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拓在塔中布下的守卫士兵与冲进塔来的人拼杀已尽,现在连韩腾也已殒命,肯定只剩他孤身一人了。陈靖仇看了一眼师父,向张烈道:“张大哥,我们再上。”只是他终究放心不下师父,回头看了看,只见师父端坐地运气疗伤,心想:“但愿师父能撑过这一劫。只是,师父的功力怎么比以前还高?”
现在实是没工夫再想这些了。他与张烈两人飞身冲上。第六层已空无一人,一上顶层,只见宇文拓正站在塔心,地上画着当初施万灵血阵的六芒星,六角各有一颗血珠,正在灼灼放光。他松了口气,心道:“总算赶上了。”只是见小雪端坐在他身边,一动也不动,心里又是一阵痛楚。
宇文拓的紫衫一尘不染,塔下杀成了尸山血海,可他依然出尘绝世。只是见张烈和陈靖仇上来,他眼里也闪过了一丝隐隐的痛楚。
这两人一上来,韩腾无疑已经失败了。想到一直出生入死跟随自己的四部将,个个都是忠勇精干,却在这场战斗中陆续倒下。尤其是韩腾,身为宇文氏忠心不贰的家将,宇文拓几乎已将他当成父亲一般敬爱。他冷冷道:“你终于来了,真不该留你一条性命。”
陈靖仇默然不语。上回伏击宇文拓失败,自己本来已是俎上鱼肉,任人宰割,正是宇文拓饶了己方一命。张烈喝道:“宇文拓,你恶贯满盈,还要多说什么?”
张烈为人光明磊落,当初在龙舟上和宇文拓交过一次手,为救拓跋玉儿,张烈平生第一次向宇文拓施了暗算。只是那一回宇文拓赤手空拳仍然不落下风,张烈不败而败,引为毕生奇耻大辱,此时他尽得杨义臣真传,誓要一雪前耻。宇文拓见他手中突然出现一柄奇形长刀,喝道:“原来你便是张三郎!”
龙舟上交手,两人都只是惊鸿一瞥,宇文拓也是头一回碰上这等好手,见他此番出手,比上回更为凌厉,心知已不能只凭空手对付,伸手从背后拔出了黄金剑。刀剑一击,却是哑然无声,宇文拓只觉对手的长刀仿佛涂着一层极黏的胶水,竟然和黄金剑贴到了一处,一股彻骨的阴寒从剑身传来,眉头不由一皱。他不知张烈在龙舟一战后,做梦都在想着该怎么破宇文拓的黄金剑。他的水火刀水火并济,阴阳流转,厉害无比,得到杨义臣传授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更是招招针对宇文拓,这一刀看似平常,却是谋定而后动,乃是他水火刀中的“万化刀”绝技。水火刀本是壶中美酒以内力凝成,宇文拓以黄金剑格挡,张烈却在刀剑相击的一瞬将刀身尽融为酒,待酒液包裹剑身后又极快地凝成玄冰,在这一刻将黄金剑封住。本来下一招便是抢步上前,一拳直击宇文拓前心,可是这一招明明已在心中过了上千遍,真正出手,上半段果然得手,黄金剑上却传来一股大力,便如烈火炽焰,他拼尽全力只能将水火刀凝住不化,哪里还能上前攻敌?
这宇文拓的本领竟比估计得更高!
张烈的额头已淌出了汗水。难道第二次交手仍要铩羽而归吗?但他性如烈火,宁折不弯,也没有不肯倚多为胜的迂腐见解,向陈靖仇喝道:“小兄弟,还不下手!”
陈靖仇见张烈一招便与宇文拓势成胶着,心道:“大哥说得对,现在哪还顾得上讲什么江湖道义。”他左手捻了个诀,在剑身一抹,喝道:“日华流晶,月华流光。扫荡凶恶,万祸灭亡。会道合真,以辟不祥。急急如律令!”咒声一落,长剑上泛起一层白光,向宇文拓分心刺去。
这一式法水剑使出,塔中寒气大增,张烈只觉被水火刀裹住的黄金剑上热力大减,心道:“小兄弟的本领进步真快,已不比我差多少了。”水火刀上的压力陡减,他长吸一口气,真力已灌注四肢百骸,左拳上更是劲力大增,只待踏上一步,一拳击出。哪知陈靖仇刚要飞步上前,眼前却忽然一花,像是有一柄无形巨锤向他顶门重重一击,一个踉跄,哪里冲得上去。
这是怎么回事?陈靖仇心下一骇,定睛看去,只见宇文拓的左手捻了个诀,在前额、左肩、右肩、前心接连划动,每划一次,那股无形之力便向前迫上一步。他正在惊疑,却听张烈道:“这是四神护身咒,小兄弟,五行……五行……”但宇文拓黄金剑上的劲力虽然方才减弱了一点,此时又不断增强,他又有抵挡不住之势,这话也说不下去了。
陈靖仇听张烈说是“四神护身咒”,他虽不知宇文拓师传绝学,却也知道四神即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青龙属木,白虎属金,朱雀为火,玄武为水,他用这四神护身,四神变幻,护住中央勾陈螣蛇,自己难怪冲不上去。张大哥所说,定是要依五行相生相克之理,但宇文拓使得这般快法,又怎么能破?一时心头茫然,却突然想起当日伏击宇文拓时的混元太乙奇门,心道:“对了,这四神护身咒,只怕和混元太乙奇门是一个道理!”
如果能布下混元太乙奇门,应当能攻破宇文拓的四神护身,可是陈靖仇要使太乙奇门也不容易,混元太乙奇门更是要借神器之力方能使出,现在他哪里用得出?正要冒险一试,却见宇文拓剑眉一竖,喝道:“开!”随着他一声厉喝,“啪”一声响,裹住黄金剑的水火刀已一下炸开,却是张烈终于抵不住宇文拓以金刚大力连番猛攻。
水火刀一裂,张烈心头也是一沉。他本觉功力和宇文拓相去无几,又学得了杨义臣的绝学,招招克制宇文拓,必能胜他,可是真交上了手,他才知道宇文拓的真正功力竟比他想得还要高出十倍。一瞬间饶是张烈心雄万夫,也有点沮丧,但他虽败不乱,水火刀一烈,口中喝道:“破!”那些碎裂的酒液凝成的寒冰一瞬间化作万点火焰,直向宇文拓射去。这个败中取胜之招使得快如闪电,宇文拓也没料到张烈还有这一手,左手已不能捻诀,展袖扫去,火焰虽密如蜂群,可在他长袖之下仍是应手即灭,但长袖也被烧出了点点焦孔。
就在这一刻,陈靖仇已觉身前的无形屏障尽化乌有,心知四神护身咒被破。他的法水剑一直蓄势待发,见有机会,人如闪电般直冲上去。他也已用全力,身法比平时更快,眼见剑尖要刺入宇文拓心口,却见面前黄光一现,一口大剑挡住了剑势。
宇文拓的大剑比平常所用之剑要阔了许多,挡在身前便如一口盾牌。陈靖仇的长剑出手虽快,却也透不过他的剑招,“当当当”三声,剑尖已在黄金剑上连击三下。他的法水剑与张烈的水火刀异曲同工,剑身的阴寒之气一般极其厉害,可是这三剑一击,剑身上的白色光芒顿时减退了大半,连剑柄都显得灼热起来。他还不死心,只待再刺,却听宇文拓厉喝一声,大剑上剑气暴长,自上而下席卷而来。陈靖仇跃出时人还未踏实地,哪里还能变换方位?见宇文拓反击竟是如此势不可挡,心头一寒,正要闭目等死,后心却是一紧,张烈已伸出一手,一把将他拖到一边,宇文拓剑上发出的剑气扑了个空,重重地击在塔壁上,这座通天塔亦随之晃了晃。
这一招陈靖仇死里逃生,心头仍在剧跳不已,心道:“若不是张大哥,我就要被他劈成两半了。”扭头正想向张烈谢一句,却见张烈面色灰白,嘴角已有鲜血流出,惊道:“张大哥,你受伤了?”
这一番攻击,陈靖仇还是循隙而入,张烈却是与宇文拓硬碰硬。他只觉双臂发软,心道:“只怕再使水火刀,拔出来已不到两尺。”他这水火刀是以真力凝结酒液而成,力量越大,拔出的水火刀也就越长,现在元气大伤,水火刀已不能发挥往常威力的一半,而宇文拓仍是面色如常。他向来不肯服输,可到了这时候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功力实是不及宇文拓甚远。
他和陈靖仇都是心头忐忑,宇文拓却也不比他们镇定多少。张烈和陈靖仇实是他有生以来遇到过的最强之敌,何况现在已是失却之阵最关键的时候。他迫退了两人,胸中亦觉有点脱力,心道:“糟了,再不能解决他们,只怕就没力气施失却之阵。”他将黄金剑捧在手中,喝道:“陈公子,张大侠,你们难道就这般希望这世界毁灭吗?”
陈靖仇一怔,心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胸口却忽地一动,还不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却听一直端坐不动的小雪一声尖叫,她的身后出现了三个人。
是小郡主和她的两个侍女!
陈靖仇大吃一惊。他们千辛万苦才杀到宇文拓近前,不知小郡主是怎么绕到宇文拓身后制住了小雪。单小小和尉迟嫣红两人一手抓住小雪的一条手臂,小郡主的手搭在小雪头顶,嫣然一笑道:“宇文太师。”
她三人突然出现,张烈亦是吃了一惊,宇文拓却似毫不意外,喃喃道:“果然是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小郡主微笑道:“当然是我,我也知道宇文太师你已经对我生了疑心,只是宇文太师,你还不知道我为什么对你的行踪了若指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