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子玄笑着说道。
老儒生一听,呵呵笑道:“原来公子是个爱书之人。不忙说,先进来用一杯茶再说。”
说完,引着两人进了书舍。
进屋时,师子玄低声对柳朴直道:“柳书生,一会切记千万不要提及耕牛的事。不然讨要不回,你休要怪我。”
柳朴直现在对师子玄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连忙低声道:“一切交由道长做主就是。”
师子玄点点头,随老儒生进了内屋。一入内,就见到床榻上还未合上的书卷。
师子玄眼一扫,却是一怔。
这屋舍内,除了一些儒经杂记,竟有一多半是道家典籍。
“老先生还熟读道经?”师子玄奇怪问道。
老儒生呵呵笑了声,说道:“俗话说的好,‘红莲白藕青荷叶,三教本来是一家’,都是一祖传宗,当然要熟读。”
说是这么说,却不动声色将床榻上的经卷合上,放回了书架。
但这哪里能逃过师子玄的法眼?
那册经书,分明是一门外道炼气术,唤作《紫府丹霄诀》,是一乘法门。
“这世间,果真是光怪陆离,什么人都有。文圣人立了儒门,弃神通而不用,不屑修习,哪想他的徒子徒孙里,竟还有仰慕神仙道之人。”
师子玄心生感慨,心中微动,却是想到了如何讨回那耕牛的办法。
第三十六章仙佛,本不欠这众生
“这位公子,不知看中老夫哪本藏书?若是喜欢,尽管拿去便是。/\/\”老儒生一时吃不准师子玄来头,便故作大方。
师子玄似无所闻,就在书架前背手浏览。
也不动手,也不翻书,只是走马观花。
不过一刻钟,师子玄回了座位,捧茶在口,慢声道:“老先生,你这里藏书虽多,但大多都是无用典籍。那本‘紫府丹霄诀’,还算勉强。”
“哦?公子还熟读道经?”老儒生眉毛一扬。
“不仅熟读,而且常颂修行。”师子玄似有感叹,说道:“本听柳书生说老先生这里藏书许多,想要借来一观,哪想到都是些寻常物。”
摇摇头,师子玄放下手中茶盏,起身道:“打扰老先生了。”
说完,在老儒生,书童,柳朴直三人呆愣的目光下,转身离开。
好半天,柳朴直才回过神,叫了声:“道长,等等我啊!”
他刚出门,又回头道:“先生,改日我再来拜访你。”
说完,就追了去。
老儒生也回过神来,茫然片刻,忽然问书童道:“刚才他喊那人什么?”
书童道:“好像是唤那人为‘道长’。”
老儒生心中惊疑,暗道:“道长?莫非此人是修行道人?只是这般年轻,能有什么道行?莫非是个江湖术士,来寻我下套?”
这老儒生,到底是人老成精,心中起疑。
但寻思片刻,又暗思:“我不过一个教习,除了这些书,也没什么值得让人费尽心机。”
用手抚摸那本《紫府丹霄诀》,暗道:“这本道经,的确是本珍藏。可是前朝国师遗留下来的丹经。这道人认得,或许他还真有些修行。”
老儒生一念至此,心中突生一团炽热:“我得这本道经,已经十多年,苦苦揣摩也寻不到修行方法,或许今日就是机缘来了?”
抬脚正要去将人追回,一跨出门,又犹豫了起来,暗道:“莫慌,莫慌。这道人来的蹊跷,也许是看中了我这道经,想要哄骗了去。且看看再说,看看再说。”
老儒生打定主意,对那书童道:“你去盯着柳朴直和那道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要记下来,回来告诉我。”
书童不明所以,但先生吩咐,怎敢不从?立刻追了出去。
与此同时,师子玄背着手,悠哉悠哉出了学海书院的大门。
柳朴直从后面追来,半是奇怪半是埋怨道:“道长,你怎么突然走了?难得老师肯见我们,我也听你的未提及还牛之事。现在该怎么办?”
又道:“早知如此,还不如我来开口,或许老师听了我的话,能解了误会,这牛没准就还给我了。”
师子玄一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怎么?你这是埋怨我了?”
柳朴直尴尬道:“没有,没有,我也是一时着急,道长莫怪。”
师子玄怎不知他心思,摇摇头,说道:“柳书生,你就是求神拜佛帮忙,也要给些时日,何况是我这道人?你若不信我,那我不管便是。”
柳朴直急道:“是我说错话了,怎会不信道长?赔礼了,道长莫怪。”
这书生,急性子过去,知道师子玄与自己非亲非故,又对自己有恩,此事原本不必管。帮他是恩义,并非义务。
这一想来,柳朴直大为愧疚,连连赔礼道歉。
人心善变。总喜欢怨天尤人。
师子玄怎不知晓?只是他毕竟未证菩提心,做不到大成真人那般无性。心中一股闷气生来,却也感慨那些庇护众生的正神与仙佛的不易。
你想来,师子玄自己尚且被这愚钝书生气的够呛。那些神仙佛陀,被人天天求来,你也求,我也求,他也求,该回应谁?
但凡一件事不给回应,办不好,就会被人怨念。
柳朴直还是读书人,明白道理,依然如此。若换做市井中人,脾气暴躁的,只怕还要谤法骂道了。
师子玄看着车水马龙,行走此中的众生,忽然想说一声:“这诸天仙佛,本不欠你们,哪怕一柱清香。有缘的,入门修行,自有仙佛来度。无信的,自去就是,何故怨恨诟骂?”
心中碎碎念了一声,见柳朴直惶恐道歉,师子玄心中气也消了。
“行了,你也莫要如此。我既然答应帮你,就是缘法,成与不成,我也说不好,但也不求你回报,只希望你莫失平常心就是。”
师子玄说道。
“我知道了。道长,我们现在就回家去吗?”柳朴直挠挠头,心里也是一阵后悔。
“事还没办完,回家做什么?”师子玄笑了一声,说道:“柳书生,你不是说要去卖字吗?我看择日不如撞日,这就去摆个字摊吧。”
柳朴直愣了愣,发现自己实在是想不明白这道人打的是什么算盘,只能跟在他身后,往市井去了。
摆摊卖字,也容易,寻个空地,柳朴直去租了一张桌子,铺上白布,又取了纸笔墨砚摆上。
柳朴直这回学乖了,先问道:“道长,这字怎么卖?”
师子玄道:“那你平日都怎么卖?”
“平日都是写几个字,做个门面,有人看好了,拿钱取走就是,有特殊要求的,我再写来。”
师子玄问道:“你的字,能卖几钱?”
柳朴直道:“一张一个铜钱。若是书信,便贵一些,要三个铜钱。”
师子玄笑道:“你这字,卖的也太便宜了些。”
想了想,说道:“都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出手一次,
怎能让你把字贱卖了?”
一点宣纸,说道:“柳书生,我说,你写。”
“好,道长你说!”
这书生,磨好墨,提起笔,就如换了个人,整个人精气神都不同了。就见一个说,一个在写,龙飞凤舞,铁画银钩,十几个字写下来,一气呵成,大是不凡。
放下笔,柳朴直一抖宣纸,念起自己写的字,却是:
一字断福祸,二字化吉凶,三字道寿禄,一字一秤金。
念完,柳朴直呆愣片刻,说道:“道长,你这是要给人算命吗?”
师子玄道:“不是算命,只是测算,推演因果。”
柳朴直不知其中奥妙,似懂非懂道:“哦。不过道长,一字一秤金,这也太夸张了。哪里会有人要啊?”
师子玄道:“谁说没有?自会有愿者上钩。”
柳朴直有些不以为然,但也不能说什么,将写好的字挂到了醒目的位置。
没多时,路过的行人看到,不由被这昂贵的“字金”吸引。其中好奇者上前问道:“你们哪个算命?”
师子玄抬眼一看,是个中年男人,看衣着,非富即贵。
中年男人又问了一声:“谁人测字?”
师子玄道:“是我。请问你可有字金?”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笑道:“年轻人,我不是来测字的,也不信这个。只是好奇你这字金竟然敢要一秤金,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能耐。”
师子玄说道:“这位居士,请教一声,不知当今最有名的书法家是谁?”
中年男人想了想,说道:“南有苦竹僧,北有陈留仙,都是当世名家。”
师子玄又问道:“一字几何?”
中年男人道:“字字千金。”
师子玄笑道:“人家能卖千金,我只要一秤金,多便宜啊。”
中年男人笑了笑,说道:“那两人是当世名家,卖多少金都不为过。我看这字,虽算不上是自成一家,但也有风骨,若是一两银钱,我就买下了。”
柳朴直一听,脸上顿时露出喜色,正要答应,却见师子玄摇摇头,说道:“对不住,此字只测不卖,若要测,请先付字金。”
中年男人听了,有些好笑,想要再说什么,却没有再说,转身走开了。
柳朴直眼看煮熟的鸭子飞了,忍不住想要再说些什么,猛的想到之前的保证,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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