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劫 (懒鸟)

　　端木羽的神色依旧是那么冰冷，一如冰冷的箭锋，他张弓的速度并不快，也并没有将角弓拉的很满，但是每一次张弓，必然是三支致命的羽箭，每一支羽箭，必然带走一条性命，绝无疏漏，绝无差错！
　　此时越来越多的中小行商逃到这个方向，而那些沙匪攻击的重心也随即转移过来，黑压压一片，带着雪亮的刀锋，像极了一片死亡的云。
　　端木羽却依旧平静如昔，张弓的速度不紧不慢，像是在闲庭漫步，哪怕十几名沙匪已经杀到了眼皮之下！但他那看似缓慢的张弓速度，总是能够提前一刻将致命的羽箭送入那冲得最近的沙匪喉咙之中！
　　很诡异的，足足几十名悍匪居然始终都没有冲进端木羽身前十丈距离之内！
　　而重整攻势的商队护卫终于也展开全面冲击，在二十头雄壮的雪风骑带领之下，那些沙匪纵使悍不畏死，纵使很古怪，却也抵不过重达五千斤，披挂着轻甲的雪风骑的冲击，只要被撞上，必然是变成一团烂泥，漫天飞舞！
　　但这个时候，端木羽一个人，就整整射杀了八十个沙匪，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因为哪怕是天子的禁卫军中的无敌勇士，只怕也没有这个战绩！
　　扔下那已经基本是要废掉的角弓，端木羽再次恢复了之前那种傻傻呆呆的样子，更无视他那只拉住弓弦，已经变得鲜血淋漓，骨头都露出来的右手，仿佛这具身体不是他的一样！
　　打扫战场，整理损失，整个忙碌的营地没有悲伤，一切都如初，但这一次的损失实在是有些惨，商队的护卫死伤了几十个，中小行商里死了两百多人，最多的还是黑风骑，不过没关系，那些死去中小行商，他们的货物和黑风骑会被平分，这是默认的规矩。
　　唯一的变化，就是端木羽的待遇，如今不要说那之前一直对端木羽呼之即来，动辄打骂的伙计，便是老陈和关隆等，看见端木羽的样子就像是见了鬼，敬畏中带着无尽的忐忑，他们怎么会知道，一个之前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傻小子，任由他们打骂，转眼间，却是变成一个拥有强大实力的杀人魔头！
　　他们这些自诩见多识广，杀人不眨眼的行商，根本就没法比啊！一想起之前对待端木羽的恶劣态度，他们心里就发凉。
　　“你就是那个以一张角弓，八十羽箭，击毙八十悍匪的勇士？端木羽，好名字，有没有兴趣来我的护卫队当一个副首领，每年薪酬一千金，歌姬随你睡，美食任你吃，美酒任你喝！在齐州境内，只要报上小公子的名号，你可以横着走！”
　　老陈等不敢再和端木羽说话，大商头却是对端木羽很感兴趣，他觉得自己真的是撞了大运，昨晚上那五百沙匪，经过他的亲信检查之后发现，他们就是附近普通的沙匪，原本看见他们这样大规模的商队，掉头逃跑都来不及，怎么敢来偷袭，但是如今他们不但有这个胆子，个个实力都变得极其强悍，而且很诡异，哪怕身中数箭，都不会轻易死掉，若不是横空杀出一个端木羽，一个人，一张弓，就干掉了八十个悍匪，最后就算是护卫队最终将他们全部灭杀，整个护卫队也得残废了！
　　大商头提出的待遇让老陈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一千金啊，这是需要他行商五次，也就是五年才能赚到的，但没想到这个傻小子还有这种福气，不过这也是应当的，任谁有那么强的本事，都应该有这种丰厚的待遇。
　　在众人的羡慕和嫉妒以及敬畏讨好的目光之中，端木羽一如最初那种木讷，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微微摇头，算是作答！
　　端木羽的态度让那精明的大商头差点背过气去，这么优厚的条件，这小子居然想都不想便拒绝了，听那个老陈讲，这小子之前可是被当成苦力来做的，这这这，这小子不会真的是傻子吧？
　　“呃，难道是小兄弟嫌这待遇不够丰厚，那好，每年的待遇我再增加一倍如何？”大商头是决心把这样一个恐怖的高手收入麾下，因为他一个人就能顶替三十个精锐的护卫，这可是护卫头领做出的判断，因为他所射出的那八十箭可是非同寻常，所有中箭的悍匪，整个脖子都炸掉了一大半，这种力道，以护卫头领的自负，在最巅峰状态或许能够射出五六箭，但是这小子却是在短短片刻间就射出八十箭啊，这简直是怪物！
　　回应大商头的，依旧是微微的摇头，这让众人都是目瞪口呆，他们还从来就没有见过这样的怪人，说他恃才自傲吧，但这小子就是一个苦力，老陈那么卑贱的行商都能够将其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打骂由之，而且他的确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一点狂妄，但是，他却能够想都不想便拒绝两千金的丰厚报酬，这这，难道这人真是傻子不成？
　　“咳咳！小兄弟，那你到底想要怎样的条件，说出个原因和理由如何？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满足小兄弟的要求！”大商头依旧不死心地劝道。
　　“没有！”
　　端木羽终于正眼看了那大商头一眼，漠然转身离开，只留下一脸错愕，百思不得其解的众人。
　　大商头的招揽到底没有成功，不过他也没敢对彻底扫了他面子的端木羽怎么样，因为端木羽又回到老陈的小队伍之中，重新做起了那个傻子苦力。
　　以大商头的精明，自然会有办法，他很快就把老陈拉过去好言相劝了一番，于是，老陈摇身一变，就成了商队护卫中的一员，顺便带着包括端木羽在内的八个伙计，端木羽果然对此没有任何说法，事实上他从来也没有多说一个字，依旧是跟在老陈等人身后，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傻子更多一些，当然，那些搬运货物之类的粗活，却是永远没有谁敢指使他了。
　　而对于拒绝大商头的厚重待遇，老陈等人对此是极为好奇，只是不敢询问，因为那一日，端木羽带给他们的印象太深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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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黄昏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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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队休整了一日，便继续上路，死去了的人，剥去身上所有的财物，光溜溜地扔在沙海里，用不了多久，就会化为累累白骨，而那些被杀死的黑风骑，则是全部被制成肉干，在这八百里沙海中，准备再充分，都是不够的，所有行商，从上到下，都充分贯彻了这一点。
　　接下来一连数日，除了风沙暴之外，再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商队之中除了多了些有关于端木羽的种种猜测，一切都安静如初。
　　最心花怒放的是老陈，如今他得意洋洋地坐在黑风骑上，背上背着一张制作精良，保养得甚好的上品沱弓，腰间携带着整整五壶羽箭，可谓是威风凛凛，他这副装扮却是很简单，端木羽对这沱弓和羽箭没有任何兴趣，但为了防止再有沙匪出现，老陈就干脆充当了替端木羽背负弓箭的重任。
　　而经过这几日，老陈也发现，这个傻子依然还是原来的傻子，根本不会计较他们之前对他的恶行，依旧是能够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不过，如今可没有人敢这么做了，包括老陈自己在内。
　　但是老陈心里的疑惑却是越来越大，用他那精明的脑袋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端木羽究竟是在图什么？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天生作践自己的人？这这这也太诡异了！
　　这一日，老陈终于忍不住，小声对端木羽问道：“小——小兄弟，这几日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你能告诉我，你这样高强的身手，怎么会愿意跟着我们这样卑贱的行商，而且我们之前对你那么恶劣，你——你好像是——”
　　“是傻子！”端木羽头也不抬地答道，语气之中的平淡就像是他们讨论的不是他本人。
　　“咳咳！”老陈一阵尴尬，差点从黑风骑上摔下来，也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不过这一次端木羽却很罕见地抬起头，望着远处的天际，神色中多了一抹萧瑟之意，良久才似乎斟酌着词语道：“我——没有活着的目标，大嫂让我跟着你行商，我便跟着，如此而已！”
　　“呃，怎么可能，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活着的目标？总得，总得有一个吧，像是当官发财，娶个美女什么的，至少生个儿子，抱抱孙子也不错！你看你才这点小小年纪！”老陈觉得很诡异，就算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叫花子，也总会有一个活着的简单奔头吧！
　　端木羽微微摇头，不说话，眼睛微微眯着，像是在假寐，但是老陈见到这一幕总是会想到他那一夜所见到那一双可怕的眼睛，现在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端木羽会把他的那头黑风骑给差点惊走了，那样的一双可怕眼睛，不要说是人和黑风骑，简直，简直是连鬼见了都得吓尿了裤子啊！
　　老陈不敢再看端木羽了，只是感到后背一阵凉飕飕的，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却像是垂死之人，不不不，垂死之人都比他强，至少会有想多活一会儿的奢望，但是端木羽，却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像是看透了世情，且活了几百年的老鬼！无所求之于生，亦无所惧之于死！
　　怪不得他不在意他们这些人对他的凌辱打骂，怪不得大商头的厚重待遇吸引不了他，怪不得他丝毫不在意他手上那惨烈的伤势，因为这人是连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生命都不在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