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和感觉周身一寒,知道终于逃出了火圈,回到海眼深水中。只见元曦双手中的真火已只剩下蚕豆大小的一点,颤颤yù熄,她的头发从脑后开始,眨眼间又转成了漆黑的颜sè,元曦把双手凑到嘴边一吸,那两道真火略晃了晃,便化作微光纳入她口中去了。
元曦背对着俞和,俞和望不见她的面孔,但只看她摇摇yù坠的身子,便知道这次她为了在地火与岩流中护住自己,只怕一身真元已然所剩无几。
俞和刚想伸手去扶元曦,可元曦猛然间扭头过来,整个人疾扑到俞和的面前,张开双臂双腿,一把俞和抱在怀中。
俞和大惊,刚要挣扎,可前面的一幕却让他的惊呼声彻底扭曲了。
自元曦身后的火海中,突然撞出了一团十余丈大小的火球,那是一块被激流卷来的百丈巨石,横穿火海时,被地火烧化了表面的岩层,只剩下这十来丈大小的一团岩核,变成了一个裹满滚烫岩浆的大火球。
这熔岩巨石狠狠的砸在元曦的后背,俞和几乎听见了元曦身上传来筋骨碎裂的声音,可即使这样,元曦也没在俞和耳边发出一声痛呼。
她的一头黑发,好似铁线般的朝身后伸直,一时间犹如万道飞剑绞杀,眨眼间,将那熔岩巨石斩成了千万块黑红的碎石。
斩碎了巨石,长发一卷,又变作了丝缎般的柔软。俞和只觉得元曦的身子明显冷了下去,再没了一丝动静和生息,只是她那对双臂,依旧紧紧的环抱住俞和的身体。
俞和来不及去看元曦,他们两人的身子好像狂风中的败叶,落进了海眼深渊的zhōngyāng。激流扑来,将他们卷起,耳边是轰雷般的水声,俞和连眼睛都睁不开,一身雄浑的真元,在这伟岸的天地之力中,简直是烛光与皓月的分别。
浑浑噩噩的,俞和不知道在水流中荡了多久,也不知道身在何方,他记不清多少次撞在岩石上,只觉得一身的筋骨全都散碎了,一丝力气全提不起来,丹田中的真元瑟缩成一小团,无论如何催运,也不能注入周身经脉。
最后有股巨力裹住了身体,把两人朝上猛一抛,紧接着就似乎落进了一口没有水的深井中,俞和在这深井中不断的坠落,可总也落不到井底,越是触不到底,俞和心中的绝望越深。
也不知是幻听还是什么,俞和觉得落入这深井之中,起初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然后风声一敛,竟模模糊糊的,听到有丝竹鼓乐的声音不知从何处来,接着是叮叮咚咚钟磬声响,再接下来似乎有无数人在自己耳边呢喃着听不懂含义的话语,其中似乎有僧道的诵经声,有男子的作歌声,有孩童的嘻笑声,也有女子的悲泣声,过不多久,这些声音一齐变成了混杂的斥骂声,似乎有千万人在相互怒吼,间或还有人在嘶声呼号着,然后这些人似乎开始流血争斗,爆发了一场战争,有战鼓声,有马蹄声,有兵器砍杀声,有濒死的哀声,到最后所有的声音都平息了,只剩一道洪钟大吕之音,闷闷的响了九次。俞和勉强睁眼四望,可周围全是一片深黑,什么也窥不见。
九声钟响后,再不闻任何声息。
如此直直的飞坠了一顿饭功夫,当俞和已经彻底的绝望,连分毫念头都再兴不起时,耳边“咔嚓”一声脆响,背脊似乎撞破了一层薄冰。
“噗通”的一声大响,俞和终于觉得身体挨着了硬物,自己好像落进了一个温热的水潭中,身子砸在潭底一弹,便又缓缓的浮了起来。
俞和张口呼气,一口潭水猛灌进来,把他呛了几下,俞和突然发现,涌进自己口中的,似乎并不是清水,那味道好似蜜糖般甜,而且带着一股浓郁的龙涎异香。
而且这水一吞到腹中,就听见肠胃里一片咕噜乱响,接着浑身的筋骨都不疼了,转而微微的麻痒。
“这是什么地方?”
头顶有光落下,俞和拖着元曦的身子,向着光亮之处游了不到十丈,碰到一处石阶,便攀了上去。举目四望,眼前的景致,让他呆呆的愣了很久。
如果俞和并没有错觉的话,这个空间应该像是把一个海碗倒扣在了地面上,只是他没法估算此处究竟有多大,因为无论向那边看去,都似乎总也看不到边际,远处全被重重的昏黑掩盖着。
唯一的光亮,来自头顶的高处的一朵白莲花。这莲花悬在离地不知多高的空中,层层叠叠绽开的花瓣好似琼玉雕成,多得数也数不清。莲花底部,有一注清濛濛的光,直落向地面,宛如花茎。
奇妙的是,从四面八方极远处的昏暗中,不断的有流星似的白光升起,冲到莲花之上,一转,就投进花蕊中去。
俞和正要细看那些白sè的流光,可这时,就在他身后不远处,忽然有团明光大作,俞和转头去看,只见十余丈外的水中,浮着一群碧莲叶,每九片莲叶围成圈,中间簇拥着一支碧玉似的莲蓬,这莲蓬上结着七颗莲籽,分作七sè,每颗莲籽都吐出一道耀眼的仙光,聚成莲蓬上一团皓月浮空似的莹莹白光。
这白光浮浮沉沉,直到七颗莲籽都黯淡了下去,整只莲蓬变作墨绿sè,才凭空一跃,白光中有个淡金sè的奇形云篆闪了闪,便化作一道流星,投向那天顶的白莲中去了。
白莲下,是一座白玉石穹庐,俞和离得太远,估不出这穹庐有多大,但光看那雄踞的气势,便知绝不会小于一座山岭。玉石穹庐边上,九根巨柱顶天立地,每根柱子上,都攀着一条周身光焰四shè的虬龙,看不见龙头,只因这虬龙的上半身,随着九根通天之柱,贯穿了天极,直往天外不知所在处去了。
远望这无门无窗的玉石穹庐,俞和心里闪过一个猜测,这里莫非是一座坟墓?
第六十八章木雕人,火龙柱
俞和瞪着前面的树影,足足看了一盏茶时分。可那树下的人,始终一动也未动,只是默默的立在那里。
莫非不是生人?
俞和壮着胆子,向前又走一步一步的挪了几丈,终于借着头顶白莲散出的荧光,看清了那些人的面目。
原来那的确不是生人,乃是一群黑漆漆木雕泥塑,只是雕得与真人一般大小,栩栩如生,用的是亘古不朽坏的龙鳞楠木。
走到第一座木雕前,俞和细细的看,这木偶雕的是一个高冠广袖的道人,面目俊逸出尘,两行眉毛垂下齐颧骨,三缕长髯飘到胸口,一手抚胸拈须,另一手上,握着一只长柄拂尘。
俞和的视线,扫过这木雕的眼睛,突然他觉得从这木雕的眼中,竟分明也有道视线向他投来,那一对眸子虽是楠木雕刻的,但眼瞳zhōngyāng嵌入了一颗玄珠,玄珠中隐隐有神光湛湛,看起来和生人的眼睛一模一样。
转头再看其他木偶时,俞和的背脊上一道寒气骤然升起,凡是他能看见的木偶,似乎都侧目盯着他!
突然间,俞和浮起一个可怕的念头,莫非这些木雕,本全都是活生生的人,是有人以大神通将他们点化成这不朽不坏的木偶,又将他们一一摆在树下,默默的注视着从那七彩石板路上经过的人。
俞和用力的摇了摇头,将把这些杂乱的念头一齐甩开,这古怪的地方和无数古怪的事物,诡异而沉默的氛围,让他走下去寻找出路的勇气一点一点的消失,心神越来越惊骇,脚下迈出的步伐也越来越虚浮。
俞和竭力转动自己的视线,克制自己不去与那些木偶的目光交错,只顾低头大步前行。但眼角的余光却能窥见越来越多的眼睛在盯着自己,那些木偶的眼睛似乎还能转动,即便自己脚下加紧,可每当经过一具木偶人像时,那木偶的视线竟然也会随着自己的步伐而移动。
起初只是稀稀拉拉的几具站立的木偶,越向前走,木偶越多。有的木偶是盘膝打坐的姿势;有的木偶伏案疾书;还有的木偶舞剑抚琴。后来不单是一具木偶,甚至可以看见有几具木偶聚在一起,有的在树下饮酒;有的对坐行棋,还有的木偶拉开架势,正刀剑交错的争斗着。这些木偶是如此的活灵活现,俞和总觉得,自己把他们当成没有生命的泥塑木偶是一种错觉,这分明就是活生生的人,说不定自己一眨眼,便会有几人过来,拉住自己一同饮酒喝茶。
再后来,除了人形的木偶之外,还有各式木雕车马,整整齐齐的排在石板路两侧。
俞和猛然醒悟,这地方只怕必是一座陵墓!他曾看过一些凡俗古代王侯的陵寝,有气势极盛的,将整片山谷都占为yīn殿,那通向地宫的漫长墓道两边,就会摆着许多类似的石雕车马人像。
只是谁能在这种古怪的地方建陵,又修起如此宏大的九根火龙天柱和白玉穹庐?
一路胡思乱想的,俞和又走了半里地,这终于到了最近的一根火龙天柱之下。
等走到这天柱脚下,俞和才知道这柱子究竟有多大,粗略的估算一下,只怕近百人也难以环抱这一根火龙天柱。俞和站在柱子下面,就像是参天大树脚边的一颗细砂般。
这天柱也不知是什么材料铸成的,非金非木,也不是玉石,但是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sè和瑕疵。柱子上盘着一条周身烈焰熊熊的虬龙,天柱底部有个环,环中穿着有一根白sè的绳索,虽然这绳索亦有水盆粗细,可绕在虬龙身上,还是细得几乎看不清。绳索上每隔十丈,就系着一道金丝符纸,从柱子底部开始,绳索一直捆缚到几十丈的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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