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有居民反应,一只老鼠以极慢的速度绕楼转圈,神情悠然自得——实在太可怕了。
老鼠被居委会主任用铁锨拍死。主任是六十五岁的退休干部,在六十年代抓过特务。他询问了垃圾工人,查明我倒过药渣,于是找来,要我奉献药方。
我说:“药只能对付母耗子。”主任眼光一闪,说:“能对付母的就行,母的一死,老鼠就绝种了。”我:“母的一死,公的就不受约束了。你愿意你管辖的小区里四处都跑着兴奋的公耗子?”主任晓得其中厉害,于是走了。
主任为建设文明小区,开设了心理咨询中心,自任心理医生。他一再表示,心理医生的基本素质,是保密原则。来人都说出了心里话,但没几天就发现这些话传遍了整个小区。
不幸的是,Q也是上门求诊者。我推测全小区会很快知道,我俩没有男女生活,只是纯洁地住在一起,小区里跟她见面打招呼的中年男子会突然变得很多。
但这一情况奇迹般地没有发生,主任独独为Q守住了秘密。
他还送给Q一叠杂志,说:“这都是我看完的。算不上礼物,送你了。”杂志为《健康之友》、《家庭之友》、《妇女之友》,刊登了大量男女和谐的秘诀,她看得津津有味,按照杂志所写,在家光脚行走,并在左脚腕上系了一个小铃铛。
果然对我形成致命影响。
当我要求和谐时,她告诉我:“女人的性感是一种自我感觉,与男人无关。”我:“怎么就无关了?谁定的?”她:“如果你有问题,可以去杂志社咨询。我不负责回答。”主任染着漆黑的头发,身体干瘦,脸上横肉纵横,戴着一副墨绿色镜框的老花镜。他住在我家楼上,午饭时会窗户大开地播放台湾女歌手蔡依林的歌曲,但控制得很好,总在人们开始午睡前关掉,从不扰民。
我设想过,他的内心其实是一个女人,以蔡依林的歌曲,传达着他的少女情怀,他与Q接触,是想建立姐妹之情。但他的面相,令我对自己的想法不太自信。
Q认为主任对她是长辈的关心,坚持每周一次作心理咨询。居委会在2号楼地下室,任何时候都是整屋子人。心理咨询中心在7号楼地下室,那是主任的个人天地。
她的精神状态果然好转,不再事事批评我,对我的考试也采取了观望态度。后来,她常回她的木楼住一宿。
她向我保证她是自得其乐。说独自一人躺在床上,衣冠不整地看电视,把瓜子果核扔得遍地都是,那是我不能理解的自由享受。
一晚她回木楼,我去了王总的卤煮店。坐在店门口的发廊妹已被辞退,王总和彤彤待在里面,两人对坐,各吃着一碗卤煮,气氛非常诡异。
见我来了,王总把我拉到门外。他理了香港电影《龙虎门》中男角们的统一发型,垂下一块巴掌大的头发,遮住整个左脸。
他:“今晚要出事。”
抖了半晌头发,他接着说:“我想动她,而且跟她说了。我是畜生吧?”我:“……情况的确很糟。”他:“还有更糟糕的,她答应了。”王总萌发了最后一点良知,让我把他女儿带走,避过今晚。他说:“我怕控制不住自己……你能控制住自己吧?”我:“当然,我是她叔叔。”他:“这根本没有可信度,我还是她爸爸呢。”我:“我是你的朋友。”他撩起头发,直视很久,终于下了信任我的决心。
【六】
彤彤背着第二天上学的书包,平静地跟我回家。
她问我有什么好碟,我说我连DVD机都没有。她失望地斜躺在沙发上,看起电视节目。
十一点,她困了。
我家四居室中最小的房间平时并不打开,里面有一个双面书架、一个缝纫机和一张单人木床,墙上挂着一幅照片。我安排她睡在这里。
凌晨三点,我的胸腔骨头撑起,体内气流回旋,霎时醒了。我一动未动,床面却水面般波动。此种现象,是内气充沛全身,每一寸皮肤都在吞吐鼓荡。
是什么引发了我?是十三米外,另一个房间里的彤彤。
极品女人力量无穷,竟可令我武功进展。墙上是Q贴的两只红色长颈鹿剪纸,我遥对着,合起双掌。
两只长颈鹿的脖子凑到了一起。
从武功的提升程度看,她对我的生理影响巨大。我下床,向她的房间走去。随着一步步迈进,感到越来越强的电流自脊椎注入。
如歌如泣,我移动着双脚,悲惨地想到:她房间中的照片是五岁的弟弟,那是父母给弟弟留的房间,他一定会蹲在门口,将我阻拦。
但弟弟没有出现。我的手按在门上,微微用力,响起了清脆的一声,这是门暗扣出膛的声音。她面墙而卧。
贴着她后背,我慢慢躺下。她一下惊醒,敏捷翻身,抓住我两手。
我不敢再动,想到辜负了王总的信任,倍感内疚,起身要离去。
不料她展开两臂,将我抱住,说:“你是不是想起谁了?”我没有听懂,她补充:“你是不是想起你以前的女朋友了?如果是这样,你可以躺在这,抱我到天亮。”她毕竟还小,心中满是纯情的幻想。她的善良感动了我,不忍骗她,说:“不是。我没想起谁,我只是对你产生了欲望。”我的忏悔之词,引得她哈哈大笑。
她:“原来是这样,那简单了。”她按住我胸口,挺起上身,俯看了我一会,一个吻印下来。醍醐灌顶,我的武功境界再次提升。
她蹲起身,灵巧地褪去内衣。我扣住她的手,她:“怎么,不要?”我:“不,我们不在这里。”我抄起她,抱到另一间房。
之后,我盘腿坐在枕头上,深沉地入定。在昆仑山支脉的岁月,我一年一度地看过漫山遍野的花开,现在,我全身的细胞便是这一景致。
她好奇地观察着我,把手按在我的腿上,担忧地问:“你怎么了?”我:“你是极品女人,令我达到了半仙境界,谢谢。”她懵了,随即笑起来:“你可真会逗我,成熟男人都像你这么好玩么?”我显然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我对此提问,她痛快地回答,说一年前她到同学家做作业,结果做了这事,还曾经堕胎一次。
她绘声绘色地跟我描述堕胎的步骤,说医生一边做手术一边说话,她听到的一句是:“嘿,小孩有腿形了。夹住。”她咯咯地笑了,问我有何感受。我表示毛骨悚然。她说她想到了麦当劳的炸鸡腿,如果十月怀胎后生出一个汉堡包,就太好玩了。
天亮后,我给了她二十块钱,要她打车上学。她说:“你真好。”下楼后,还向阳台上的我热情招手。
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我想:我已达到半仙境界,现在要凑齐另一半了。
人选是十年前五台山西台的农家女,当年她已是微型美人,长大后必是极品。下午,我坐上了赶往五台山的火车。
如果顺利的话,十一个小时后,冥王星上会多一股寒气。
【七】
北京直达五台山的火车为慢车,两个相对的座位形成一档,满是抽着劣质香烟的小贩。
只有一档较空,我坐下来,对面是个趴在桌面上睡觉的姑娘。
她头发染成棕红色,牛仔裤上绣着一串牡丹花。我掏出《医学传心录》,一路看下去。火车二十分钟便是一站,公共汽车似的。
开了十几站后,对面姑娘抬起脸,额头压出了一块红印。她皱着眉,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翻着眼白看我,忽然两指一挑,递过来一根烟。
如果她表情正常,尚算五官姣好——看在这一点上,我接过了烟。她给我点火,问:“大哥,你是医生呀?”她是从书皮上判断的,我承认了。
她从包里掏出了一叠化验单,说:“我到北京看病,检查了半天都没查出毛病,您能给看看么?”抽出一张,完全不懂,我于是说:“直接讲你哪疼吧。”她哪都不疼,却整日心慌,有时会有一种强烈的瘙痒感,却不知道痒在什么地方。她:“只要您能指出痒在哪,让我的手有个可以挠的地方,我一辈子都感谢你。”我伸出三指,她乖乖地把手腕搭在桌角。脉搏有力,却全无预兆地弱下来,过一会再很强地跳起。我看表,每次时间均为五秒,非常有规律。此种情况被称为“脉怠”。我:“说明你身上失去了正气。”她无法理解正气二字。我:“妹妹,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从事那种行业的?”她:“……倒也不是,不过我男朋友较多。”我流露出不快的表情,假意起身要走。
她连忙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大哥,你对了!”我向她解释病因:地球上的每个物种,总是雌性多于雄性,以保证在一个时间段里可以繁衍出大量后代。人类也如此,所以男人接触很多女人是物种使命,而女人不能接触很多男人。
她:“为什么?不是男女平等么?”
我:“因为女人接触的男人一多,就没心思怀孕了。”女人只有对一个男人忠贞不贰,才会尽心地哺育后代。女人的爱情是繁衍系统中的一道程序,男人的不忠是另一道程序。
男女相交,会吸收彼此的气息,老天给男人设置了处理机制,不同女人的气息能得到调和。而女人没有这一机制,无法调和不同的男性气息,接触男人一多就会生理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