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魂 (晴空无限)

雷烈在堡寨中随意而行，寨墙外突然传来一声牛吼，这是他和大金约好的信号，表示那些逃走之人已经全部被解决，当下扬声喝道：“你们不用害怕，这里该死的人已经都死了，那些人的钱物藏在哪，你们想必很清楚，拿上钱等在这里，最晚两天，锐士营的人马就会来救你们，以前的日子就当做了场噩梦，醒了就忘了。”说着展开轻功，瞬间掠过百十丈的距离，出现在堡寨外面大金的背上，钢甲狂牛再度发出一声巨吼，扬起四蹄，向下一个目标赶去。

冤有头，债有主，据点里的沙匪都是些狗都不吃的东西，那些被他们掳来的妇人却是无辜的，雷烈虽然手狠，却还没到滥杀无辜的地步。锐士营在查抄上一处据点后一定会大索潜龙会的踪迹，他已经在沿路留下了只有营中同袍才看得懂的标记，两天的时间，足够他们赶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几乎是这一幕的重复，借助追踪粉，雷烈始终缀在莫崇的身后，每一处后者离开的据点都会遭到他最无情的打击，从西疆沙漠到黄沙城，从黄沙城到西州城，再到通往内地的其他城市，在莫崇到达西疆边境时，十一处据点无一例外，全都在雷烈刀下变成了可怕的血肉屠场。

“你不是人，你是恶魔！”西疆通往内地的飞虎峡内，莫崇面无人色地看着默默拦住自己去路的雷烈，还有后者扔到地上的，那一堆沿途经过的据点负责人的耳朵和腰牌，歇斯底里地大喊着：“你我无冤无仇，我已经避开你了，干嘛还要追上来！”从西疆往内地十几条路，他刻意选了这条最偏僻，难走的峡谷，没想到还是被人堵了个正着，心里的惊怒可想而知。

勇气这东西就好像气球，要想保持不泄，就绝不能出现哪怕半分的漏洞。论战力，莫崇固然比不上雷烈，却也算是一等一的高手，只可惜当日一逃，已经让他的心境出现了一丝破绽。这些天来，他一心想着回到内地，根本没时间考虑别的，直到面对雷烈本人时才发现，原来随着自己不断的逃避，原本只是微不可察的丝心灵破绽，已经变成了巨大的缺口，而自己面对对方时的勇气，也早已随着这缺口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是在第二处据点就遇到雷烈，莫崇横下心来，未必不敢与之以命相搏，如果是在进入黄沙城后遇到雷烈，莫崇就算心有忌惮，也绝对会选择先与对手一战，如果不敌再相机逃命，如果是在抵达边境之前遇到雷烈，莫崇纵然不敢与其交手，也可以冷静地思索如和从对方面前逃脱。但现在，眼看着生路就在眼前，莫崇居然在对方面前提不起半点的勇气。

“凡战者，必以攻心为上，心无战志者，虽百万之师，必败亡无地也，故克敌之道，首在养气，气足则势盛，势盛则敌心必怯，故当面之战而能胜之者，一曰勇，二曰智，三曰武也。”雷烈师门的历代祖师中，不乏执掌兵权的名将，这一段话就是出自其中一位威震边关，令蛮夷数十年不敢相犯的祖师的笔记，沙场征战是这样，武者的对决同样如此，莫崇心志已怯，早已没有了斗志，难怪面对雷烈时会有如此不堪的表现。

“五年以前，我和你有一样的想法，觉得只要自己主动退避，就可以避免招灾惹祸。”雷烈缓缓说道：“但我错了，即便是无冤无仇，一样会有人找上你——为了利益，为了扬名，甚至只是因为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认定你天生就应该被踩在脚下供他取乐。”

莫崇一愣，突然若有所思地看向雷烈。

“有所得，必有所失。”雷烈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十年前，你的一个弟子在镇州血洗了一家大户，把得到的金银珍宝献给你七成，你用手里的人脉替他遮掩了此事，又亲自出手，把出于义愤追杀他的三名高手击杀。七年前，你的另外一名弟子在同州将一个小世家的小姐先奸、后杀，没想到那个小世家居然和铁剑门有瓜葛，为了活命，他献给你一块万年温玉佩，你前脚拿了玉佩，后脚就大义灭亲，把那名弟子击毙……”

这些事情虽然少有人知，却算不上什么隐秘，十三宗门的重要人物，哪一个没有自己的财源，哪一个敢说自己的钱财全都来得正大光明？名门正派也是人，没钱，拿什么养活一大堆妻妾儿女，拿什么过锦衣玉食的生活？要说比莫崇做的更恶劣的事情，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只要吃相不太难看，只要不给人留下把柄，有几个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或者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来管这些宗门大佬的闲事？

“你有四个亲传弟子，二十个记名弟子，除了没出师的两人，你每年从其他人手里得到的常例至少在两万金。你是他们的后台，靠山，你仗着他们的供养富比王侯，他们因你的庇护而横行无忌，既然如此，他们欠下的债，你也同样要偿还。”

莫崇生性谨慎，所做过的事情全都手尾清楚，因此平时并不怎么在乎被人提起，然而此刻听雷烈对过往的所为一一道来，感觉却是大不一样，仿佛自己成了待决之囚，而对面的，则是执掌自己生杀大权的审判者。

蹄声隆隆，从雷烈的身后传来，被堵住去路的莫崇突然喜形于色。“凌老弟，我在这里！”他高声叫道，身体在同时急速后退，以免对手暴起伤人。

雷烈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我叫雷烈。”他没头没脑地说道，荡决刀骤然间从虚空显现，刹那间，无边的煞气铺天盖地而来，莫崇的双眼，心神，全都被那一抹夺目的刀光所占据，“屠戮天下，杀！”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一百三十一章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雷烈，他是雷烈，那个杀死了各大宗门上百精英的雷烈，我早就该想到的。”失去意识前，莫崇的脑海突然灵光一现，随后便沉默在无尽的黑暗中。

“大胆！”“找死！”惊怒交加的叫喊声中，奉命接应莫崇的十几名高手飞骑而来，四名战罡境，七名战气境十层，四名战气境九层，全都在几乎同一时刻从马背上腾身而起，星跳丸掷地向雷烈掠至。

“小辈受死！”“杀！”两声怒吼从对面和侧方不约而同地响起，顷刻间，飞虎峡两侧山坡的地面突然翻起，至少上百人从事先挖好的掩体内现身，上百支强弩同时发射，蓝汪汪的淬毒弩箭在如流星划过十几丈的空间，落向正在冲向雷烈的潜龙会高手。

“啊……！”高手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躯，猝不及防下比普通人也差不了多少，这些军中的强弩二百步内可以穿透重甲，上面更淬有西疆特产的风蛇之毒，见血封喉，就算是正面射击，潜龙会的高手能逃过的也没几个，此时骤然遭袭，一个照面便死九伤二，受伤的两人只是挣扎了两下，也随着同伴而去。转眼间，十五名高手，只剩下了为首的四名战罡境强者。

“有埋伏，速退！”能练到战罡境的没有一个笨蛋，四人迅速判明了形势，正在前冲的身体突然改变方向，以加倍的速度向来时的方向飞退。

“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冷凛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一个纤细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四人撤退的路线上，无数道剑光在一瞬间迸发出来，如丝如缕，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转眼间就把四人包裹在内。

剑光夺目，没人能看清在其内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一阵阵充满惊恐和愤怒的呼喝，却只持续了片刻就寂静无声，下一刻，剑光一敛，四名战罡境高手如同四块沉重的石头从天上掉落下来，摔在地上，溅起了好大的烟尘。

人影一闪，刚才在空中大发神威的纤细身影，已经出现在雷烈面前，后者微微一笑：“嫣姐果然了得，四个最差也是战罡境二层的高手，在你手上居然和土鸡瓦狗无异，看来晋身战心境，也是指日可待了。”

雷烈身负前世的记忆，等于是从襁褓中就开始练武，又有荡决刀和不死之身相助，论天赋和进步速度可谓是妖孽级别，但即便如此，面对秦嫣，他依然不敢说在武学进度上一定能胜过对方——和林远峰一样，秦嫣也是战魄武者，不同的是，她拥有的是千中无一的剑魄。

如果把战魄也分成三六九等的话，林远峰的血魔战魄无疑是最低等的存在，剑魄则绝对处于金字塔的塔尖。每一个剑魄的拥有者，都是百年难遇的剑道天才，攻击力之强，冠绝同阶，越级挑战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更为妖孽的是，只要没有意外发生，他们可以毫无瓶颈地修炼到战心境，而即便是在这个境界，剑魄武者的攻击力同样称雄同侪。

秦嫣比雷烈大九岁，今年只有二十九岁，已经是战罡境十层的绝顶高手，按照这个速度，最多十年，她就可以荣升到战心境。秦震身为皇储，对秦嫣却礼遇有加，不光是因为她那位身为护国圣者的师父，更是看中了她自己的潜力。

“你要走了？”秦嫣脸上依然带着那副青铜面具，沉声问道：“回去报仇？”雷烈点点头，虽然没有说话，神色间的坚定却是连傻子都看得出来。

“我的武功到了临界点，五年之内，一定能够突破。”秦嫣一字一字地说道，声音穿过青铜面具，显得极具金属质感：“五年后，如果得不到你的消息，我就会离开西疆，亲自去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