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艳旅 (黄飞)

昊米明白我的心意，返身弹出，挥拳击向围拥而来的人，阻止他们接应瑞利。

四周人影簇动，杀机弥漫，我打定主意，决定不顾一切狙杀瑞利，减少对方的实力，化解眼前的危机。突然，有人淡淡地说道：“智卜，你逞凶肆虐，嗜杀成性，我实在替你感到惋惜！”

声音平和，甚至透出一丝惋惜，只是这平和的声音却有一种神秘的穿透力，在场每个人都仿佛听到这人在耳边轻声劝诉，听了让人心里产生莫名的敬畏。四周充满杀戈的战场，刹那间变得异常安静，杀机突然散去，所有人纷纷向后撤退，甚至动作轻巧，像是不敢惊扰。

我缓缓转身，无羿神悠闲写意般站在那里，样子十分平和，但有一种极为磅礴的气势，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仿佛他是鼎天立地的神，四周的人都低垂着头，不敢注视。

我认识无羿神，以前交过手，但已化敌为友，双方取得了凉解，上次在白夷族他没有指破我的身份，我心怀一份感激，只是不知道他现在说出这番话的用意，我神态不变，皱眉道：“无羿神，你可是说我？”

无羿神道：“枭獍为心，豺狼成性，是为王道所不容。”

昊米急道：“无羿大神，双方交恶肯定有死伤，如果我们不还击，就有可能被他们杀死，这与嗜杀无关。”

无羿神道：“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心里微感诧意，凝神注视对方，眼前的这个中年人，身材修伟，目光炯炯，头发用柔软的青草束住，背负一付古色斑斓的大弓，斜插三支乌黑闪亮的长箭，站在那儿潇洒出群，这是无羿神啊，可是他的话让我十分不解，都有点怀疑自己是听错。我有些不悦，道：“无羿神，你说相信自己的眼睛，请问你的眼睛告诉了你什么？”

无羿神淡淡地道：“智卜，我的眼睛告诉我，你视人命为草芥，就在刚才，你已夺走十五条性命。”

我搞不清他说这番话的含义，听起来是指责我，不由气极反笑，道：“无羿神，你真是这样认为？”

无羿神道：“不是认为，是亲眼所见的事实。”

我心头不满，强压怒火，一字一句地道：“无羿神，你的眼睛没有看错，只是你是否又知道，我这样做有我的理由？”

无羿神道：“哦，你是要告诉我，你杀人有充分的理由？”

第307章 危机时刻

我不由提高声音，理直气壮道：“对！你怎么不问问钟大法师，或是本础大祭师，他们昨夜偷袭白夷族，杀死三人，重伤二十三人，我这样做是为死伤的白夷族人讨回公道。”

无羿神道：“我刚才听你说了。”

我道：“那你是否认为，我有充分的理由报复他们？”

无羿神道：“我也知道，你并没有证据。”

我一愣，怔仲道：“什么？”

无羿神道：“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钟法师等人偷袭了白夷族，恐怕你找错了报复的对象。”

本础适时插话道：“大神，智卜是以欺诈闻名，这些都是他片面之词，请大神不要相信。”

钟无穷脸上已包扎，只露出两只眼睛，在旁嘶声道：“智卜小子，我早就说过，我们没有袭击白夷族，你不要故意找碴，把这笔帐算到我们的头上！”

我心一沉，这才想到刚见面时钟无穷就矢口否认，原来他预留的后路是争取无羿神，而我因为跟无羿神相识，没有把跟无羿神的利害冲突考虑进来，现在看来情形似乎有些不妥。

昊米道：“过去的是非，很难分辩，就说刚才，瑞利申明要跟智卜决斗，钟大法师却暗中施展巫术，还安排其他众人围攻，这究竟谁是谁非？”

无羿神微微摇头，眼中流露怜悯，道：“昊米，你背信弃义，叛族害友，不应谈论是非。”

我心中极为不悦，道：“无羿神，你对此事已有认定，又准备如何打算？”

无羿神眼中精光乍现，背后的箭矢隐然作响，道：“我有很多年没有出手了，无羿箭也不甘寂寞。”

昊米骇然道：“无羿大……神，你要对付我们？”

无羿神望向天空，神情那么落寞，道：“这是天意。”

我万万没想到无羿神竟然要对付自己，毕竟我们不打不相识，两个人惺惺相惜，互有好感，现在他居然主动向我邀战，还是在强敌环顾的情形下，这令我无法接受，不禁心头无名火起，不顾一切地道：“好！无羿神，我就领教你的神箭！”

四周的人都不约而同向后再退，让出场地。昊米没有动，只是魁梧的身躯竟有些颤抖，神情十分紧张。

我觉察到他的不安，任谁面对眼前这位神级人物，也很难保持静定，连我自己的手心也沁出冷汗，明白这次难有侥幸，我与无羿神的玄功在仲伯之间，后来我经过夜观七星的启发，玄功更上一层楼，应该高过无羿神，只是现在我旧伤未复，又添新伤，右肩骨已碎，连激光剑都发不出，再要抵挡天下无敌的无羿神箭，无疑是痴人说梦，我深深明白自己这次恐怕凶多吉少。

无羿神身形逐渐变淡，看起来像是站在原地，又不像是实体在原地，整个人变得虚幻飘渺，道：“智卜，你可准备好了？”

我脸上露出苦笑，咬牙抬臂横于胸前，正要开口，突然想到无羿神曾亲口承诺替我办一件事，一个神级人物，若是亲口承诺一件事，一定会舍命兑现，忙道：“无羿神，等一等，我有件事要说。”

无羿神并没有动，道：“哦，什么事？”

我侧身指了指身后的昊米，道：“这昊米是我在角族收留的部下，他并非叛族，而是受角族族王迦占指派，协助我攻打谷振部落，今日之事与他无关，请无羿神放他离去。”

无羿神缓缓摇头，道：“背信弃义之徒，不能饶赎”我目光默默从昊米的脸上收回，他脸色冷漠，眼睛空洞地望向远方，不知道他此时心里想什么，我知道这最后的希望破灭，无羿神神情就像是完全跟我不相识，也许他要刻意隐瞒我跟他的关系，是否不愿意让人知道他曾经的失败？既然这样，我也不愿提起再，我并不怕死，相反，我有足够的勇气面对这一切，深深吸一口气，异能暴涨，元神透过透空，迅速向身后的昊米下命道：“昊米，快走！我掩护你！”

空气的波动逃不过无羿神的眼睛，他听不到我的虚空传音，但看到了空气的异动，立即冷哼一声，双手倏动，已张弓搭箭，就像这弓箭始终在他手中，一道寒光已破空而出，摘箭、搭弦、箭出三个动作重叠一起，人们看到的仿佛是幻影，没有人能看清他的动作，箭已运行在空中。

像是发生了一个大爆炸，整个场地以无羿神为中心，闪出一道夺目的电芒，地上的焦土龟裂一道沟壑，劲流向四周扩散，两边的人慌忙向后急退。我衣袂向后疾飘，整个人绷得像是一张弓，紧紧盯住来箭的轨迹，竭力抵挡强大的劲流，心里生出难以抵挡之念。

突然，身后的昊米骤然发出一声狂吼，狂喊道：“神帝，快走！”

向前扑去。

我微微一惊，来不及阻止，昊米已狂风般越过我，头发向后飘扬，闪电般向箭拦截过去。我心底下发出一声叹息，知道已不能挽回，唯有全力向后疾退。

这一切发生在瞬间，刹那间昊米与我换了一个位置。昊米高大魁伟的身躯扑向半空，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吼，张开双臂，头向后仰，一大篷血雨向天空高高喷洒，飘扬成一幅血红图案。无羿箭已出现在昊米身后，神箭穿过他的躯体，在他魁伟的身上留下一个血迹凝固的洞孔，仍然迅速向我射来。

我的血凝固，我的心冰冷，只有动作没有停止，也没有办法停止，无羿箭带着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劲流向我射来，我更加快速地向后急闪，这是昊米用性命换来的宝贵时间，我必须保住性命，再替他报仇。

周围的人都露出惊恐神色，没有了开始的兴灾乐祸，都被这神箭惊天动地的威力所震慑。无羿箭越来越清晰，充满异常强大的霸杀之气，箭如闪电，重如泰山。我避无可避，急横臂格拦，“啪”的一声，无羿箭击中我右臂，激起耀眼的火花。

我整个人呼的向后急飞，背部连续撞断树木，后面的十几人还欲上前堵截，却正碰上巨大的冲击波，十几人都不由自主手舞足蹈向外跌出，强大的劲流将树林冲开一条通道。

我倒跌出树林，勉强落到地上，身体仍不由自主向后急滑，双脚在地上划出两道深深的沟壑，只觉一阵钻心的剧痛，胸口发甜，周身经脉暴胀，血顺着嘴角流到了身上。

我眼前发黑，但心里明白，自己已站在生与死的边缘，只有全力求生存，要是没有办法摆脱无羿箭，今天就会命丧此地。当下毫不犹豫，感觉到劲流减弱，迅速向后急倒，已经麻木的右臂奋力疾扬，翻身往相反方向滚去。

无羿箭被撞得向左方飞去，“嗖”的一声，穿过一棵树向远方飞去。我连续几个滚动，顺势翻身站起，眼睛也看不清方向，双脚轻飘飘的已支撑不住自己，跌跌撞撞向外急奔。

后面响起一阵急促的叫喊声，听声音是本础、工信等率人追来。我全身软弱无力，体内已使不出力量，神识也昏昏欲睡，知道这次是凶多吉少，本础这些人我还不是很担心，倒是有过一次经历，无羿箭发出会自动寻找目标，不见血不会归匣，据说若是出箭不能见血，发箭者反而会因此受损，故此，无羿神每次出箭必须见血，决不会无功而返，我现在这个状态，根本没有可能逃出无羿神的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