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半年?!”
“呃……”
听得公主之言,青鸾、幽鹭对望了一眼,各露惊异之色。二女心中不约而同想到:
“公主她……竟然有了‘朋友’!等等,难道是昨晚院里说话那少年?还说要等半年……咱威慑百官的主人究竟发生何事?什么时候竟变得这般为他人着想?”
青鸾、幽鹭二使十分震惊。惊疑之余,她们倒也暗暗佩服陛下圣明。青鸾使心想道:
“果然还是陛下英明神武,早知公主可能悍然赖着不还宫,便嘱咐下这样话儿。”
当即,口才颇好的青鸾女使,脸上神色忽然便变得有些沉重。她禀道:
“公主忠人之事,婢子十分佩服。只是公主恐怕不知,婢子临行前,陛下他……龙体已染小恙。正因这样我等天香宫百雀使才来民间寻找公主早日还宫。”
“啊……”
月婵闻言,颇为动容,低头半晌无语。
“会是父皇又使诈诳我么?”
对青鸾使之言,月婵心中未必没有一丝怀疑,不过父女天性使然,这样话说出来,由不得不信。当即她便有些着急,左思右想沉吟了半晌,方才抬头说道:
“此事我已知之。父皇龙威神武,自应无事。不过此间事四日后可了,本宫五日后便还宫吧。你等先回去,禀告父皇,说女儿马上便回,请他安心养病!”
“是!”
二使垂首应答。等抬头时,那青鸾道:
“禀公主,婢子还带来‘琼华雪霓裳’,让公主还宫之时穿用。”
当即她便自背后甲囊中取出一只长方锦匣,双手呈在旁边梳妆台上。此时虽不知雪霓琼华裳到底何样,但看着锦盒镶金缀玉、光彩烂然的样子,便可知匣中物一定穷尽华贵。
见青鸾使呈上此匣,月婵颇喜。
“琼华雪霓,织以东海鲛纱、天山雪丝,缀以南海明珠、昆吾美玉,传为天宫月娥装束,正合我此行之事。”
看了台上锦匣两眼,她想了想,便道:
“青鸾、幽鹭,看来你二人办事颇为得力。这样,忽想起来,本宫曾着人费尽千辛万苦、上天入地觅得神琴‘落霞惊涛’。传闻落霞惊涛琴为四渎龙女所用,曾用来襄助太华神君降服南海雨师公子。正巧这几日我有用此琴之处,你们帮我如此取来——”
月婵告知二人取此琴之法,便发放二人离去。不过在二使身形即将神奇地消失在空明中时,她忽然寒声说道:
“昨夜庭园和人谈事,偶觉清风动荡,想必应是你二人。你们且去办事;如若日后让我听到什么闲话,我便让百雀使一个个都变成无舌雀。”
“……是!”
转眼之后,青鸾、幽鹭二使便杳然消失。
方才这一番对答,两位百雀使已自施了手段,外人不得察觉。于是等二人去后公主的客房中,依旧清静寥落,无人进门搅扰。
二使去后,月婵已无心再继续妆扮。回身在绣榻上坐了良久,望着轩窗外随风摇曳的梨枝翠竹,出了好一会神,许久之后她才吐了一口气,幽幽自语道:
“也挺好,离宫这许久,我也挺想念父皇和母后,过几日便回去吧……”
第七卷『江南兵气冲星斗』第十七章 女客妙华,鬓惹江湖烟雨
四月十五,月圆之夜,杭州西郊烟月山庄,江湖人传颂已久的“武林鸳侣大会”便在此正式开幕。黄昏之时,张牧云在洞庭门女弟子侍剑、画屏催促下,带着一行人来到西湖之西的烟月山庄。
烟月山庄,在杭州西郊棋盘峰、天马山、月桂峰三山环绕之下,坐西朝东,正对西湖最西南的那片湖泊“浴鹄湾”。烟月山庄中多植梨木,此时正是梨花盛开的季节,张牧云未到庄前,已见苍翠峰峦下花色烂漫。掩映楼台的梨花林开得极灿烂,绵延成片,如白云天,如香雪海,三四里外便已花香扑鼻,沁人心脾。夕阳斜照之中,花光如潮,霞照苍茫,映以江南诸峰,不仅景色婉丽如画,情致亦幽恬宜人。
不过相比于烟月诸景的清幽秀丽,张牧云却觉得此时身边那个少女更加绮丽动人。
“这妮子,却是从哪里借来这一身裙服?”
牧云生疑,原来月婵已换上那一套琼华雪霓的宝裳。华裳如雪,长袖飘摇,绣带浮动于两肩之上,珥昆吾之琛,缀南海之珠,行动时犹如月里嫦娥,周身笼罩冰月光华。公主本就天香国色,冠绝天下,再配上这样的宝物仙衣,真个是姣丽娉婷,灼灼腾秀。走在林荫道上,真如月里仙娥下凡。雪霓琼华,丽质仙容,月婵超凡脱俗的姿容早就脱离俗世儿女计较脂粉轻秾的阶段。
今日目睹月婵这般绝代风华,张牧云也忽然回心转意,变得十分认同上回烟月别馆中初选评委的评价。他心里忖道:
“就冲月婵这副模样,确实就算她和阿猪阿狗搭档,也肯定得让通过。”
这般想着,再回头看看侍剑帮忙背着的那只斑驳斓然的古琴琴匣,想起其中装着的那把铭刻“落霞惊涛”四字古篆的凤梧古琴,张牧云便忽然觉得,自己和身边这神秘少女的距离似乎变得越来越远。
沿着西湖湖滨之路信步走近浴鹄湾,便见得那浩荡的水边已搭得一张大台。空阔的木台半在岸上,半在水中,台子周围到处彩旗飘飘,想必这便是今夜的武林鸳侣大会决赛赛台。此刻赛台里面那一排长桌之前,已零散坐上一些气质从容之人,便应是今晚的大会评判了。而杭州百姓喜欢热闹,今日又得明证;虽然浴鹄湾烟月山庄一带已属偏僻,离城中几有二三十里,这时四外的湖滨也挤满了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犹如市集。
虽然四外拥挤,但赛台附近的通道却有专人清理。走到通道口“武林鸳侣”、“江湖儿女”的彩幡之下,自有烟月山庄的庄丁向张牧云询查参加今晚决赛的凭证。出示了上次通过初赛的凭照,便有专人领张牧云等人到赛台的右侧那块专门的草坪茵席上,请他们入席暂候。这一块地方,原本是一块草坪;春深时节碧草茵茵,现在铺上了一块块的篾席,供参赛之人盘腿坐卧。绿茵坪中每一块篾席上,都摆着精美的瓜果点心,供他们解渴充饥。
张牧云和月婵几人已算迟来,其他那些江湖俊彦早就各个入席。各人盘腿而坐,大部分都目不斜视,专心瞑目养神。张牧云倒不似他们那般凝重,等入了自己席中,他先是和小幽萝一起抢吃瓜果,吃完擦干净手又给女孩儿们讲起笑话,直逗得她们笑得花枝乱颤,让周围人等心浮气躁、目眩神迷。
笑声初歇,他又东张西望,一个个打量周围这些参赛之人;他那神情,就好像自己是个局外人,此刻不过是旁观看热闹。
江湖子弟,各有妍丑;但能武林鸳侣大会以男才女貌为主题,能通过初选,自然个个都甚美仪。张牧云不顾旁边月婵的嗔怪目光,眼光四射,先把那些江湖女侠一个个瞧过去,只见得个个英姿飒爽,又颇有骄矜姿色。再瞅瞅她们身边男伴,也都个个英武不凡,不愧是当今武林出类拔萃的少年侠客。
胡乱看了一回,张牧云又扭过头,问旁边这个宛如白云拂地的少女,言道:
“妹子,我们今晚真地就只是你弹个琴、我舞趟剑么?”
“是呀。”
“那……这行不?俗话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喏,侍剑、画屏这俩丫头掌门爷爷的钱咱也是花了不少,好歹也要多出点力嘛。”
“还要怎出力?难道还要舞上一曲么?”
天香公主有些不以为然,傲然道:
“我才不惯学人搔首弄姿,弹一曲便罢了。”
“也行!”
张牧云瞄着旁边那两个洞庭门的小丫头,口中道:
“其实这样已足够拿个头名!”
说起来,参加这武林鸳侣大会,本来便是张牧云迫于形势,被洞庭门的掌门杜老爷子拿住痛脚,用大王庄之事威逼利诱这才允诺。这趟江南之行,就张牧云自己而言,大半倒只当是来外地避避风头;他这等罗州农户子弟,才不惯去掺和什么武林纷争、江湖轶事呢。
不仅牧云淘气,到了这会儿,四周本来正襟危坐的参赛者们也个个窃窃私语,说些各自关心的事情。只是,正当张牧云暗中竖起耳朵,想听听众人言谈中有没有什么隐秘趣事时,却只觉得四外突然鸦雀无声。
“怎么了?”
张牧云一回头,却发现通道那边正走来两人。那男的是白衣胜雪的剑客,女的是轻黄藕衫的道姑,两人正朝这片草坪徐徐而来。张牧云拿眼朝他俩脸上一看,便顿时明白为啥大家突然噤声不言。
走来之人,宛若仙神下凡;那男子身形颀长,面如冠玉,英朗非凡。温雅、俊朗、英气勃勃,或豪烈,或柔雅,截然不同的风神气韵,在他身上调配得无比和谐。两道剑眉,宛如苍鹰展翅,向两鬓斜飞;一双俊眼,如蕴五湖明月,飒然有神;嘴角两边,如长弓射日,微微向上斜挑,端的是英风郎烈。女子则是一身黄衫,材质犹如仙纱冰纨;其容貌秀丽清奇,姿态飘飘若仙,从白石通道上袅袅而来时,足不沾地,好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御风飞来。一时之间,便连心思无比灵澈的张牧云也来不及形容和描绘此女的容貌,只知看她的模样,也只比月婵逊上三分、差上五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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