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见人来偷宝鼎,本要上去,却被陈靖仇挡住了,又听宇文太师这般说,更如火上浇油,骂道:“小兔崽子,原来是你搞鬼!”举拳便要打来。他方才还对陈靖仇“小兄弟小兄弟”地叫得亲热,怒火上来,便破口大骂。谁知他的拳头刚要击出,一边的秦叔宝却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道:“知节,等等!”
程咬金叫道:“二哥,你没听他们说吗?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秦叔宝道:“你错怪陈公子了。”
程咬金一怔,又叫道:“我错怪他们什么了?”
秦叔宝道:“若陈公子真是这些人的同伙,他为何自己走前却告诉你?何况,方才那两人自称是什么?”
程咬金想了想道:“他们先是说奴婢,又改口称末将。”
秦叔宝道:“军中可没有奴婢一说。”他看了看陈靖仇,淡淡一笑道,“陈公子侠义胸怀,也不会做这等两面三刀的小人之举。”
陈靖仇先前听得秦叔宝在张须陀手下当差,对这人已有了些看法,但此时听他为自己辩解,心下感激,心道:秦二哥果然也不是小人。他向程咬金躬身行了一礼道:“程三哥,我们真的不知此事。”
程咬金仍是余怒未消,喝道:“那这伙妖人又是谁?”
陈靖仇道:“此事尚且未知。”他想了想,又道,“程三哥,此事既然因我等而起,宝鼎下落便由我等负责,待夺回宝鼎,再来向程三哥请教。”
程咬金听他说夺回宝鼎还要回来,却是一怔道:“你们若夺得到宝鼎,还回来做什么?”
陈靖仇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程三哥,我们拿到了宝鼎,再请程三哥定夺。”
程咬金仰天笑道:“小兄弟,你这小子倒也有意思。好,若你能夺回宝鼎,到时再能胜得我的大斧,这鼎就给你了!”
陈靖仇道:“如此便好。”他心想:神农鼎已被那三个妖人夺走,再在魔王砦逗留亦无济于事,便说,“秦二哥,程三哥,那我们告辞了。”
秦叔宝见他要走,又上前道:“陈公子,方才我见你与那妖人对了一招,眼下如何?”
方才陈靖仇长剑与宇文太师的短棒一击,浑身一麻,但现在却毫无异样。他抖了抖手腕道:“没什么了。”
秦叔宝眼里却有点忧色道:“陈公子,秦某自认对天下各门各派多少有点心得,这妖人的手法却闻所未闻,似乎……”他想了想,又道,“昔年我听西域沙漠剑客罗子都说,极西有种电光之术,能驭使闪电,五金之器皆不能挡,你以后碰到他,可要小心。”
陈靖仇回想起来,方才与宇文太师过了一招,果然是有一道电光循剑而上。他道:“多谢秦二哥了。”
秦叔宝笑了笑,又向程咬金道:“知节,既然如此,我们便送陈公子下山吧。”
出了魔王砦,陈靖仇他们便在附近察探。豆子坑附近果然新近驻扎了一支兵马,听说是要征讨魔王砦的,但这支兵马却一直不动身,陈靖仇他们观察了许久亦不见这营中有宇文太师在。倒是听人说,宇文太师有往东莱而去的消息。陈靖仇便说这般找实是漫无头绪,索性直接赶往东莱,再见机行事,小雪和拓跋玉儿也觉得这是眼下的上上之策。
东莱在泰山东面。泰山为五岳之首,昔年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陈靖仇路过泰山时便想趁机登山一游,但泰山下却驻扎了一支兵马,只得期以后日。这一日正在赶往东莱途中,天色已晚,这儿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三个人便决定露宿一晚。陈靖仇怕两个女孩子不方便,就说去林中看看,有没有什么野味,打一只来打打牙祭,让她们好在林中洗漱。
他一走便见空中飞过一只大鸟,也不知是什么种,生得又肥又大,心想:打下来烤着吃,小雪和玉儿一人一条大腿,倒也够了。他将身一纵,便追了过去。这鸟被他追得欲飞乏力,停在枝头歇息,陈靖仇一个箭步跃上。这些天来他勤修鬼谷秘术,又得张烈点拨,功力已然大进,这一跃轻轻巧巧,比那只大胖鸟更为敏捷,那大鸟本已被他追得乏力,哪知这个人简直和会飞一样,正待离枝飞去,已被陈靖仇一把捞住。陈靖仇抓住了大鸟,扭断了鸟颈,心道:玉儿只怕没事,若是小雪见了,说不定非要我放它走。
正想着,耳畔忽然听得一个低低的呻吟声。他吃了一惊,心道:是妖物?这地方是荒山野岭,出个把妖物自然不奇。现在的陈靖仇已非吴下阿蒙,不像当初在伏魔山上遇到个木妖也要手忙脚乱,按住长剑循声找去。才走了两步,听得呻吟声是从草丛里传来,过去一看,却见草丛里躺着一个人。
是妖物?陈靖仇一凛,但见这人躺在草丛里动弹不得,就算是妖物只怕也太惨了点。他走过去叫了一声:“喂,是谁?”那人听得有人声,低声叫道:“救……救命!”气若游丝,若有若无。陈靖仇身边带着火折子,取出来晃亮了,只见草丛中那人腿上带伤,身上尽是血迹。他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支撑着抬起身道:“公子,我姓齐,你救救我吧。”
陈靖仇胸前的竹筒并没有动,这姓齐的应该并不是能练化成人形的妖物。他走过去扶起他,看了看伤口道:“你这是刀伤,被谁伤的?”但这人刚要说,又晕了过去。陈靖仇心想:不管怎么说,先把他救回去再说吧。
他身边带着金创药,给这人先上了些,心想:这金创药不必小雪的疗伤咒有效,便扶着他回去。到了林中,小雪和拓跋玉儿已生了火,正在等着陈靖仇,见陈靖仇扶着一个人过来,小雪忙迎上前道:“陈大哥,他是谁?”
陈靖仇道:“他姓齐,我在林中救的。小雪,你给他疗伤吧。”
小雪的疗伤咒远比陈靖仇的有效,闻言便过来。咒声一落,这人腿上的刀伤便已愈合,小雪却颓然道:“他的伤好重,我也不能完全治好他。”
陈靖仇笑道:“小雪,你疗伤的本事可比我大得多了。”他从腰间摘下那只大鸟,伸手便去拔毛。只是他没干过这活,手脚既慢,拔得也不干净,拓跋玉儿在一边看不过去,劈手抢过道:“陈公子,还是我来吧。”
陈靖仇道:“玉儿姑娘还会烧烤?”
拓跋玉儿道:“要是连这个都不会,我就不姓拓跋了。”她想到姐夫对陈靖仇都青眼有加,陈靖仇的本领也的确不在自己之下,这次与他同来,她总有点不服气。这回自己却有一样压倒了陈靖仇,当真说不出的得意。
拓跋部游牧为生,吃的大多是烧烤,拓跋玉儿料理起来果然比陈靖仇麻利多了。陈靖仇听她的话中越来越有温柔之意,心想:玉儿当初可是口口声声骂我隋狗,要是张大哥现在见了,只怕要呆个半天。他自知帮不上手,便拣了块地方坐下。这时小雪忽道:“陈大哥,他醒了!”陈靖仇忙凑过去道:“喂,朋友,你怎么样?”
这人腿上的伤经过小雪治疗,虽未好全,却也好了大半。只是他受伤后失血过多,人仍是有气无力。见自己已坐在火堆边,这人眼里落下泪来,哭道:“多谢几位救命之恩。”
陈靖仇道:“没关系。你是谁?要去哪儿?”
这人叹道:“公子,我叫齐二郎,本是东莱人氏。前几年,皇帝征召士卒远征高句丽,结果大败而回,我的部队被打散了,便想逃回家。谁知在泰山脚下,又被一伙山贼裹胁上山。昨天,有一支官兵前来抄山,山寨被破,我被砍了一刀,逃到这儿再没力气了。”
皇帝因为高句丽不臣,发大兵远征,结果高句丽大将乙支文德据城死守,到了冬天,因为隋兵缺乏寒衣,冻死大半,乙支文德趁机突袭,隋兵因而大败。这是前两年的事,陈靖仇也听师父说起过,这齐二郎居然能逃回来,真算命大。只是这儿离东莱城也不甚远,他仍然回不了家,造化当真也是弄人。陈靖仇心下恻然,道:“齐二郎,别担心了,我们也要去东莱城,带你一块儿走吧。”
带上齐二郎,走得便慢了。拓跋玉儿虽然着急,但也没说什么。能救下一个人,总是好的。他们一路走去,遇到了好几具尸体,齐二郎说那都是山寨上的喽兵。皇帝屡屡征兵远征,不愿去异国送死的,往往就落草为寇,结果苦的更是附近百姓。齐二郎说起自己的九死一生,更是不胜唏嘘。
他们遇到齐二郎的地方已离东莱城不远,虽然走得慢了,两天后便已到东莱城。一见到故乡的影子,齐二郎便满目热泪,待找到齐二郎家,他妻子、儿子见他回来,一家人更是抱在一起哭作一团。拓跋玉儿本来还怕耽搁了正事,但看这一家人哭成这样,眼眶里也有点湿润,心想:原来隋人中也有这么苦的,我只道我拓跋部尽遭隋人欺凌。
待齐二郎一家哭完了,又齐齐向陈靖仇他们磕头道谢,非要留他们多住几日。陈靖仇忙扶起他们,道:“别这样了,我们还有另有要事,得马上告辞。”他想了想,顺口道,“二嫂,不知你有没有听到消息,说宇文太师要到东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