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威总算没有呆到底,在愣了一下之后便加入了战圈。他对刀法虽然不像雷烈那样专精,却也不算陌生,此时和后者背对而立,一把钢刀居然挥舞得密不透风,任凭对手如何攻击,总能及时接架住,让雷烈得以专心应付正面之敌。
“别急着前冲,攻势不停,缠住他们,看他们能坚持多久!”冷岩沉喝道,我众敌寡,对手要维持眼下这种严密的守势,必定要消耗大量体力,他们要做的,就是加速其消耗,冷岩绝不相信,两个还在发育的少年会在体力上强过他们这一帮壮汉。
但这还不是他真正的杀手,在他的授意下,两名大汉不着痕迹地退出了攻击,随后又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
“闪开!”两名大汉暴喝着越众而出,四只手同时扬起,四团灰蒙蒙的烟气随即脱手而出,向雷烈迎面袭来。以冷岩的眼力,自然看得出两人中谁更难对付,与其把攻击平摊给两人,莫不如集中力量,先行敲掉其中的强者。
两名大汉掷出的,是在这了断场内到处可见的黄沙。这种街头地痞无赖打烂仗的把戏,稍有点骨气的武者都不屑采用,而且在正常情况下几乎不会威胁到战气境以上的高手,但此时却收到了神效,尽管及时闭眼,仍旧有至少五分之一的沙砾进入了雷烈的双眼。
“喝!”吼声如雷,虽然不像音攻之术那样可以直接伤人,却足以扰乱心神,干扰听觉。怒吼声中,冷岩的长棍悄无声息地向雷烈小腹捣来,如同突然暴起捕食的毒蛇,迅猛而狠辣。这一手功夫原本是他当年还是小混混时的拿手好戏,如今使来不仅丝毫没见生疏,反而越发地炉火纯青。
“阿清当心!”秦威人随声至,手里的钢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光弧,直奔冷岩头顶劈落,全然不顾身后袭来的棍棒。
“喀嚓!”“噗!噗!”一串的响声过处。仓促回棍防守的冷岩狼狈地拖着断成两截的木棍退入人群,与此同时,两支木棍已经重重砸在了秦威的左肩和后背,他却对此恍如未觉,手中钢刀舞动,又砍断了一根袭向雷烈的木棍,同时脚下飞起一脚,踹飞了另一名贴地而进,想要袭击雷烈下盘的对,随后刀光闪动,把同伴牢牢护在中央,自己却连着挨了两三下。
经过这一段缓冲,雷烈总算能勉强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些死缠烂打的对手,心中禁不住杀机怒涌。
“阿威让开!”雷烈的吼声如同雄狮发出的咆哮,声音还在空气中回荡,他的身影已经超越了秦威,刀光如空中划过的闪电,在迎面而来的对手来得及反应之前,便落在了其脖颈之上,一刀砍断了对手的脑袋。匹练般的刀光丝毫不停,随后反卷而上,先是斩断了另外一人的木棍,接着去势丝毫不减地将之从下向上开了膛。
这两刀出手,雷烈自己也不禁一愣——即便是在往日体能最巅峰的情况下,他也极难只凭着肉身力量达到这样的效果,如今每天都吃不饱,还要应付那足以把牛累倒的训练,却居然超过了往日的最佳状态。
新训营的训练虽然惨无人道,然而如果能挺过去的话,确实可以发掘出人在体能上的潜力,可那必须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补充跟得上消耗。像现在这样每天吃得比狗都差,别说提升体力,能够保持原有的状态就算不错了,但眼前的事实,还有体内那股蓬勃欲出,如同沉睡后苏醒的火山般随时准备爆发出来的力量,却无不清楚地告诉雷烈,他的身体强度和力量,确实比之从前提升了一大块。
从小到大,雷烈不知经历过多少生死搏杀,当然知道此时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只是略一思忖就放弃了继续探究,大喝一声,手里的钢刀及时架开向秦威当头砸下的木棍,随后反手一刀,抹断了那名对手的脖子。
“这个小家伙不错。”院门外的费刚突然对身边的同伴说道,仿佛对了断场内发生的一切了若指掌:“我本来以为至少还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逐步激发他们体内锻体丹的功效,但他的体质显然远在我预计之上,居然在战斗中激发了药丸的效力,这下得到的好处可比一点点接受改造强多了,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挺过接下来的那一关。”
“挺过了又怎样?”同伴是个身材魁梧丝毫不下于费刚的大汉,脸上虽然没有刀疤,那满脸横肉和满是煞气的神情起到的震慑效果却丝毫不下于后者,他是新训营负责体能的教官,但此时,这个一向给人凶神恶煞感觉的大汉,语气中却多了几分和相貌截然相反的悲悯:“如果在其他时间来投军,以这小子的素质,绝对会成为营中的精英,可现在,就算他的成绩再好,表现再优秀,结果还不是一样?”
费刚默然。
了断场内,雷烈如同出闸的猛虎,手里的钢刀变成了索命的凶器,每两三招就会有一人倒在刀下,秦威跟在他身后,几乎完全插不上手,唯一能做的就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同伴,看着他像庄稼地里的农夫一样收割着生命。
冷岩几乎要疯了,他做梦也想不到,只是一场为了小弟出头,顺便树立自己权威的斗殴,最后居然会演变到现在的局面。看着手下一个个送命,看着对手如同煞神附体般肆无忌惮地杀戮,看着那不住在空中划过,带着一抹血色的刀光,冷岩的勇气飞快地消失,他再也没有胆量上前,和所有的小弟们一样,在雷烈如同雷电般的刀光下拼命地逃窜。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直到最后一个手下倒地气绝,冷岩仍旧是毫发无伤,但他的好运也到此为止,看着一前一后把自己夹在中间的对手,他突然扔掉手里的武器,然后做了一件谁也想不到的事。
“两位饶命!”不久前还威风凛凛的冷岩双膝跪地,磕头如捣蒜:“我有眼无珠,冒犯了两位,只要能饶我一命,从今以后,我愿为两位做牛做马。”
“没卵子的货。”秦威的心里郁闷之极,在刚才的厮杀里,他除了在开始阶段砍伤了一个对手,剩下的时间要么是处于守势,要么就是跟在雷烈的屁股后面,好不容易拦住了最后一个对手,居然还跪地投降。一个多月的磨练让秦威也学会了爆粗口,他狠狠地冲着对方吐了口唾沫:“杀你这样的烂货,真是会脏了我的钢刀。”
“饶我……”冷岩的哀求被划空而至的刀光打断,一颗硕大的头颅冲天而起,在空中翻滚着,落到了十多步外的地上。
“生死搏杀时,一定不能有丝毫放松,否则死的就会是你自己。”雷烈沉声说道,同时走到冷岩的无头尸体边,一脚将他从俯卧的姿势踢成了仰面朝天,露出了被他压在身下的小半截木棍,木棍的一端被斜斜削尖,用力一击下,足以刺进人的身体,正是刚才秦威一刀砍断的长棍的一段。
秦威倒吸了一口凉气,阵阵冷汗从后背冒出——刚才他和冷岩之间不过几步远,如果后者暴起发难,他十有八九躲不过其垂死的反击。
第四十四章锻体
“阿清,我……”秦威的话硬生生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咽了回去——在他的对面,雷烈的脸在刹那间变得惨白无比,全身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雷烈吃力地说着,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砰然跌坐在地上,却强撑着坐直,摆出一个五心朝天的姿势,随即闭上眼睛,咬着牙,迫使自己进入入定的状态。
阵阵热流如决堤的洪水般从身体各处涌出,肆无忌惮地在雷烈体内横冲直撞,所过之处,他的五脏六腑,皮肉骨骼,乃至全身的筋膜肌腱和脉络,全都仿佛被无数柄重锤同时敲打,在瞬间碎裂糜烂,而后又被迅速粘合重建,然后再度被粉碎,反复循环。这种滋味,绝不是简单的痛苦两字就能形容的,偏偏不管体内怎样折腾,雷烈的头脑始终清醒无比,就连昏迷过去都做不到,简直可以称得上生不如死。
如果换做其他人,在这种折磨下唯一的结局就是神志崩溃,变成毫无理性的疯子,但雷烈的身体经过先天金灵气的改造,对于痛苦的承受能力远远超出普通人数十倍,凝聚的刀魂更是让他的意志坚定无比,能够坚持的时间却是比旁人长得多。即便如此,如果他只是一味硬挺的话,早晚也会达到承受的底线,最终陷入疯狂,好在除了强韧的身体和意志,雷烈还有另外的底牌。
“赤子元婴,维我心灯,赤子元婴,维我心灯……”雷烈拼命集中精神,默默念诵着师门传下来的,用来宁静心神的心法口诀。这篇心法并不能提升功力,但对于他这一脉的传承来说却至关重要——刀为百兵之胆,雷烈师门的武功几乎全都是以勇猛彪悍见长,更有不少祖师把沙场当做了感悟刀法武功的地方,因此功法中的杀伐之气极重,如果没有这篇得自道家的养气心法,历代传人里不知会有多少人最后心志失守,变作杀戮的机器。
清心宁神的心法果然起到了效用,尽管剧痛依旧,雷烈却逐渐摆脱了之前那种近乎疯狂的心境,虽然还做不到物我两忘,却足以保持神志的清明。然而这却进一步加剧了他所承受的痛苦,在雷烈的感觉里,他仿佛变成了顽童手里的玩具,全身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骼都在不停地被扭转,折断,撕脱,捏碎,而后又被重新复位并完好如初,接着又再一次受到上述的对待。他的身体如过电般抖动着,鲜血从全身毛孔向外渗出,面孔已经扭曲得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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