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抬起头來,只见天边太阳已有一半沉入地面,只怕不久天色便要全黑,点了点头,说道:“既然高师兄这般爽快,小弟索姓再吃点亏,咱们比赛的规矩不变,仍以天黑为限,只要天黑之前,小弟不能伐够二十四棵铁桦木,就算我输,好不好。”高泽成闻言大喜,心道:“你这小贼本领虽强,却也不过是筑基期大圆满的境界,当真动起手來,我们也许不是你的对手,可是砍树劈柴,最耗体力,任你法力再高,本领再强,也绝无半点取巧之处,如今天色转眼便黑,瞧你这小子怎生赢法。”想到此处,赶忙点了点头,说道:“好,便是这样,我们给你数着。”
平凡点了点头,一声长啸,蓦地里飞身而起,右手凌空一抓,已将一把短斧抓在手中,他人在空中,身不动,足不抬,随手捏个法诀,伸指一弹,那短斧脱手飞出,在一棵鉄桦树上绕了几绕,被他凌空一抓,登时“喀喇喇”一阵脆响,从半空中倒了下來,出手之快,落手之准,无不令人叹为观止,江涛、高泽成二人一见,尽皆叹服,
正自感慨,却见他左掌一扬,又是一柄短斧赫然在握,他吸一口气,体内纯阳真气急速流动,只觉手中短斧青气大盛,似乎就在这短短的一瞬之间,便成两柄砍金断玉、无坚不摧的锋锐宝剑一般,他微微一笑,飞身前行,手中两把短斧此起彼伏,如砍瓜切菜般在在林中挥舞起來,但见青光过处,树枝、树干纷纷断折,如雨点般砸落下來,江、高一边躲避空中落下的树木,一边口中数道:
“二、三、四十一、十二、十三”
话语声中,平凡动作越來越快,起初之时,还能见到他手中双剑飞舞,人影流窜,到了后來,渐渐只见到一个淡青色的残影,在树林中急速穿行,江涛、高泽成这时早已喊得声嘶力竭,两道目光,片刻不离的望着那道淡淡的人影,心中兴奋,当真莫可名状,竟连赌赛之事,也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十六、十七、十八”
江涛、高泽成兀自纵声大叫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
嘶哑的喊叫声中,平凡兀自双斧狂舞,丝毫沒有要停下來的迹象,此时的他,早已将一切事物尽皆抛诸脑后,眼中,只有那一棵棵兀自挺立,青翠欲滴的参天古木,
青光夭矫,迎空飞舞,
这一刻,他已将体内法力,催升到了极致,
道在心中莫远求,大道只在汝心头!
天已向晚,
林中,平凡兀自不住穿行,整个身子,仿佛已经化作了一道淡淡的影子,虚幻而不真实,若非那一棵棵不住翻倒的树木,只怕谁都会认为,自己是见到了鬼,
渐渐的,平凡出手越來越快,而他体内,也正在产生一种虽然细微,但却非常明显的变化,
此时,他若凝神运息,闭目内视,必定能够惊喜的发现——
原來,就在他拼命砍树,挥汗如雨的当儿,在他丹田之中,那一团火红色的纯阳真气,似乎也正在透过筋脉,缓缓向血肉深处渗透,而那条蛰伏已久,似乎已然陷入沉睡的火龙,也终于在这一刻睁开了眼眸,
血气上冲,热血奔腾,
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喜悦心情,顿时弥漫在他心头,
“喀喇喇。”
林中的最后的一株铁桦木,也终于在平凡的剑光下轰然倒地,
巨响声中,平凡纵声长啸,手中双斧“铮铮”齐响,被他运劲一挥,不约而同的激射而出,插入了鉄桦树的树干之中,
宛如天外飞龙、齐沒至柄,
嗡嗡之声,良久不绝,
甚至——
就连原本还在场外旁观,久久不发一语的江涛、高泽成二人,也均忍不住跳起身來,高声叫了声好,
尘埃落定,
天边的最后的一丝亮光,也终于在这一刻沉入地底,天地之间,重新归于一片黑暗,
而平凡身前,也早已堆满了长短不一,横七竖八的各色木料,粗粗一扫,少说也有两三百根,
很显然,这场赌赛是他胜了,
干脆利落,漂亮之极,
场外,江涛、高泽成二人早已躲到一旁,眼神显得既羡慕、又嫉妒,甚至,还有一丝浓浓的恨意,
下一刻——
平凡一声清啸,袍袖一拂,仿佛化作了一只青色大鸟,缓缓飘落于地,
无巧不巧,正好挡在了二人身前,
晚风轻拂,松涛阵阵,
溶溶月色之下,只见江涛、高泽成神色惊惶,望着那从空而降、宛如天神般的俊秀少年,四道目光之中,充满了深深的恐惧之意,
此时的他们,一个个脸色发白,双腿直抖,上下牙关不住相击,哪里还有半分挑衅闹事时的威猛气概,平凡见他二人这般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走罢,以后再來惹我,定不轻饶。”江、高二人闻言,如蒙大赦,赶忙向他抱一抱拳,诺诺连声,一溜烟的走得不知去向,平凡摇了摇头,叹道:“我以前曾经听过一个故事,似乎出自《阅微堂记》,讲的是一个名叫李严的书生,夜里遇鬼的故事。”
“记得这故事是讲李严自己有一次深夜读书,遇到了鬼,那鬼显出形体,问他怕不怕,哪知李严见了,不但沒有丝毫恐惧,反而大声叫道:‘不怕,’那鬼见他胆子极大,于是变成了一副张牙舞爪、青面獠牙的恐怖模样,厉声喝道:‘你怕不怕,’李严见它变了模样,反而叫得更大声了:‘不怕,’那鬼只得说道:‘只要你说一声怕,我立刻就走,决不再來缠你,’李严瞪大双眼,喝道:‘不怕就是不怕,’那鬼无可奈何,只得怏怏的走了。”’
“后來就有人问他:‘李兄,你无道法,又不会治鬼,看到恶鬼怎会不怕,万一那鬼真的扑将上來,你岂不是白白送了姓命,’哪知李严听了,反驳道:‘正是因为我不会道法,不能治鬼,所以心中更不能怕,一旦心中怕了,气息就弱,那鬼才真的扑上來了,世人都道人怕鬼,却不知一个人胆子若是大了,鬼反而怕人哩,’那位朋友方才叹服,都说小人如鬼,其实他们两个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们两个表面风光,其实都不过是狐假虎威,如同故事中披上了画皮的恶鬼一般,你只有表现得比他们更狠,更恶,他们才会真心叹服,夹着尾巴乖乖滚蛋,这等人物卑微低贱,我又与他们一般见识作甚,只可惜他们好不容易入了道门,有一线追求长生的机会却不珍惜,当真白白可惜了这副皮囊,我如今既有机会得闻大道,更要深自警醒,切不可与他们一般自高自大,目中无人,学了两手法术便以为自己了不起了。”想到此处,心中不禁大感宽慰,就连原先的满心愤怒,此时也都仿佛耳畔清风,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这时静下心來,先前伐木时的诸般景象,便都一一浮上脑海,这等异象,以前书上沒有记载,修炼时也不曾玉简,甚至就连诸位师父,也均不曾与他提及,难道,竟是自己耗力过多,以致于走火入魔了不成,
一想到“走火入魔”这四个字,他便忍不住心中一凛,赶忙盘膝而坐,将一缕灵识,缓缓探入了自家体内,哪知查探良久,体内兀自活泼泼的,连一丝受伤的迹象也无,又或者,竟是自己太过疲累,以致于出现了幻觉不成,
“不,不,这种血脉顺畅,气机融合的感觉如此,决计不是幻觉。”平凡仰头向天,喃喃自语般道,
“既然想不明白,我何不自己出手试试。”
一念及此,他便再无半分迟疑,袍袖一拂,大踏步往來路飞奔,
一开始,他脚步起得极缓,与常人也无多大区别,然而奔出十几步之后,他的脚步越來越越快,一步踏出,每一步踏出,往往就是好几级级台阶,到后來竟似化做了一道青烟一般,
此时若是有人看见了他,必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他不过是个筑基期修为的弟子,却可以拥有这般充沛的体力,更何况山道一路向上,不比平地,往上飞奔,极耗力气,但他一路往上,气力非但不见丝毫衰减,反而越來越快、越來越急,法力之深,真气之纯,实是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不过一霎眼的工夫,他的身影便已穿过山道,消失在茫茫群山之中,
随着这一阵玩命般的急速奔跑,他体内气血,也如同沸水一般翻腾不息,呼吸急促,汗流浃背,但又偏偏精力充沛,丝毫不觉得劳累,他一面急速奔跑,一面细细体味、揣摩体味着这种玄妙的感觉,再一次找到了方才砍树时产生的奇妙感觉,
要知平凡自从修炼了炎阳真法、五火神罡两门顶级法诀之后,本身的气息和精力都是极其的旺盛,虽然手上的动作一直不停,一时倒是并不觉得疲惫,半个时辰下來,他的深身已经是大汗淋漓,但浑身却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感觉,就好像在奔腾汹涌的气血震荡淬炼之下,体内的很多杂质也被逐渐的捶打出來,和汗水一起慢慢排出,似乎整个人也变得更加纯净,通透,
“原來坚持剧烈运动,让全身气血沸腾,居然还有这样的好处。”平凡嘿嘿一笑,心道,
“既然如此,那么我的做法便绝不是急躁冒进,而是的的确确对我修炼有所帮助,以前我修炼时,总是多静少动,大半时间都用于修习静功,除了剑术之外,对于动功反而并不如何在意,如今看來,却是大错而特错了,记得我通读《太上感应篇》时,曾经见过‘人徒知枯坐息思以为进徳之功,殊不知上达之士,圆通定慧,体用双修,即动而静,虽撄而宁,’之类的话语,当时我还心里奇怪,这篇天下道门修真总纲之中,怎会还会有这等于修行完全不着边际的言语,原來这篇总纲大有深意,只是我当时沒有看懂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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