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树 (萧十一狼)

“我、我、我……”顺子的舌头开始打结，吱吱唔唔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老实回答。”林青淡淡的提醒，“你的生死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如果你有什么苦衷，不得不对我出手，我完全可以理解，放过你也不成问题。我给你时间，你想好了再回答我。我要的是真正的答案，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我、我……”顺子的神色无比艰难，处于天人交战的状态，再度结结巴巴一会儿，忽然一咬舌尖，狠下心来道：“是师父让我们这么做的。师父想要除掉你，即使我今天不杀你，他也会另寻机会对你下手的。”

“这么说，今天你决定杀我，只是恰逢其会的灵机一动？”林青饶有兴趣的问道。

顺子憨实的点点头，“杀了你，师父重重有赏。只要得到师父的奖赏，我便有了出人头地、一鸣惊人的机会……今天在这里遇到你，完全是个不期然的巧合。起初黄瑶师姐只以为你是那黑魔虎控制的一只伥鬼。”

“在这之前，你可认得我？”林青下意识的问道。

顺子摇头，“我只知道师父要杀的是秀灵峰上的通灵菩提树林青。我从未见过灵觉菩提树，也未见过树魂。”

“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同门，你于心何忍？”林青忍不住沉声质问，“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哼，杀你熟悉的人才叫真的残忍呢！”忽然，一旁的虞茜茜忽然插话了，可谓是一鸣惊人，使得林青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忍不住猜想虞茜茜是不是干过这种真的残忍的事情。

“都怪我一时利欲熏心，蒙蔽心智……”顺子战战兢兢的为自己辩白，借机开始博取同情心。

“忏悔的话就不要说了，我理解你，真的理解。”林青毫不留情的打断了顺子，沉声问道：“说说你师父打算如何对我下手？你认为你师父杀我的意图是什么？”

“师父说，一旦你灵魂出窍，迟早会耐不住寂寞，定然会走出秀灵峰的范围。所以，我们只要觅得一个合适的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击杀你完全不是难事。”顺子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我有这么好杀？”林青心里有些不忿，然后敏锐看到虞茜茜似笑非笑的鄙夷神情，赶忙岔开了这个话题，再度切入正题道：“你的师父大人杀我的意图呢？”

“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清楚，大概是为了报复吧！”顺子如是说道。

“嘻嘻，你只是牺牲品哩！”虞茜茜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知道你的性命在别人眼中的价值了么？！”

“咳咳，自我价值自我实现，走自己的路，让别人都滚犊子去吧。”林青一本正经的说道，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说实话，有人拿他当报复的牺牲品，他真的异常愤怒。但他不认为这应该成为他杀人的理由。

“好，我们来揭晓最后的谜底。”林青的注意力集中在顺子的双眼，“告诉我，你的师父叫什么？”实际上他知道顺子的师父是谁。黄瑶是顺子的师姐，从这一点出发，其实他们的师父是谁，非常容易猜中。

“谢、谢鸿飞。”顺子的眼中出现过片刻的挣扎，但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果然是他！”林青沉默了一刻，“你可以走了。但是回去之后，我希望你向谢鸿飞带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树也是可以杀人的。我的话，你保证可以带到？”

“我保证！我保证！”顺子难掩心中的兴奋，没想到自己居然可以捡回一条命，简直就像是个奇迹。他望望林青，然后又看看虞茜茜，起身缓缓后退，然后速度越来越快，待得退出三丈许，这才转过身去，撒腿便跑。

“你这就放过他了？”虞茜茜诧异的看着林青，“理由呢？”

“我不想杀他，这算不算理由？！”林青的心瞬间紧绷起来，因为他清楚的看到了虞茜茜眼中暴怒的杀气。“别，别，师姐，别，求你……放过他。”然后，他便看到一道玄光忽然凌空飞出，疾速逼近逃走的顺子，倏地到他后颈，毫不留情的一掠而出。林青的话才说到一半，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已经高高抛飞起来。而顺子的无头之身还在继续往前奔跑，仿佛还未曾意识到自己已身首异处。

甚至在那人头下坠的某一刻，林青看到顺子的神情，充满了讶异和茫然，好像至死都未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直到死去，都还未完全意识到自己已经十死无生。

“为什么？你凭什么啊？”林青错愕当场，直到那头颅滚落草丛之中许久才缓过神来，“你、你……你们都是一个德性……”到最后，他莫名的想起了龙仙儿，在那一个闪念，他恍惚觉得虞茜茜和龙仙儿是一路货。

“什么德性？”虞茜茜脸色一寒，眼眸中戾气涌动，宛若两片旋转的乌云，她忽然之间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存在，一个暴戾毁灭的化身。

“我有我自己的选择，这是我的权利。”林青极力保持着镇定，据理力争道：“希望你们尊重我自己的选择，不要随便替我做决定。”

“你的权利？”虞茜茜一脸冷笑，“死了的家伙没有权利！若不是我之前救了你，你可还有什么机会与我谈权利？你觉得我们不够尊重你？！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值得我们的尊敬？”

“……”林青一时语塞，“反正我不会成为你们希望我成为的那个样子。我有自己的处世原则。”

“你的处世原则？”虞茜茜冷笑，嗤之以鼻，“一棵只有一年树龄的树也懂得什么叫处世原则？醒醒吧，你以为你还是什么？是前世那个做着白日梦，还没走出象牙塔的年轻人？你以为师父为何不惜代价为你斩断过去？林青，一切都已不同了，你硬要搬你前世的那一套来，我清楚的告诉你，行不通的。这样的世界不适合那样的你，你若非要坚持，还不如趁早死了算了，还能早些转世投胎。”

林青沉默。

虞茜茜也渐渐冷静下来，温言解释道：“前世的一切都已经不适合你了，你要试着放开，重新开始。不然的话，前世的种种一切只会害了你，毁了你。即便是师父，转世的仙人，也不得不得与过去一刀两断，因为任何一个凡间的存在，都无法用一生来承受两世的因果。如果你非要那么做，那必是在自取灭亡。”

“你若这么说，我倒是能够理解。”林青也并非冥顽不灵之辈，不过他仍旧觉得随意杀人不可取，“但是，这与杀不杀人应该关系不大吧？”说来说去，最终还是回到了最初的分歧上。

“嗯，是关系不大！”虞茜茜冷笑着点了点头，凝重道：“但你要清楚一点，你若是被大林峰的弟子杀死，杀不杀人就是完全与你没关系了。虽然大家都不愿意摆明了说，但是这个世界，的的确确是个残酷的世界，强者为尊，弱肉强食。不想杀人的最好做法就是，让人永远也杀不了你。你明白我的意思么？一个悲哀的乞丐，想的不应该是自己想不想吃饭，而是怎么样才能吃上饭。好好活着，才能做自己。你领会了吗？”

林青摇摇头，“我还在想！”

“你仔细想吧！”虞茜茜不冷不热的撂下话，忽然伸手将林青的灵魂揽在怀间，足尖轻轻点地，鹰击长空一般冲天而起。

强劲的风吹的她发丝乱舞，衣裙发出猎猎之声，而她的脸迎着风，目光始终看着前方，神色显得平静，透着一股让人心酸的冷酷，显得无比寂寞。

林青静静看着她，蓦然觉得，虞茜茜似乎也并没有那么的可怕，心里忽然如同万秀仙宗其他弟子一样开始暗暗猜想，“虞茜茜的故国在何处？她的父王又是谁？”

可惜，这些都是无法解开的迷，就算问了虞茜茜，她也不会揭晓谜底。

“林青，不管你想不想的明白，但你要记住一点，这是最关键的一点。”忽然，虞茜茜无比认真的看着林青道：“就算你不想杀别人，别人一样也会杀你。大道的杀机，轮转的因果，渺茫的机缘，铸就寂寞萧杀的仙路，你当如何逃过刍狗的命运？”

这一次，林青是真的完全不解。

虞茜茜也再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

第070章明心

折腾了一大圈，前后两番遇险，险死还生，终于平安返回秀灵峰，林青心中说不出的感动，感慨万千。

虞茜茜将他送回秀灵峰，没有多做停留，嘱咐他好好调息，之后一如既往的飘然离开。林青回到胎身，感觉无比踏实。现在回想起来，灵魂出窍，游走在这莽莽天地之间，终究如同无根之草，水上的浮萍，空悬的楼阁，不能让他感到彻彻底底的踏实和安适。

他之前的异常，果然是引起了秀灵峰的恐慌，秀灵峰大部分的弟子都已外出，在秀灵峰周边寻找林青灵魂的踪迹。

直到后半夜，他安全回来的消息才传开，秀灵峰的众位弟子相继返回，纷纷到堆雪潭边来看望林青，嘘寒问暖，热心关怀。这让林青感觉有种家的温暖，心里充满归属感。他心里觉得，自己生在秀灵峰是对的，是上天的恩赐。因为秀灵峰弱小，又有着太多的苦难，面临着太多挑战和危机，所以秀灵峰的弟子远比万秀仙宗其他的弟子更懂得团结和互相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