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只见那高高在上的帘中人深深叹了口气,挥手时,帘中复又探出一道青光,罩住了鸢儿的尸身与这倒在血泊中的居云轩总管邢业。
青光一闪即逝,这一道光芒过后,大殿地上竟是空空如也,连原本散漫四溢的血腥气,竟也了无痕迹。
夏文清与夏武明兄弟俩面面相觑,前者似乎搞不清状况,忧心问道:“武明,那邢业死了没有?”
夏武明皱了皱眉,想说些什么,却空是张合了几下嘴巴,摇了摇头。
他与夏文清本是同胞同胎的兄弟,只不过他比夏文清先生出来,这才做了大哥,其实一直以来,他做事多是靠夏文清拿主意,自己少有主见。
这时他回望大厅四周,只见旁人皆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面孔,七妙那桌上愚痴和尚和李渺华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己,却因这是居云轩自己的家事,不方便多做言语。
再看那居云轩之人的反应,那一个个仆役侍女尽皆躲着自己的眼神,那边芝江自顾自的盯着桌上的杯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依旧是那样我行我素…….”夏武明苦笑一声,这时帘中人冷冷一声言语,将他由迷蒙的沉思拉回道了现实。
“你二人干的好事!”帘中人的言语,依旧冰冷无情,那夏文清听了,却突然从席中跑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诉道:
“父亲大人!”他哀叫一声道“我二人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可你却把权力都交给邢业这外人,没日没夜的躲在这帘子中。”
说罢,夏文清向前飞快的爬了几步,竟攀上身前那慢坡石梯之上,只听他声嘶力竭道“你知道邢业已经把居云轩变成了自己的私产,都干了什么么!”
这时一道阻力横在他身前,将其一把由石梯上退了下去。
“唉…….”帘中人又是一阵沉重的叹息“既然这样,从今往后,这居云轩的总管便有你来做吧……..”
“真的?”夏文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喜交加的问道。
帘中人,那居云轩主夏鸿渊却不再理他,只是轻声道:“今日叫各位看了我夏家笑话,十分过意不去,老夫累了,暮紫、芯寒,你二人安排诸位寝居,明日午后,将众豪杰按所属门派不同,各带一位再来这妙仙阁与我一晤…….”
言罢又是一道光闪过,殿中空留回声,那夏鸿渊身影早已不在。
“武明,你听见没有!”夏文清一把握住夏武明肩膀,激动的说“父亲允我做居云轩总管,我们胜了!”
“二位公子,老爷吩咐了,还请你们回寝休息…….”那暮紫不卑不亢的说道。
一旁席上夏芝江二话不说,带着身边丫鬟,抢在众人身前,缓步走出大殿。
她的身形婷婷袅袅,走过周涵止身边时,似有深意的看过他一眼,轻轻笑笑,不远处芒星剑冠玉见了,面无表情,只是仰脖将杯中酒吞尽。
…….
是夜阑珊,众人各怀心事,在暮紫,芯寒这两位侍女带领下离开妙仙阁,缓缓向山下走去。
原来那居云轩虽然房舍众多,但邢业与夏氏兄弟并轩主住在中门之内,而客居之所却修在外面,靠近前面山门,那夏文清今夜趁乱咒杀原为轩中总管的邢业,顺利取而代之,自此手中揽上了居云轩中操纵一干事物的大权。
他半心惶惑,半心激动,面上强作克制,有露着难以掩饰的志得意满之情,站在中门边上,拱手向众宾客作别。
这一行约莫三十多人,沿着山路石阶,拖出一队身影,行走在清朗的夜色中,那缺了一角的月亮斜挂在幽静的夜空,默默看顾众人,七妙抬头时,望见这明亮的月亮上黯淡黑斑,似一道山岗,又像是那深邃的海洋,亦或是一片朦胧的雾气,透露着一股神秘。
她不由想到,这缺角的月,黯淡的影,莫不是迷茫前路上的一丝不祥之兆。
她与李渺华几人处在队伍末列,行过中门时,夏文清满面红光的蹭过来,拱手作揖,谄媚道:“但愿今日轩中事情,没有扰了仙子兴致,文清现在这里告罪了,待明天我俩安排好大小事宜,定带仙子好好看一看我居云轩风景”
七妙点头还礼,没有多语,夏文清怔怔瞧着她,不掩热切之意,进一步恭维道:“仙子略饮几杯这桂花佳酿后,却少了几分清高,多了些妩媚,更好看了…….”
这话说的唐突,饶是周涵止惯于敛气,也不免勃然大怒,他正要张开呵斥,却听那李渺华大怒道:“你是什么人,竟敢调戏我仙子姐姐,小心明月心打得你满地找牙。”
那夏文清被她突如其来的呵斥,一下子骂的傻掉了,李渺华不等他回过神来,一把拉过七妙道:“仙子姐姐,我们走!”
就这样,李渺华拉着七妙走几步走去了前面,身影没入夜色,却听她嘴上犹不饶的留下一句话道:
“满口蜜糖,却阴险歹毒的坏蛋!”
夏文清被这么一骂,半响回过神来,他心头恼怒,想着要说回去几句,却发现李渺华人早已走的远了,空气中只有最后那句话犹自回响:
“阴险…….歹毒……..”
这定是说他金夜用不够光明正大,而是十分歹毒的手段咒杀了那居云轩原总管邢业,夏文清心头一阵苦涩,不由想到,自己人知道自家事,外人又了解多少,又怎么知道自己要不是没了办法,能去用着下作咒杀之法。
这李渺华贸然便对自己下了歹毒阴险,形似小人的结论,真是、真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区别与他的气恼,周涵止的火气却是登时便消了,他心中转怒为笑,带着一种似是而非的神情略略打量了夏文清一眼,便轻摇着天子扇,长笑一声兀自迈出了中门。
愚痴在队伍最末,看着夏文清又羞又愤的表情,原本他一只手已经揣在里袖口中,捏着那九鹿山觉仁老和尚写给夏鸿渊的信,可是愚痴思前想后,到底没将此信取出,而是长叹一声,道声阿弥陀佛,也是紧随周涵止离去。
暮紫芯寒打着两盏灯笼,身前带路,领着众人步向前面客舍,略行半个时辰,只听一真吱呀响动,原本张开的中门缓缓闭上,远望之,便似那伫立在无边夜色中的一面石扉。
暮紫芯寒两个侍女将众人分开,依次安排他们进入一栋栋客舍之中休息,除了那贺须弥孤身一人外,余下个人等自是按不同派别要求住在同一处,暮紫心头会意,刻意将魔教、兵盟等等不同势力的区别将他们远远隔开。
此处不表,送走众宾客后,石扉后面,夏武明忽然问道:“文清,能请人布下这等厉害的咒术,你究竟付出了多大代价?”
夏文清叹了口气,轻声告诉他道:“十年寿数……”
“啊!”夏武明大吃一惊“如此拼命,你这又是何苦?”
“武明…….”夏文清低音低缓“这世人一直都是踽踽前行,你,不懂我…….”
清风送过一丝寒意,夜凉如水,夏武明一瞬间觉得,夏文清的身影竟是如此落寞。
第四十三章 望夜愁云鬼影缚( 下)
夏武明突然重重呼出一口气,他摇摇头道:“最先你说邢业霸占了我居云轩,你我必须除却此人,抢回这我居云轩大权,我心中虽不能完全认同,却也一直陪着你做此事,只是不知道你为达目的,竟能如此决绝。”
“不然又能怎样?”夏文清悲愤道“从我记事起,父亲一直像个木头人一样躲在那帘子后面,邢业顾及你我会损害他的利益,又只许我们读书,不许学道,幸而你在山外遇到名师,有了这一身修为,可我堂堂七尺男儿,竟是手无缚鸡之力…….”
他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咬牙道:“正是如此,我才被人看不起,先前那兵盟冠玉,这周涵止,李渺华,他们都看不起我。”
“等着吧,我喜欢的女人,一定要搞到手!”他喃喃道。
“你…….”夏武明面色迟疑,劝道“你还是不要打灵霞岛那女人的主意吧…….”
“这个不用你管…….”夏文清一摆手,狠狠不已的说“我要他们都知道,这天下间我看上的东西,便没有得不到的!”
“唉!”夏武明重重垂了头,俯低的身子,显得怀中心事,肩上重担,竟得他如此不堪,他仍然不解的问道:“就算你为了居云轩家业,要杀这邢业,又何必奉上十年寿数交换?我们没有钱么,用别的东西交换不行么?”
“武明,你糊涂了,我们有什么?”夏文清语声中满是悲戚,他说的极快,似陈述,更似控诉:
“我们有钱么?没有!”
“我们有权么?没有!”
“我们可有心腹能使之人?没有!”
“我们有父亲的帮助照顾么?更没有!”
这夏文清越说越是激动,继而他痛诉道:“我们有什么,我们只有自己的命而已!”,话声刚落,忽然他一把抓住了夏武明的肩膀,大声对他说道:“可是现在不同了,我们杀了邢业,夺回了居云轩大权,只要你我兄弟联手,就能拥有了一切!…….”
“唉!”夏文清还要说,夏武明却突然不想听下去了,他一把甩开那按在自己肩头的双手,身形晃动,竟是一闪而逝,使这寂凉的夜空中,只留下一声沉重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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