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桑土公的元神也不好过,另一名黑甲魔神趁机在穿山甲厚实的背上斩下一斧,虽然没有砍断它的身子,却也是皮肉翻卷,鲜血淋漓。
耿无行如有感应,“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手里的扇子挥舞更急。那边桑土公的肉身也是一阵摇晃,后背上裂开一道血口。
穿山甲一声哀鸣,使出全力以三棱梭劈断刺伤自己的黑甲魔煞一臂,但身上跟着又吃一斧。
片刻功夫,穿山甲遍体鳞伤,浑身浴血。但是黑甲魔煞也被它杀得只剩一个,四名鬼姬更是再折一半。
两人的喘息越来越剧烈,耿无行不停地朝外喷黑气,桑土公的元神也不停喘着气。但这个时候他们都已欲罢不能,只得死拼下去。
穿山甲突然发出一声低吼,三棱梭左右开弓再将两名鬼姬杀死,然而它的胸口也被黑甲魔煞的利斧劈出一道伤口,连肠子也流了出来。
苏芷玉何时见过这等血腥场面,忍不住惊呼,差点当场就吐了出来。
耿无行鲜血狂喷,身躯弹射而起,九幽白玉扇化成一道刀光劈向穿山甲的脑袋。
穿山甲手中的三棱梭飞速弹起架住玉扇,却难防身侧的黑甲魔煞举斧又劈。
耿无行趁机玉扇一挥,九根扇骨宛如利箭一般射出,桑土公的元神近在咫尺,连闪避的时间也没有。
但见那穿山甲猛地一甩头,也不理睬利斧与扇骨,口中的长舌飞镖似地吐出,迎面穿透黑甲魔煞的心脏。
黑甲魔煞应声而灭,但临死前,那斧子却还是砍在了它的背脊上。
“噗噗”声接连响起,九根扇骨一根根全部刺入穿山甲的身体,一道道血柱冲天飙起。穿山甲负伤而吼,手中三棱梭也深深刺入耿无行的胸口。
耿无行没有想到桑土公如此强悍,狂叫一声玉扇松手落地,整个人也朝后飞去。
桑土公的元神亦是强弩之末,连三棱梭也无力拔出,庞大笨重的身躯重重砸落在地上,再也无力动弹半下,任浑身鲜血直淌,眼看也活不成了。
“啪”的一声,耿无行的身子也结结实实撞在庙门口,像死鱼一般瘫软在地,胸口还插着那支三棱梭。
一场龙争虎斗,最后落了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苏芷玉正扶着丁原好不容易逃到庙门口,忽然见面前落下一个黑漆漆的影子,立在地上竟是耿无行,不禁吓了一跳。但低头看见耿无行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于是又松了口气,抬脚想从耿无行身边绕过去。
谁知耿无行并未真的死透,蓦地身体弹起,张开双手掐向苏芷玉狞笑道:“就算我死了,也要找你垫背!”
苏芷玉一下子傻在那里,连动也不能动。
丁原见状虽然也是错愕,但他终究生性机敏,想也不想便横身护在苏芷玉身前。
耿无行的一双血淋淋大手正抓在他的咽喉上,令他顿时透不过气,连骨头也几乎要被掐断。
丁原借着最后一点神志,双手下意识抓住耿无行胸口的三棱梭,拼尽全身气力朝里一绞。如果是人间平凡兵器原也奈何不了耿无行,但这三棱梭是桑土公修炼百年的魔宝,岂同凡响?
耿无行一声狂叫,双手渐渐松开,身子也朝后软倒。
丁原觉得喉咙上一松,刚猛咳着喘口气,却见耿无行微闭的双目突然圆睁,双手抓住三棱梭朝前一扯,那三棱梭竟然直透丁原的前胸,自后背穿越而出。
两个人被三棱梭穿在一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丁哥哥!”苏芷玉被眼前景象惊得不知所措,大声哭叫起来。
忽然觉得肩头一暖,似乎被人握住,她下意识的又是一声尖叫,几乎昏了过去。
却听背后一个温柔的声音轻轻道:“玉儿别怕,爹娘来了。”
苏芷玉回过身,只见水轻盈正站在她背后,虽然神色略显疲倦,但目光里满是怜爱与欣慰。
在水轻盈身旁,苏真一脸铁青,身上的黑衣几处破损,渗出暗红血迹。
苏芷玉呆呆的盯着爹娘半晌,突然哇的一声眼泪狂涌而出,叫道:“娘!”然后扑进了水轻盈的怀里。
水轻盈怜惜的爱抚着女儿不停起伏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好了,女儿,没事了。”
苏真走到丁原与耿无行身边,耿无行已经没了气,而丁原也是气若游丝,眼看是活不成了。
苏真知道不能莽撞地拔出丁原胸口的三棱梭,当下伸手如电,连点了丁原身上数处穴道,以仙家真气暂时封住他狂流的鲜血。
“爹,快救救丁哥哥!”苏芷玉挣脱水轻盈的怀抱,急切的央求着说道。
苏真眉头紧缩,摇摇头慢慢说道:“妳丁哥哥怕是活不成了。”
苏芷玉一呆,哭道:“我不要,爹您神通广大,一定有办法的。”
苏真与水轻盈对望一眼,彼此露出苦笑。
他们与碧落山九大高手苦斗半夜,最后终于击退敌人。碧落山一名二代弟子被苏真当场杀死,另有五人重伤。如果不是水轻盈力阻,只怕那些人没一个能活着回去。
但经此一战,苏真与水轻盈也耗损不少功力,至少得回家静修数年。他们挂念女儿,急急返回客栈,却见客房里空空荡荡,只有天心灯还孤零零散发着红光。
幸好苏芷玉手腕上套着一个银铃手镯,这被称作“灵犀镯”的银铃手镯共有两只,每只上有八个小指甲大小的银铃。只要用真气催动其中一个,另一个即使在千里之外,也能发出回应。苏真夫妇正是借着这灵犀镯搜寻到了土地庙。
他们远远就看见耿无行扑向爱女,可恨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水轻盈更是闭起双目不忍再看。
哪晓得丁原在危急关头横空出手救下苏芷玉,苏真与水轻盈心中对他的感激无以复加。因此,但凡有一点办法,这夫妇两人也要救活丁原,可惜三棱梭透体岂是儿戏,以苏真的神通亦是束手无策。
忽然听见有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幽幽叹息道:“这、这个娃娃,真——不错,可惜,要、要陪——我老怪——一起下、下地狱啦!”原来是桑土公的元神伏在地上说话。
苏真虽没亲见桑土公劫走自己的女儿,却也猜到了大半,自然对其元神也没有什么好感,只冷冷地哼了一声。
苏芷玉看着桑土公垂死的模样,却动了恻隐之心,恳求道:“爹爹,他其实也不坏,你也救救他吧。”
苏真本想不理,但看着女儿的娇弱乏力、泪光盈盈的样子,也心中一软。
他早年也是魔道绝顶人物,行事一向嚣张。但遇到水轻盈后性子收敛不少,得此爱女,性情更是变得温和许多。
摸摸女儿的小脸,苏真暗想道:“丁原我是救不活了,那桑土公除了窥觑我手中宝物外,也没什么大恶,为人更是憨直,不如遂了玉儿的心愿。”于是他右手扣印,驱动真元,脸上青气一闪,将桑土公的本命元神送回肉身。
桑土公的身体抖了几下,缓缓软倒在地,叹了口气说:“多谢、谢你了,但、但我怕——也活、活不了——啦!”
苏真手一扬,抛出三粒红色丹丸在桑土公脚边,冷冷说道:“你先服下,再找一僻静之处调匀真气,然后回家闭关数载,功力虽不能恢复如初,也足够你自保。”
桑土公一阵错愕,他自然晓得这三粒丹丸就是闻名天下的无忧丹,苏真虽有炼制,但至少也需耗费数十年的功夫,而且一次炼丹绝对不会超过十二粒。对方与自己素昧平生,却一出手就是三粒,心中不由得大是感动。
他虽然位列天陆九妖,但从来独来独往,更无半个朋友。许多人当面敬畏他,背地里却都拿他的口吃做笑柄。
岂知苏真不仅耗费真元助自己元神归位,更慷慨赠送三粒无忧丹,心头不禁感慨万千。
当下桑土公收起无忧丹,勉力强撑起身体道:“谢、谢啦!”
苏真并不领情,冷冷道:“不必了,我只是看在玉儿的面子上才这么做。”
桑土公不再说话,默默服下无忧丹,一道甘甜的热流瞬间流遍全身。他此刻心中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这恩情一定要报。
数年之后,桑土公果然为了今日之情,关山万里,赴汤蹈火,成就了一段天陆佳话。
却说丁原忽然张开眼睛,模模糊糊看见水轻盈与苏芷玉,于是欣慰的一笑,用几乎不可听闻的声音吃力道:“我、我总算不负承诺!”
听得此言,苏芷玉收住的泪水再次泉涌,拼命的摇着母亲道:“爹、娘,你们快想想办法啊!”
水轻盈知道这是丁原回光返照,连无忧丹也救不了他,只得黯然摇头不语。
苏真默叹一声,用少有的温和语气道:“孩子,你有什么心愿未了尽管说出来,就是移山倒海,我苏真也一定为你办到!”
此话若是别人听见必定惊喜不已,苏真素来一诺千金,他既答应为人办事,就算把整个天陆倒转过来,也在所不惜。
但丁原微微一摇头,嘴角居然浮起一丝笑容道:“我这样的人还能有什么心愿,死就死吧,没什么可怕的。只麻烦你们把我葬在一个没人的地方,从此不会再有人给我冷眼。”
他淡淡说来却闻者辛酸,水轻盈也禁不住热泪盈眶,望着自己的夫君道:“就当真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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