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遁仙 (十九道)

到了古佛地界，两个求法的不急着登山上峰，反倒在山脚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陆青，仙域诸仙不计其数，可有高低层次？”

这时候问这问题，普慧法眼当他自己是古佛么？陆青看了那眼眸一眼，反问，“天尊，你是古仙，你说仙域有没有品阶高低？”

“当然有，九界修者从破碎虚空而来，入得仙域便是后天真仙，之上色光真仙、缥缈真仙、先天真圣、太古真圣直至太古识神为止。也可以说没有，因为古佛说了，众生皆佛无有高下，从根本智慧来讲，凡俗与仙佛是没有区别的。”普慧法眼天尊像个谆谆教导学子的先生。

“众生都有无差别的根本智慧，众生本元为一事，这么说你和我、兄和弟、父与子、敌与友，究其根本，没有差别。”陆青指指自己，又指指普慧法眼，觉得心中所悟，用言语根本无法说清。

“陆青，你知道众仙修行不辍，所为者何？”

“回到根本，没有差别。有情无情，原为一事。”陆青道。

法眼眨了两眨，“回溯无始以来，最本源只有一元神，成就太古识神。形而下之，一分为三，有太玄天、有三清天，纷纷扰扰，成就诸大千世界。诸仙孜孜不倦的追求，还是失了根本。既有高低，便落下乘，难免有纷争、有堕落，三天九界，循环往复，不是终极之道。”

“本源为一，那么修与不修，已经没什么差别。我今天跟你来听法问道，看来是多余了。”陆青心内空灵，衣带飞舞，已有轻举之象，只是内心深处尚有一处阴影，压在灵府，隐隐不快。仔细去探寻，却了无所得，不知哪里出了问题。看来悟道也不会一蹴而就，一劳永逸。

“之前后天仙，现为色光仙，你的悟性，超出我的想象。”普慧法眼天尊说道。

“这么快！”陆青低头看自己，光云流动，肉身通透纯净，几如透明。再看法眼，也有不同景象，竟然是九重瞳。

“快慢本没有区别。”法眼说道，陆青心念眼界变化他一早便知，“其实我就是我，所谓九重瞳，是你变了而已。”

陆青体会轻举感觉，真真切切有融于仙域虚空之感，心生喜悦，悟境奇妙之处再于没有虚假。

“修者寻本元一始，成祖做佛，见、修、行三位一体，你到了便就到了。”法眼东一句，西一句，毫无联系的说法。

陆青喃喃自语，“我能来仙域求法问道，非有大愿力不可，此为行愿。累世修炼，依次递近，为苦修求道。众生平等，本源为一，不正为见地么。”他识海灵府轰鸣，现白莲花相，万千瑞华。陆青心内喜悦充实，不可言喻。本命身复又变化，光色灿烂，若隐若现。再看法眼，已是八十一重瞳。

心底阴霾，淡化为云，却有一点更加坚实了。

“还差一点，你只悟了缥缈真仙境，离着太古真圣，还有十万八千里呢。”法眼说道。

“能灭了五御帝君就行。”陆青呵呵笑道，竟是没有大抱负。

“好、好，又近了些。陆青，你眼前是什么？”法眼明知故问。

“是山。”

“山有出处，名情山、义山、爱山、欲山、怨山、恨山、贪山、嗔山，都背在山上，累不累？”

陆青没有回答，神念在识海灵府中一转，已找到那云翳所在。“我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了。”

“我们下去吧。”法眼说道，金光大放，陆青和他已经到了险山之下，浓浓雾霭之下，是隆隆旋转的铁围山，石壁如铁，无边无沿。山下炼火焚烧，玄水如油沸腾。无数赤裸人形在炼火玄水中艰难跋涉，背负铁山，一步步推动铁围山在隆隆旋转。

“仙域也有炼狱境？”陆青奇道。

“此类仙家，若背负重重巨山，便算修到了太古真圣之位，早晚有重新堕落的一天，却心中守着真仙念头不放，便永远堕入无间炼狱之中，连欲海界也去不了，如何重见天日。”

“我懂了，若心念一放，便处处是仙域，若执念不忘，则遍地是炼狱。”陆青点头说道。

“呵呵，其实炼狱也没什么不好，你看他们不是乐在其中么。”法眼笑了，八十一瞳齐齐眨动。

陆青仔细一看，果然如法眼所说，在炼火玄水之中跋涉的赤裸人形，各个面露笑容，甘之若饴。

“上山吧，法会就要开始了。”法眼说着，两人瞬间回到山脚之下。

陆青寻了小径上山，法眼相伴左右，路上仙家众多，三三两两，竟然都是参加法会的。

到了山顶，入眼是一片紫竹林，极为广大，林中掩映栋栋精舍，虽极为简朴，但霞光万道之下，竟有金碧辉煌之感。

一干净沙弥坐于竹林之前，旁边是一紫金钵盂，足有水缸大小。凡有仙家走近，沙弥必然向着钵盂一指，“老规矩，布施入内，听法受教。有舍有得，天经地义。”

陆青也不着急，便站了远处观望瞧热闹，只见听法的仙家纷纷上前，把了各色东西扔入钵盂之中，沙弥若是满意，便会让开一条路让其入内。若是不满意，那仙脚下便现虚空状，直接被扔了下山。

陆青瞧了半天，发现这沙弥纯粹是胡乱收礼，根本没个尺度。他若高兴，有人便是吐口痰，他也大开方便之门。若是不爽，来者便算搬来金山银山、先天至宝，甚至割臂断腕，他依然让其哪来儿哪儿去。十分有趣。

法眼忽笑，“这个贪厌尊者，怎么还是这般做派，顶了古佛名头强收买路钱，也不怕古佛让他入铁围山炼狱受苦。”

“我看他是贪得无厌。”

陆青也笑着说道。

“走吧。”法眼说着，带着陆青飘到贪厌尊者身前，法眼向着钵盂中一照，便收了数座金山和几十件法宝入眼。

“法眼天尊，请进。”贪厌尊者笑嘻嘻说道，袍袖一拂，法眼已经飘然入内。其他的仙家顿时不干了，纷纷叫嚷，“他不给反取，你为何却放他入内？”

贪厌尊者一翻白眼，“法眼若找古佛告状，本尊吃不消，所以要公然贿赂他，你们有什么问题？”

“若是这样，我们也去古佛那儿告你的状去，让你入无间炼狱，永不得翻身。”

“爱哪儿告哪儿高，你们这帮破落货连紫竹林都进不去，还告个屁状！”贪厌尊者十分嚣张，看陆青走近，便叫道，“布施入内，听法受教，有舍有得，天经地义。”

陆青伸了右掌出来，将大化浑天炉一倾，连着玄天七剑和浑天炉等诸先天至宝统统扔入钵盂之中，笑道，“这样行么？”

贪厌尊者眉开眼笑，“要得，要得，之前东皇青帝、西白皓帝那几个孬货便央求我帮他们夺了你的法宝，你既然肯送上门来，我倒是省事了。你现在身无长物，已如乞丐一个，可以进去听法了。”

陆青抬腿从他身旁走过，其他仙家还想入内，贪厌尊者却将手臂一横，连钵盂也收了起来。“今日名额已满，若想听法，改天吧。”

陆青这一抛，抛却了辛苦觅得的诸件奇宝，抛去了玄女娘娘压在肩头的重担，更抛去了困于裂空阵中的重重期盼，没了先天至宝护身，他等于将慧命也抛得九霄云外。

这一抛，他身心俱轻，识海灵府中点滴云翳荡然无存。再看紫竹林周围气象又变，紫光万道摇曳，云光如水遍及虚空，所谓高山峭壁不复存在。一朵朵白莲花从如水云光中盛开而出，每一朵莲花上都有一古仙盘坐，错落四处，足有一千二百五十古仙。更有缥缈、色光、后天诸仙，更是无计其数。

这一场法会盛况空前，仙域之战中的对敌双方都有参与，五御帝君、七极古仙，等等等等不一而足，皆现恭谨庄重神色。古佛道场，没有争端。

陆青脚前有一莲花生出，纯净圣洁，他飞身而上就势盘坐，再看法眼相，现千眼瞳、万眼瞳、无穷尽瞳，眸光普照，无尽法眼融于虚空中，再不见形色，是为佛眼。

陆青自身现光华相，青赤两色，照耀紫竹林。已有真仙纷纷过来见礼，“风火尊者，幸会幸会。”

抛去背负重重山，成就先天真圣身。重重艰辛重重过，不过弹指一瞬间。

……

第718章 须弥芥子术

在诸仙眼中，陆青已经不是陆青，而是玄女娘娘和烈焰真君留下的风魂火魄的化身，风火尊者之号，理所当然。

以他初入仙域的身份，能被诸仙尊称一声风火尊者，全因修为境界，已于法会中最高者比肩齐名。

在紫竹林中央，是传说中古佛长居的普光明精舍，此时精舍为一片紫金光芒笼罩，与周围的紫竹林相映成趣。众仙议论纷纷，都说这一场法会绝不白来，能候得古佛现身，已是万年一遇。

陆青此时已经入得三昧定之中，大宝光华园周围的崇山峻岭早已平沉，仙域虚空也在刚才悟境时破碎湮灭，普光明精舍紫金光芒与识海灵府内景融化为一。古佛现不现身，对他来讲，已经是一回事。

时光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众仙早已等得腰酸腿疼口干舌燥，古佛身影却迟迟没有出现在精舍之前。有一些欲、情未泯的后天、色光、缥缈真仙，便开始嚷嚷起来，“等了这么久，古佛为何还不出来讲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