市井豪奢。
此时天下的政令军事中心洛阳,开城于河南郡内黄河南岸,地处河洛盆地,地略偏西。因城池在洛水之北,自古名之“洛阳”。京洛所在,北依邙山,南瞰嵩岳,西倚小秦岭,东对着伊洛河冲积平原,若由云空俯瞰,则洛阳京畿之地三面环山,向东敞开,便如一只朝东放置的斗箕。而河洛盆地地势西高东低,南北高中间低,因此地理偏西的洛阳城居高临下,巍峨壮丽的城池凛然俯瞰着整个伊洛河平原,正有万千王者气象。
话说这一日,位于京师洛阳东城外的伊洛河原皇家校军场上,一大早,占地广阔的校军平野上便尘土飞扬,喊杀震天!成千上万的步兵骑士披坚执锐,借着蒙蒙亮的天光认真进行着操练;虽然只是日常演习,这些士兵仍然一丝不苟,随着校官的旗号往来冲锋厮杀,若不是那几个一旁观看的闲汉知道这是校军场,真要以为这是真的发生惊天动地的大战!
这些发狠操练的虎狼之师,正是居盈口中谋逆之臣昌宜侯一手培养操控的虎贲军。自从昌宜侯两月前暗中举事,这负责京畿重地城防的虎贲军中郎将职位,便明目张胆地委任给自己最信任的义子白世俊。本来,政变后这京畿之地风平浪静,本用不得虎贲军如此搏命,但最近事情起了变化。自从永昌公主意外出逃,这天下局势便起了变数。在公主一路逃亡的路线上,有不少王爷将领得了内情,虽然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但暗地里却蠢蠢欲动,迟早便要生事。
这样情形下,作为现在朝廷最强大的军队,虎贲军这些天来便没得停歇,刻苦操练,准备一旦有事,侯爷一声令下,便如雷霆磙石般杀过去!
再说这热火朝天的校军场。这天早上,就在虎贲将士旗号鲜明的冲突演练里,那朝阳慢慢地从东方地平线上升起。静默柔和的红日,先是给东边地平线上低矮连绵的山丘镶上一条红彤的光边,渐渐又点亮草叶灌木中无数的露水。当璀丽灿烂的晨露缀满整个野泽草原,草窠旁的露珠如宝石一样耀眼,无数的鸟雀便从梦中惊醒,成群结队地在林间跳跃鸣唱。到这时,四月春深的伊洛河平原便正式从春梦中苏醒,向普天下焕发出无穷的生机!
这样生机盎然的河洛春晨,不知是否因今日那东方朝日出奇的如血嫣红,满天上刚被某位远道来的道家堂主认作杀气盎然的鳞甲云阵,此时却幻成漫天最红艳的彩霞。流丽满天的云霞,如鲜绸,如花缎,份外艳丽鲜明地飘浮在万里长空。而在这少有的亮丽朝霞映照下,本来绿茵成片的河洛盆地已变得殷红如血。所有的景物被涂上一层殷殷的红光,望去如同血海。
在这样艳丽得有些让人窒息的春晨霞光里,已有些鸟雀虫蛙感应出些端倪。自晨光初现短暂的欢唱之后,虫鸟们已变得惶躁不安,成千上百的蛤蟆从草原的一个水泽跋涉到另一个水泽,无数的鸟雀从栖息的丛林中飞起,顺着朝阳霞光的方向拼命飞翔,直掠过洛阳城巍峨的城郭,迅速消失在茫茫远山。
相比蛙雀的敏感,那些万物灵长却有些迟缓。比如,在尘土飞扬的皇家校军场东侧,那位叫陈林的哨官校尉,看着天边那红丽的鳞霞,心中还泛起联翩浮想:“艳哉!丽哉!”
一脸络腮胡子的陈哨官,闲在一旁,看着天边的云霞竟忽然诗兴大发,暗自沉吟:“这……杀声震碎树头花,彩云飞上日边霞——”
“好诗,好诗!”
五大三粗的陈哨官,得了这两句诗,立时情不自禁、喜笑颜开!
其实这陈林,是虎贲军中一位挺特别的军官。陈林一直都觉得,其实自己更适合去当一名风度翩翩的诗客,而不是现在这汗湿重衣、满身酸臭的军官。因此,每次当值时,只有在心中偷偷写出美妙无比的诗句,才是他最快乐的时光。于是刚吟出两句好诗的陈林,眉花眼笑之余开始在心中舒坦无比地推敲:“彩云、飞上了、日边霞,这该是『日边霞』好呢,还是『日间霞』好?”
心中问着自己,自然而然陈林便抬头朝东方那日出的地方看看——
这一看,他却大吃一惊!
原来就在那校军场东方,本应是人畜回避的原野上,却从日霞光影里缓缓走出一人一马。饶是红霞掩映,那白马依然飒然如雪;虽然年纪不大,那马上端坐之人却一脸勃勃英气,浑身上下白衣胜雪。
日出东方,霞光万道,这突如其来的一人一马衬着丽日瑞霞缓缓浮出,则无论是坐骑还是人物都仿佛不似人间所有。与身边的喧闹相比,那人马缓辔向前,从容静穆得都有些飘逸,以至于陈林一抬眼看到时,直愣了半天才恍然清醒。待事后想起,他便逢人就说,当时倒好似只因自己抬头一望,这如梦似幻的神人白马才应声出现!因为这言论,他倒确实被朝廷赏了许多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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