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翔并不担心司马瑜还能掀起多大波浪,他只是担心其安慰,毕竟,那时他血脉相连的亲哥哥……
93 出海
大红的灯笼在任府的门外高高挂起,喜庆的鞭炮省盖过了宾客们的喧嚣。任天翔与司马小薇的婚礼,成为叛乱平定之后长安最大的盛事。上至当今皇帝李豫、下至黎民百姓和丐帮弟子,或派人送来贺礼,或呼朋唤友相约来贺,令偌大的任府也显得拥挤不堪。
任天翔虽没有功名,但百姓感激他两次助郭子仪收复长安、拯救百姓的功绩,纷纷前来祝贺,将任府外的几条大街挤得水泄不通。来客中既有高官显贵,也有尚门郑渊、岑刚这样的江湖豪杰。任天翔招呼宾客忙得不可开交,还好有义安堂众兄弟帮忙招呼张罗,才不至于手忙脚乱,怠慢来客。
婚礼以最隆重的方式按部就班地举行,繁文缛节不必细表。少时礼成,众人齐齐向新郎新娘祝贺。祝客中以江湖豪杰为多,向来不拘小节,纷纷想新郎新娘敬酒,任天翔心痛小薇,忙为她挡下了大部分酒。正喝得兴起,突听门外司仪高喊:“宫廷舞娘谢阿蛮率弟子来贺,里边请!”
众人闻言纷纷叫好,天宝年间谢阿蛮的舞技就名动京师,后被玄宗召入宫中,成为教坊第一舞师。后范阳叛军攻入长安,谢阿蛮和众多教坊乐师舞女一样不知下落,没想到今日这位当年在宫中和长安都红极一时的舞中仙子,竟突然出现在任天翔的婚礼上,众人既惊喜又期待,不知这么多年过去,这位舞中仙子是否还有当年的风采。
与众人的期待和兴奋不同,任天翔心中却是有些忐忑,他知道写阿门就是当年洛阳梦香楼的舞女云依人,自己当年有负于她,不知她会再自己大喜的日子里献上怎样一支舞。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注视下,一轻纱蒙面的女子缓步而入,腰肢轻盈如柳,脚下步步生莲,令人有种目醉神迷的恍惚之感。就见她来到新郎新娘面前,款款拜道:“舞娘谢阿蛮,祝任公子和小薇姑娘天作之合、白头偕老。”
任天翔略显尴尬地低声问:“姐姐这些年……过得可好……”
谢阿蛮答道:“生逢乱世,能不死就已是侥天之幸,哪敢再有奢求?”
想起过去对她的林林总总,任天翔心中愧疚之情油然而生,他对谢阿蛮躬身一拜,低声道:“当年天翔年少轻薄,对姐姐多有愧疚,天翔不敢要姐姐原谅,但求你看在小薇无辜的份儿上,不要为难天翔。”
谢阿蛮幽幽叹了口气:“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依人。”说完她不再多言,示意乐师奏曲,众宾客早在大堂中清理出一片空旷之地,见她缓摆腰肢,轻舒曼手,款款起舞,随着乐曲的演奏,她的舞姿与乐声渐渐融为了一体。
看到那熟悉的舞姿,任天翔眼里渐渐盈满了泪花。他认出那是云依人当年在自己面前跳过的所有舞蹈,经仔细编排重新成为一支新舞,他从这舞姿中看到了云依人当年对自己的一片痴情,以及后来的失望和悲伤。随着乐曲的渐变,谢阿蛮的舞姿渐渐从悲伤和绝望中重托出来,渐渐变得平和优雅,渐渐变成一个自由自在翱翔在音乐中的舞之精灵。
少时曲收舞毕,众宾客竟忘了叫好,知道谢阿蛮款款向任天翔拜别,众人才从恍惚中情形过来,纷纷起立鼓掌。任天翔泪流满面,对谢阿蛮哽咽道:“多谢姐姐衷心的祝贺,我会珍惜现在拥有的这份珍贵感情。”
谢阿蛮眼中泛起一丝暖暖的笑意,款款道:“你能学会真正爱一个人,也不枉我今日苦心孤诣这一曲,它叫《情心》。”
谢阿蛮已经走了许久,任天翔还在默默回味着那意味深长的舞曲,心中暗自神伤。就在这时,突听门外司仪高唱:“摩门长老萧倩玉来贺!”
听到这话,原本满面喜气的西马荣脸色都是阴了下来,冷哼道:“这女人来做什么?快将她赶走!”
话音未落,就听门外一生娇笑,跟着就见萧倩玉在两名摩门弟子陪同下,一步三摇地踱了过来,就听她不屑地笑道:“姐姐好像忘了,我才是此间的女主人,你不过是没任何名分的外室,甚至连外室都不是。”
司马蓉冷哼道:“可是这里是任府,我一双儿女都姓任,而你早已因故被赶出义安堂,这任家跟你还有什么关系?”
任天翔眼见二人一见面就剑拔弩张势同水火,连忙拱手拜道:“娘,萧姨,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你们莫再为过去的旧怨相争了好不好?”见二人不再言语,任天翔转向萧倩玉道:“不知萧姨怎么突然来了长安?”
萧倩玉眼神一暗,低声叹道:“过两天就是天琪的忌日,我是来给她烧点纸钱。正好听说你大喜,就顺道来祝贺。天琪要是还活着,看到你这哥哥终于功成名就,成家立业,一定会为你感到高兴。”
想起每每,任天翔也暗自伤神。见萧倩玉含泪欲坠,他连忙岔开话题:“自上次陕郡大战后,好久没听到摩门的消息,不知现在去了哪里发展?”
萧倩玉长叹道:“上次在陕郡,大教长被义门墨士刺伤了脊椎,下半身完全瘫痪。之后摩门又遭到儒门剑士追杀,损失惨重,再无法在中原立足。幸好回讫可汗早就有心皈依光明神,所以派人来请大教长,咱们便去了回讫,如今已是回讫国教。”
听说佛多诞受伤瘫痪,摩门损失惨重,任天翔暗自宽慰,几名义门兄弟总算没有白白牺牲。他突然又想起一人,忍不住问道:“贵教那个圣女艾丽达呢?她怎么样了?”
萧倩玉意味深长地望了任天翔一眼,浅笑道:“既为圣女,终身都将敬奉光明神,还能怎样?不过如果你要是有什么话,我可以替你转告她。”
任天翔微微摇头道:“没有设么话需要萧姨转达,多谢萧姨一片好意。”
萧倩玉咯咯一笑:“跟你爹一个脾气,总是到处留情。以后好好待你妻子吧,别再四处拈花惹草。对了,记得常去看看天琪,她或者的时候跟你最亲,我即将远赴西域,她就交给你照顾了。”
萧倩玉刚离去不久,突听门外歘来一阵骚动,一个打扮古怪的小乞丐从人缝中钻了进来,几个义门弟子在后面紧追不舍,谁知那萧乞丐异常灵活,在人从众钻来绕去,几个义门弟子围追堵截,竟没摸到她一片衣角。
负责维持秩序的任侠连忙喝问:“怎么回事?”
一个义门弟子气喘吁吁地答道:“不知是哪里来的小乞丐,非要进来看新娘子。咱们已经给了他不少铜板和食物,他却趁咱们不备闯进了喜堂。”
任侠见那小乞丐手脚灵活,显然是练过武功,不敢大意,连忙上前一把将他抄入手中。那小乞丐显然没料到任侠出售如此之快,身不由己被任侠老鹰抓小鸡一般拎了起来,他一双小腿乱踢乱蹬,嘴里不住地高叫:“非礼啦!非礼啦!大人非礼小孩了!”声音清脆,居然是个小女孩。
任侠一向腼腆,被人叫非礼还是第一次不禁闹了个大红脸。他抓着那小女孩放也不是不妨也不是,不禁有些尴尬。众人见状不禁哄然大笑,有人起哄道:“小姑娘,你是谁家的孩子?你父母呢?”
那小女孩对任侠恶狠狠地道:“我爹爹就在这里,你要再不将你这双脏手拿开,小心我爹爹看了它喂狗!”
任侠见她不过八九岁年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不好跟她计较。只得将她放到地上,认真地问道:“你爹爹是谁?”
小女孩对任侠翻了个白眼,傲然道:“你站稳了,说出来吓死你。我有两个爹爹,我干爹是西番大汗松赞巴吉,我亲爹就是名满天下、英明神武、神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义门门主任天翔。”
此言一出,听众一下子安静了,众人的目光尽皆望向新郎官。任天翔神情怪异,一步步来到那小女孩面前,涩声问:“你妈妈叫仲尕?你来自西番?”
小女孩仰起头答道:“对啊,你怎么知道?”
任天翔微震,仔细打量小女孩,从她眉宇间依稀看到了仲尕的英姿,他再无怀疑,正要上前相认,突然后心一痛,却是被小薇狠狠拧了一把。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小薇已摔下盖头转身就走,丢下了满屋子目瞪口呆的宾客。
任天翔顾不得理会愤然而去的小薇,忙蹲下身子轻轻抱起小女孩,涩声道:“因为,我就是你爹爹任天翔。”
小女孩一点也不惊讶,以审慎的暮光打量了任天翔片刻,脆生生地道:“我知道你就是任天翔,长安城到处都在谈论你的婚事。你原来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难怪我妈妈说什么也不愿离开西番来找你。”小女孩口无遮拦,让任天翔十分尴尬,他知道一时间跟她解释不清楚,忙问:“你是怎么来长安的?我托了两个兄弟去接你,他们人嗯?你又怎么会说如此流利的唐语?”小女孩得意地道:“你是说那两个笨蛋?我到长安就将他们甩了,我的唐语是李爷爷教的,妈妈从小就让我跟他学,说将来有一天会用到。”任天翔立刻就想到了李福喜,难怪任小七的唐语还带一点长安的口音。就在这时,突见外面又是一阵骚乱,就见风尘仆仆的诸然和诸刚兄弟,正拨开人群挤了进来,见任小七果然在此,二人总算舒了口气,忙与任天翔见礼。任天翔问起仲尕,才知她不愿离开西番,值托诸氏兄弟将女儿送来长安。任天翔想起她,心中泛起惆怅和怀念。让人将小气送去拜见母亲,他想起小薇,幸好婚礼的程序已经走完,不然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向众人交代。跟众人交代几句后,任天翔连忙去找小薇,就见她在新房中暗自垂泪,司马蓉正在一旁小声劝慰。见到任天翔过来,司马蓉板着脸喝道:“说!你过去还有多少风流韵事?在外面还有多少不清不楚的情人?”任天翔无奈,只得将仲尕的事和盘托出,在不敢有半点隐瞒。在司马蓉的劝慰和任天翔的保证下,小薇总算勉强接受了任小七,并答应以后将她视同己出,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照顾。好容易安抚了小薇,司马蓉才起身道:“天色不早,你们早些歇息吧。过两天我带你们去看网页也,今日我收到家里的来信,说爷爷病得很重,他呕心沥血一生,谁知最终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一定遭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任天翔很想说,比起那些在战乱中市区性命的将士和百姓,他算是幸运的了。不过当着母亲的面,他不好流露出心底的想法,连忙答应道:“好,三天后回门,我就陪娘和小薇回去看望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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