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姊姊闪躲,小丫头便迷惑不解的问道:
“雪宜姊,为什么不让我捉?”
见她懵懂,又想起她年纪,正羞怯不堪的梅花仙灵,便努力正了正颜色,开始像小女孩儿的堂主哥哥那样,给这小丫头上起世情功课来。只不过,与自己堂主相比,她现在所传授的这些女孩儿家体己知识,却是他绝不会讲授。
只见朦胧的水雾中,寇雪宜正轻言巧语的说道:“琼肜妹妹,像我们这样女孩儿家,有些地方不方便让别人碰到,特别是不能让男子触到……”
听着寇雪宜轻柔的讲述,小琼肜虽然似懂非懂,但却仍然睁大了双眼,极为认真的听讲。
过了许久,这沐浴中特殊的授业才告完成;擦干身子,换上干净裙裳,寇雪宜便拢起她俩的衣衫,还有醒言先前换下的衣物,与小琼肜一起出得门来。
见二女出来,醒言便停下剑舞,踱过去笑笑说道:“雪宜,你们今天洗了这么久啊。”
“琼肜,你现在头发很清爽啊!来,让哥哥摸摸。”
说着,这位堂主哥哥便要像往常一样,去抚抚小女娃儿乌亮爽滑的青丝。却不料,这回才待他伸出手去,那小女娃儿却像受惊小鹿般一下子跳到旁边,双手护在胸前惊惶叫道:“呜哇~哥哥不要碰我这里!”
“呃?”
忽见小琼肜反应与平时迥异,醒言顿时愕然;他忖道:“这小丫头又在想什么古怪念头?往常不是很喜欢让我抚抚她的头发么?”
摇了摇头,一脸莫名其妙的四海堂主便转身走开,准备继续去练他的剑术。孰料,见他走掉,他身后却又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叫:“哎呀哥哥!干嘛不理琼肜?”
见哥哥要走,这位急着实践新学知识的小丫头,却又着了忙,赶紧冲了过来,腻在哥哥身边仰脸说道:“嘻~哥哥再跟琼肜说说,明天该怎么打那个坏和尚呀?”
……就在他们笑闹之时,却不知围墙外阴影里,有一人正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的遁去。
不多久之后,净世教总坛中一个小屋里,那位刚听过禀报的金钵上师,正陷入了良久的沉思:“……果然不出所料,那少年剑法平庸,并不可虑。真正可怕的,还是那个女童外相的张琼肜。大战之前,她还是这副游戏人间的模样,定然是认为胜券在握!”
念及此处,金钵僧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万一、万一前两场中,罗子明不慎败给那个寇雪宜,那自己岂不是必须跟那位深不可测之人比试?而这赌斗规矩,却是无论生死、只管输赢——那可怎么办?!”
真是千思万虑,唯独算漏这一条;现在一经想到,这位打着如意算盘、以为全不用自己上场的净世教上师,那光头上立时就冷汗涔涔。
“唉,真是作茧自缚!”
想到这生死由天的该死规矩,还是当初自己亲手定下,金钵僧不免就大呼晦气。不过,这等筹划之事岂能难倒他?只眼珠一转,足智多谋的金钵僧便又是计上心头:“唔,就如此这般去做;明日第一、第二场比斗,无论如何都得保证如晦、罗子明稳操胜卷!”
就在他打定主意之时,轩窗外月影移过,一片黑暗,恰是夜色正浓。
第六章 箪食壶浆,激杀机于林樾
当东天上刚刚露出一线鱼肚白,祝融门阳山县分堂就已经沸腾起来。
关乎门派存亡,关乎信仰冲撞,分堂中全体上下俱都是心神不宁。一大清早,不用分堂巫祝邹彦昭招呼,所有信仰祝融大神的门徒们便已经起来,为今日比斗认真作着各自份内的准备。
过不多久,阳山县其他面临吞并局面的小门派,也几乎都是倾巢出动,齐齐聚到祝融门的堂口。
这些往常并不经常聚在一起的各派教徒,因了同样的困局,便不再有什么门户之见。这些陌生的男女,打过几句招呼之后,就变得熟稔起来。现在还是卯时之初,这些门派弟子们,或在厅堂落座,或蹲在院角墙边,全都在紧张的询问探讨着,今日替他们出头的那三个少年男女,功夫倒底如何。
与前院中院这片紧张不安的气氛相比,祝融门后堂小院中,却仍是一派安宁静谧。时辰未到,任何人都不敢搅了这几个贵客的睡眠。不过,此时醒言已经醒来,正从院中泉池中打了些凉水洗漱。稍过片刻,一阵门扉响动,那寇雪宜正领着睡眼惺忪的小琼肜,也来这泉池边洗漱。
看着半梦半醒的小妹妹,仍在那儿使劲儿抹着眼睛,醒言便不免琢磨起今日比斗之事来。面对这未知的比斗,他现在也甚是紧张,没啥把握。胡思乱想一阵,他心中就开始回想起以前自己亲身经历过那几次的争斗,期望能从中得出些经验来。
想着想着,少年突然发觉一个自己以前从未想过的问题:似乎自从上了罗浮山以后,自己再与旁人争斗,就几乎再没走过啥歪门邪道。
“嗯,许是自己现在也算有了些本事吧?”
虽然找到一个可能的解释,但这位上清堂主心中却隐隐觉着,自己竟好似无比怀念当年那些旁门左道的勾当:装扮匪人、暗捉班头、胁逼县官、趁夜恐吓负心恶徒。
“哈,现在我也算改邪归正了吧!”
正在他跟自己开着玩笑之时,那两个女孩儿也已经洗漱完毕,开始对着泉池边的水面,相帮着整理起发髻妆容来。看着这两个浑若无事的女孩儿,她们的四海堂主便踱了过来,开口认真交待道:“雪宜,琼肜,你们听好:今日这场比斗,非比寻常,据说是死伤由命、生死由天,说白了就是死了白死、死了活该;这样的话,咱可丝毫大意不得!”
“嗯。”“嗯~”
相继两声同样的应答,只不过一个清淡冷静,另一个则是迷迷糊糊。见她们应诺,四海堂主便满意的点点头,又继续说道:“其实,若只是伤着,那也罢了,反正雪宜会采草药;嗯,实在不行就拼得几个草药钱,你家堂主现在也出得起。只不过、”
说到这儿,张堂主话锋一转,郑重嘱道:
“万一,比如琼肜和人比斗时,打着打着竟有性命之忧,那咱千万不可迟疑,雪宜你要和我立即冲上去救援。当然,琼肜妹妹,若你雪宜姊身陷凶险,咱俩也都要冲上去救她!”
“嗯!知道啦~”
这两个女孩儿再次毫不迟疑的应诺。这四海堂中的两个俏丫头,丝毫没想到自己堂主这番吩咐,竟然还很不合道义。
正当醒言交待完放心的走开,忽听背后传来一声如乳莺般脆嫩的问话:“堂主哥哥,万一你也打不过,我们也要救吧?”
“这个……”
张堂主微一沉吟,便转脸威严的回答:
“一定要救!!!”
就在卯时之中,醒言琼肜雪宜三人整装完毕,便在邹彦昭等人陪同下正式出发。
阳山县东城外的松山,虽然一出城门便可望见,但若要走到,还需半个多时辰。此时,四海堂三人正乘在祝融门寻来的脚力上,醒言与琼肜合乘一驹,雪宜则侧身斜坐在另一匹马上。这三人就在邹彦昭他们鞍前马后的簇拥下,顺着青泥官道朝东边那个苍碧的山头行去。
此刻,在他们的头顶上,万里天穹中铺满了灰暗的云团。宛如连城的云阵,遮住天外的晨曦日光,在眼前碧绿的春野上投下巨大的暗影。灰蒙蒙的天色,彷佛让春日晨风也失去应有的和煦,拂面吹来时凉意袭人,竟似带着几分肃杀的寒意。这时候,只有道旁那满眼的翠碧浓绿,还在提醒着人们,这是一个暮春的早晨。
正徐徐而行,乘在高头大马上的少年忽看见前面道路旁,有三位老人跪倒在草丛烟尘之中,尽皆双手探前,捧着只碗盏一动不动。
“咦?怎么挺眼熟?”
见着三位老丈,醒言赶紧打马过去,到得近前跳下马来仔细一瞧,发现这几个跪倒的老人,正是三天前那座山神庙里的贫丐。见他们如此,醒言赶紧问话:“几位老丈,你们怎么又回到这里来了?”
见他们还敢出现在此处,醒言大为惊异。见他问话,这三位老丐赶紧将手中茶碗举起,为首之人颤巍巍礼敬道:“我这几个无用之人,得知恩公要去和恶徒比武,特地赶来奉上茶水醒神。”
“原来如此!”
听了这话,醒言恍然大悟。心中感念他们不顾安危还要来为他奉茶以壮行色,他便赶紧接过茶碗,端到唇边就要喝下去。
就在此时,忽听后面有人一声大喝:
“少侠且慢!”
原来正是祝融门邹彦昭,忽见路人奉茶,心中生疑,便赶紧出言阻住。听他这么一提醒,醒言也顿时清醒过来,心中忖道:“呀!不管怎样,都是我莽撞了。不错,这几个老汉确是情真意切,但也不能保证没人暗中做下手脚。”
望着眼前几个老丈殷切的目光,醒言心下略带歉意,仔细打量起手中粗陶碗盏里的绿茶来。这微漾的茶汤,色泽翠绿明亮,飘逸入鼻的茶香芳冽清高,显非寻常粗茶。望闻一阵,实在看不出有啥异处,醒言便将茶盏交与邹彦昭。
而这位祝融门的巫祝,虽然会些召火法术,但其实更像是位武林豪客;检查这汤汤水水有无毒害,正是无比熟悉。因为事关重大,这位邹巫祝便奋不顾身的以身试茶。将茶水在唇齿间兜转品鉴了半天,最后才咽下去,舒了口气,说道:“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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