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上来的就是太一院的熊山壮。去年试剑他败给了俞和,说起来虽对俞和赞誉有加,但心中是好生不服气的,今年一看俞和登台,立时纵身上台。
可惜这一年中俞和进境太多,再不是去年那个新练剑法的雏儿,熊山壮的六壬分光御剑术甫一展开,对面俞和剑诀虚引,便是千百道剑影罩定了剑台,直仿佛有层雨云盖住了午字号剑台的上空。
剑锋交错,一阵纷杂的嘶鸣,俞和右手翻掌一压,剑势敛去,只见熊山壮浑身道褂也不知破了多少孔洞,颓然跌坐在地上,满脸青气,双手高举着一阵摇摆。
一招便将太一院十八代次座弟子打成这副狼狈模样,周围观看的弟子们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当下就有一大半等着上台试剑俞和的弟子,彻底的打消了念头。
熊山壮下了台来,回太一院那边一通叫嚷,硬拉了两人一起,又到了午字号剑台下。
剑台上俞和同一个圆脸慈眉的汉子不温不火的试了三招,那汉子撤回一步,抱拳同俞和相视一笑,跃下台去。
熊山壮拉着两位同门跃上剑台,要同俞和再斗,俞和认识其中一人,方脸细目,一派文气,是太一院十八代首座大弟子戴天生,另一人看起来很年轻,皮肤黝黑,身手细长,却不知道名字。
三人横剑摆了座三才剑阵,那年轻的师弟站了天位,熊山壮站了人位,戴天生镇守地位。剑势展开,俞和眼睛一亮,先不说戴天生和熊山壮如何,那年轻的弟子用的也是落雨剑法,而且看那行气运剑的气相,竟与南启真人很有几分神似,看来是得了太一院掌院的亲传。
这年轻弟子踏了一道剑光凌空,居高处起手便是“暴雨式”,剑雨翻卷如龙,声势浩瀚,横扫午字号剑台。俞和想看他剑意,便也不急,用了一式“雾雨式”,飞剑幻作一团朦胧的云雾,将他身形裹在中间,剑锋交击好似连串的银铃声响,煞是悦耳。
熊山壮也出飞剑,六道剑光并不进击,而是交织成了一座囚牢,将俞和罩住。
只有戴天生凝剑不发,他站的乃三才之中地位,主镇守,不攻伐。
俞和既存心偷师剑法,所以便慢条理丝的一剑一剑的拆解,不熟落雨剑法的人,看得台上剑影重重,气劲横飞,打得很是激烈。可那年轻弟子心中却是惊骇,自己六式落雨剑法乃是南启真人手把手传授,南启真人曾说,已学到他三分神髓。可俞和似乎更jīng熟这套剑法,年轻弟子将六式剑招轮番施为,总也攻不破俞和那一式雾雨式。尤其是使到雪雨式,任凭剑招虚虚实实,俞和好似一眼便能看破,随手拆解得毫不费力。年轻弟子无论如何催动剑势,剑锋就是抵不进俞和身周一丈。
俞和引得年轻弟子将落雨剑法来回使了六遍三十六式,这才面露笑容,长剑忽然斜刺里一挑,剑势骤然转为雷雨式,一道闪电逆行而上,刚好赶在年轻弟子旧力已尽新力未济的当口上,直挑在剑脊中部,那年轻弟子的飞剑好似流星,被俞和一剑挑飞出去百多丈,眼看身不离剑台是摄不回来了。
熊山壮一见主攻伐的师弟失了手,连忙聚剑光去绞俞和,可俞和微微一笑,抬手朝天指,又一柄飞剑祭起,荡开熊山壮的剑圈,双剑相聚齐鸣,化成万道剑影,就如之前一招击败熊山壮那般,轰然罩住了午字号剑台。
俞和这一下突然转守为攻,太一院的三人有点手忙脚乱,背靠着背,将飞剑舞得好似一幢幕帘,硬撑这俞和的落雨剑式。本以为如此偌大的一道剑势,消耗的真元定是极剧,料想俞和也施为不了太久,便会力竭,到时自可寻隙反击取胜。但俞和就那么轻松的站着,双手剑诀指指点点,脸上还兀自挂着丝笑意,那落雨剑式愈演愈烈,转眼间便由yīn雨式转入暴雨式。
漫空剑影悍然落下,三人登时露出了败象,全靠戴天生苦苦支撑,还需得分神维护那年轻弟子和熊山壮,硬顶暴雨式一炷香功夫,戴天生额头见汗,气息转粗。
俞和见好就收,飞剑回圈,暴雨尽收,拱手一揖道:“三位师兄承让了!”
戴天生叹气摇头,同熊山壮一起抱拳客套了几句便下了剑台。
这一场斗剑看得周围弟子心神激荡,但却再提不起与俞和比试的念头。之后有几人礼貌xìng的同俞和过了几剑,便再没人上台来,俞和自也下台休息去了。
“俞和此子甚佳!”南启掌院对云峰真人赞道。
“心xìng浮躁,争强好胜,倒是落了师叔你的面子。”云峰真人拱手回道,“他今年若敢来剑气凌云台,我定要好生教训他一番。”
“云峰师兄也就逞那口舌之快,若俞和真个来了,我看你怎舍得下手去!”离冰真人在一边把话挤兑,闹得云峰真人只是讪笑不语。
那边俞和下台前望了望剑气凌云台,但并没有过去邀剑师长的意思,去年自己年少气盛,不知天高地厚,大师姐莫子慧稍一鼓动,就冲了过去,好在是师尊云峰真人留了手,否则定会狼狈不堪。今年不同,俞和对剑道越是领悟得深,越是知道自己同那些前辈高手的差距,实在是有云泥之别。
看那些年轻弟子们战意熊熊的跃上剑气凌云台,师长们好似逗孩童般的,与他们随手过上几剑,看似打得热闹,其实深意在扶持弟子的信心。若是真个生死斗剑,各院掌院这般级数的宿老剑修,对着执剑来攻的青年剑手,只消引剑一挥,那边就魂飞渺渺了。
想到此节,俞和也就干脆闭目打坐,就如其他弟子看过俞和剑术,都不愿来邀俞和比剑一般,俞和觉得自己去剑气凌云台也不过是玩笑罢了。
宗华真人也看了俞和在午字号剑台的几场试剑,他侧身对掌门鉴锋真人低声道:“师兄,俞和此子,你可中意?”
鉴锋真人闻言沉吟了半晌,眉毛渐渐皱起,轻轻的摇了摇头。
第四十七章血毒疫,暗计议
chūn分祭rì后的第四天,藏经院的一众弟子在行早课,刚诵完《澄清韵》,就听外面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道风推开藏经院虚掩的木门,宗华真人大步进来,径直进了藏经院主殿。
弟子们刚要施礼,宗华真人已一摆手,看着云峰真人道:“师弟,扬州南秦岭一带暴发疫病,起因不明,得病者咳血不止,呼吸如火炙,茶饭下咽如刀绞,寻常百姓染病最多半月即死,据查已有数千人得病,五百人暴卒,岭南瑞宁山下有一村人全数病死,暴尸街巷,惨不忍睹。州府医馆束手无策,广发官诰,重金求药。丹崖派洪老道亲去岭南探视,据说不但没能医好瘟疫,还有位师弟不慎染上了这怪病,回山试过诸般灵品丹药都无效用,最后请出镇派秘藏三光真炼九还丹,换血易髓,才保住了xìng命。不过州府重赏之下,倒也终寻到了对症的两种丹药,一种是西南东巴密宗的玉真化秽丹,另一种是扬州极南海外红砂岛的普济理气丸。但是无论东巴密宗还是红砂岛,得了消息之后,都遣人知会扬州府,玉真化秽丹开价六百二十符钱一枚,普济理气丸八百符钱一枚,或可以等值灵物冲抵。”
宗华真人大袖一摆,一张盖了金漆官印的羊皮纸飘到云峰真人面前,“这是扬州府发出的官诰,我和鉴锋师兄看完后,便立即去见过张老,张老传黎大人的口谕,民生为重,州府当不计代价收买灵丹消疫,哪怕倾尽秘库所藏,也在所不惜。”
云峰真人把手一招,那羊皮纸便飞入掌中,略扫了一眼,上面所写与宗华真人所说一样。
“我昨夜接到寅知兄的传讯,说有隐情相商,想来这时也该到了,师弟你速与我去清微院等候寅知兄。”宗华真人扫了一眼周围的弟子,“易欢、俞和你们两个也随我去清微院,其余弟子各自散了,无论门内门外,此事不可传言。”
众弟子看宗华真人一脸肃重,纷纷恭声应诺,云峰真人起身,二师兄易欢和俞和紧随着,同宗华真人向清微院而去。
四人脚下加急,刚进清微院主殿落座,就看扬州府供奉阁的大供奉李寅知随着知客弟子匆匆进来,见了宗华真人等人,只点点头,也不寒暄,回眼看了看院门。
宗华真人心领神会,挥手遣其余弟子离开,亲自将清微院里外大门一齐合拢,手诀一变,有淡淡微光散开,将整座殿院笼罩起来。
李寅知这才坐下,看了一眼罗霄剑门的四人,袍袖一摆,桌上便多了几样物事。
下面是一张写满了蝇头小楷的黄表纸,上面压着两个小小的油纸包。
“岭南血毒症来的突然,但疫情猛烈,区区一个来月,已然死了几百庶民,此次事关重大,惊动了皇上,黎大人彻夜难眠,亲自督办采药消疫之事。数rì前刘老见了红砂岛来人,以五万符钱加一件先天灵材,换了普济理气丸一百粒,化入灵泉水中调成五百斤药汤。张老和许老亲自带着药汤去了岭南,分发给各地医馆镇压疫情,据洪老道说,这种药汤虽不能根治血毒症,但至少可让染病者延命半年。”
“为何不买足丹药,彻底消除疫病?”
李寅知叹了口气,低声道:“丹药太贵。刘老将州府大寰秘库连夜清点了一遍,符钱所剩无几,其余灵材全凑到一起折算也不够。据各地医馆来报,染病者已近二千人,若采买足够的丹药,州府就算是倾尽库藏,也最多只能支付五百符钱一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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