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非烟呸了一声道:“不像才怪。”
这两句一答,曲非烟并未查觉什么,曲洋却都暗暗吃惊,他可没跟人提过自己这个孙女啊?刘正风以目示曲洋,曲洋随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果然没多说过什么。
曲洋便问道:“林公子却认识我这个女孩儿?”
“是啊,是啊,你怎地却能认识我的?”曲非烟也自明白了过来,忙问道:“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那你知道我爸爸妈妈在哪儿吗?”
林平之赶紧答道:“当然了,你叫曲非烟,想唐朝时有才女步非烟,非非是叫曲非烟,姓名别致,又胜古人,至于你爸妈,他们在天上看着你啊,你一定要快快乐乐的活着,他们才会高兴,说不定还会来看你呢。”
曲非烟撇撇嘴道:“才不呢,走了就是永远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刘正风,曲洋越听越是心惊,这人怎地对他们如此的了如指掌,包括曲洋死了儿子媳妇,只余一个孙女的事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像这样怎能不让人心疑。
林平之心中明白这又是说不清楚的穿越者知识,本来他在这一点上已经十分小心在意,可是一个人毕竟不能无时无刻都在注意着什么的,有时某些事在他心中原当是常识,说出去时才知道还是机密。曲洋想了想道:“不知林公子于音律上有所研究吗?擅长何乐器?”
啊?这个啊,音乐吗?想当初林天雨活在二十一世纪,各种流行歌曲,音乐会啊,交响乐啊,倒是听过一些,但那只不过是作为观众听,他自己可不懂什么,作为林平之,少时倒学过些民歌,但那拿到眼前这两个大家面前,算什么啊。
只好直承:“对不起,在下于此道向无多少研究,刚才虽胡乱评论曲长老的琴曲,那也不过一时有感而发,并不是在下会什么。”
这么说应该没什么可疑吧,想武林中人,似这两人这般研究音乐的,恐怕连百分之一也未必有。
“公子先前如此评价老朽,想来多少总是会一些的,音律这东西说高明需研究一世,说简单也简单,不需要什么识谱,便哼几段戏曲,几首民歌也可,若要音器,便折一段竹木随手拍打,甚或只是片树叶,放在双唇之间,以口唇吹动,都可说是乐器,那也没什么难的。”
这,为何突然要自己奏乐?林平之有些疑惑,刘正风便解释道:“林公子一定是在怀疑,那我便直说了吧,曲大哥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说谎。”
什么?难道从一个人奏的音乐上,就可知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吗?林平之脸上刚现疑色,还没开口,曲洋已猜到他心思:“一点都不错,只凭你奏乐,我便知你是不是说谎。”
随后曲洋又解释道:“乐为心之声,最是难以作假,寻常人说谎时手心发冷,脚尖强直,额头冒汗,心律波动,若再脸皮薄一点,便会脸红心跳,这些都可看出来,可说惯了慌的人,一天不说几个谎,吃饭都不香,那是再怎么高明的人也没法从表面上看出来的。”
刘正风接道:“寻常杀人的人,若非亢奋激动,便会心惊胆战,所有情状,也都是能看的出来的,可杀惯了人的勇悍死士,杀人便如宰鸡,你又怎能看的出他是不是刚杀过人,这些都是不能从表象上看出的。”
“但从音乐上却可以?”林平之问道。
“不错,但凡说谎者,其奏乐中必有太阴入于太阳之形,阴在阳之内,必形于乐声,若杀人者,必有阴寒刚冽之声,就像林公子先前从琴音中听出我的心事,我若真想掩饰心声,或者还有可能作到,但说谎杀人等事,却皆是不可更改之事,其所奏之乐中总有痕迹,这绝不能以任何音乐才能抹去,你演奏一曲,我才能信你。”
九十七章乐为心之声(中)
那好,话既已说到这个程度,说不得也只好试一试了,若能让这两人对他尽释疑心,却也甚好。
用什么乐器呢?像曲洋所谓以树叶为笛,这个林天雨小时候还真作过,吹起来声音清亮,倒也可取。随手从旁摘下了一片树叶,放在唇边,刚想开始,忽然想到,要说声音清亮,世上有什么东西能及的上自己手上手中这把剑,这岂不是绝妙的好乐器。
想及此,铛的一声将剑抽出。这举动倒把在场另四人都吓了一跳,连田伯光都疑惑着,他这时实在沒有对这三人出手的道理啊,真要动手田伯光还真难作人,连选择帮谁都艰难的很。
却见林平之盘腿坐下,将一把剑橫置膝头,笑道:“在下便弹剑为曲,恐污了两位大师清听,还乞恕罪。”
刘正风道:“我辈习武之人,何需多礼,何况小兄弟豁达之人,便真的敲个破锣,想也比我那师兄的胡琴声好听。”
田伯光一听这话,却不由的有些脸红,原来自己昨日里贬莫大先生胡琴不如疯人敲破锣,他已经知道了,可转念一想,自己是当面说的,又没背后伤人,有什么好惭愧,况且现在刘正风等于是在贬林平之为疯人,双方也算扯平了。
曲非烟倒是一直瞪着一双妙目紧张的瞅着,这时见双方言笑宴宴,才知并非是要交手,很夸张的伸手抚了抚胸口,长喘了口气道:“吓死我了,你好好的玩个什么不行,没听说拿剑当琴弹的,真是无脑屠夫。”
曲洋却慌忙说道:“小孩子不懂事,知道什么,弹剑为乐,正是自古侠士之风,大英雄,大豪杰所为,想古来冯谖在孟常门下,三弹长铗归来乎,成就一段侠义美谈。”
说到这儿,忽尔又觉得以古时门客比喻林平之,似乎不够恭敬,赶紧又接着道:“昔秦皇汉高,亦皆有弹剑之举,此岂是凡俗乐师可及。”
其实他也不知秦始皇,汉高祖,可有过什么弹剑的传说,可现在反正荒山聚会,又没别人在,就算他说错了,刘正风,田伯光,谁会出言讽刺,这不就行了,想林平之应该也明白他的意思吧。
至于曲非烟,她哪里懂那么多,只是撇撇嘴道:“爷爷那么看的起这个小白......”
她想说小白脸,可一眼瞅到林平之面上的伤痕,又改口道:“这个小白烂脸啊。”
曲洋眼一瞪,厉声怒喝道:“不得无礼!”,然后又冲林平之道:“老朽这个孙女,年幼无知,不会说话,还望林公子勿怪。”
林平之笑道:“非非天真可爱,我很喜欢啊,怎么会计较呢。”
“林公子原谅你了,还不赶紧道歉!”曲洋再又厉声喝道。曲非烟有些委屈,但她爷爷几时对她这般这般疾言厉色过,她年纪虽幼,也知这时顶撞不得,只好可怜兮兮的低头道:“对不起啦,林公子。”
林平之本觉这小丫头随口戏言,不值得认真好,可看曲洋的态度,实也不便玩笑,只好也很正经的道:“没关系。”
然后林平之便开始弹剑,可是剑要如何弹法,却殊不明白,拔剑时借剑鞘撞击发声,他已是学会了,但那可成不了音乐。
要不用剑拍打剑鞘?那本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那样的话,却不真有些像是“敲破锣”了。古人弹剑,那当真就是用手指在剑身上弹的,林平之的剑已橫在身前,也是摆开了这个架势的,这是骑虎难下,只能如此了。
反正也不会奏乐,胡乱来吧,只要最后这两位听出自己有没有说谎,还不就行了,只是心中还有些疑虑,这武学世界的音乐测谎法,真可靠吗?就他所知,现代公检法,所用的测谎器,可是常制造冤假错案的。
那也顾不得了,林平之右手四指屈在拇指之下,然后依次对着剑身弹下去,只听得嘣,嘣,嘣,嘣几声乱响,这实在只不过是噪音罢了,左手如法炮制,自然亦是如此。
随之双手连弹,便是一阵噼里啪拉,这哪里是音乐,记得林天雨少年时曾经骑过的一辆破摩托车,有一天排气筒消音器坏了,走一路奇响无比,听见的人无不掩耳远遁,那声音就和现在差不多。
曲非烟听这声音,依她性格,少不了又要讥嘲几句,只是她刚刚才吃过教训,又见包括她爷爷在内,三个男人的神色,无不庄严肃穆,都在凝神倾听,她哪里还敢多嘴,只好也装出一副好认真的样子在那儿静听,心里却直是不耐烦。
这时的架势却颇为有趣,四个观众,其中有两个音乐家,还有一个也有些音乐造谐,却都在听一个纯外行的乱弹。但林平之略弹的百余轮,却已渐渐开始找到这弹剑的规则了,记上学时学过,古时七弦琴,便是以琴弦的长度,来决定发音的音调。
而他手里这把神剑,虽只一副剑刃,其中神妙,却远过琴弦,当你触击剑身不同尺寸,不同部位时,发出的曲调音质,都会各不相同,以不同的手法,力道,角度击出,也自有不同旋律,却原来武侠上帝给他的这把剑,竟然也是件上好的乐器,只怕不在各个自古名琴之下。
林平之先前完全没试过,胡乱为之,自然奏出的全是噪音,但此时一旦明白了其中规律,很快的,动作便渐渐开始走上了正轨。本来刘曲二人还想要出言指点,以使他能勉强成乐,却不料林平之弹剑之声渐转规则,慢慢开始有了些乐曲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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