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有所成。”
“你……一点都不好笑。”
撇了撇嘴,司马槿返身走到安伯尘面前,细细打量着面颊微红的少年,沉默许久,开口道:“你也知道,此计最后一步险而又险,若是处理不好,反伤己身。你当真准备好了?”
安伯尘点了点头,望向窗外,眉宇间那抹决然看得司马槿有些失神。
“如此,我也不多说什么。勿要逞强,切记谨慎。”
说完,司马槿向楼梯口走去,刚迈出两步,却又停下,回过身,安伯尘正好也向她看来。
“谢谢。”
司马槿轻声道,说完后,却又发现这样的肉麻好不像自己,生平第一次,少女颊边浮起娇羞之色,又或许是第二次,那日的望君湖……
萧侯不知道,可司马槿却知道,从头到尾,安伯尘所做的这些,一半是为他自己,剩下的一半中除了身不由己外,其余的都是为了自己……包括那两次打架。
只不过,等仙人秘籍到手后,自己便会踏上另外一条路,从此再不会和这个有趣的少年有任何交集,也不会再有留恋……罢了,且先平安度过今夜吧。
平复下心头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司马槿又看了眼独坐楼巅的少年,嘴角含着莫名的浅笑,转身走出。
“谢我什么?”
摸了摸鼻子,安伯尘满头雾水,司马槿那一瞬间的温柔非但没有让他感动,相反还有些不习惯。
看了眼天色,白昼将谢,夜幕将临,安伯尘抚平心意,深吸口气,运转水火二势流入上丹田,双手抱圆,闭合双目。
……
“居士。”
身后传来娇怯的声音,不用回头,安伯尘便知道是水神君。
自从昨日昼夜交替时分进入神仙府后,安伯尘隐约察觉到,水火二神君对他的态度似有改变,少了几分随意,多出几分敬畏。
从今往后,安伯尘每日都能进入神仙府,虽只有一次,且必须在傍晚,昼夜交替之时。每次顶多只能呆上半个时辰,也就是神仙府中的半年,可积少成多,安伯尘笃定,不出两年,他定能修炼到青火。
这些都是昨日水神君所说,说话时,支支吾吾,仿佛仍有所隐瞒。
可眼下安伯尘却没功夫去想这些,也没去计较先前水火二君隐瞒不报,昨夜神游神仙府,安伯尘整整滞留了三个月时间,只为那幅秘术行功图。
站在山崖边,安伯尘负手而立,放眼望去,群山起伏,峡谷迤逦,只不过如今的神仙府已和从前大不相同。
在安伯尘脚下,是一片深沟大洼,呈轮涡状,衍伸数万里的,山川湖泊俱在其中。而在这片轮涡之前,还有一方更大的轮涡,奇峰异谷星罗密布。
想要修行秘术,必须在三岁前调理经络,那时经络穴位尚未定型,等三岁后成型,为时已晚,再无机会。
安伯尘本以为他和秘术彻底无缘,谁曾想于厉霖梦中居然发现他也是在三岁后才得蛇妖相助,修成两重轮,也就说明了三岁之后修习秘术并非没有可能。
得司马槿所传的行功图,再行神游探入厉霖梦中,安伯尘依葫芦画瓢,耗时“三个多月”,在水火二君相助之下,强行改变了神仙府中山河走向也就是他体内经络穴位。
虽只有两轮,且还是一空架子,不过这秘术修行路线却和今夜的那一计息息相关,是成是败,皆依赖这两方轮涡。
第070章 闹剧罢了 雏龙隐孤楼(中)
“阿弥陀佛,今晚要出事。”
“何以见得?”
“月斜而黯,星辰失色,玄气入北斗,当主杀戮。”
“还真没看出,无花大师不仅会念经,能喝酒,擅识女人,还会望气之术。”
穿着布鞋的少年人一脸苦愁,极尽挖苦之言。
几天下来,无华不得已习惯了“无花”这个称号,可每每听到张布施阴阳怪气的说出,总会恨得牙痒痒,奈何又得保持禅心宁静,只好颤抖着眼角,故作淡漠。
高楼高,烈酒烈。
两个来自不同国度的神师传人,不打不相识,站在高楼之巅,饮着异乡的酒,时不时拌两句嘴。
就在这时,古怪的声响从东面传来,两人心头一动,相视一眼,转瞬分开。
“热闹终于开场了。”
无华抿了口酒,幽幽一叹,余光中,那个穿着布鞋的少年先他一步蹿入夜色。
……
“厉家果然动手了……不早不晚。”
收回飞天蜈蚣,王馨儿面色复杂。
令符就在手边,只要祭出,藏在琉京的王家铁骑便会直奔墨云楼,而她也会隐于一旁,看着那可恨的少年如何被厉家折磨。心高气傲如王馨儿又怎会被安伯尘牵着鼻子走,因此她不会露面,等到厉家人走了,才会轮到她出场,严刑盘问戏偶之事。
“想让我和厉家两虎相争,拼得两败俱伤……咯咯咯,你还是嫩了点,且不知往往晚到的渔翁最得利。”
话虽如此说,王馨儿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早知道厉家会动手,却不躲不避,如今还呆在墨云楼中,岂非坐以待毙?他究竟在等什么……
明知其中有猫腻,可王馨儿已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披衣,祭符,转眼后消失不见。
……
琉京的夜依旧静谧幽暗,和平日里几无二样,一队铁骑悄无声息的绕过栋苑街,踩着月色行至朱雀街。马蹄上包着厚棉布,不到百匹骏马,疾驰半里也闹不出多大动静。当先的骑士头领看了眼身旁面无血色的少年,犹豫着,下马抱拳,压低声音道。
“小的们废了那贱民易如反掌,公子伤势未稳,还是留在此处为好。”
所有人都带着面罩,唯独厉霖没有,他身着那日比试时的衣甲,鞍挂双锏,面沉似水。
“在你们眼里,本少爷真不如那安伯尘?”
嘶哑的声音自厉霖口中传出,骑士头领神色微变,连忙俯身道:“公子恕罪,小的只是……”
“不用多言,若不能亲手毁了他,难消我心头之恨。”
厉霖冷哼一声,翻身下马,拾起双锏率先向楼里走去。周围的厉家高手们面露无奈,只得围拱在厉霖身后,蹑手蹑脚的向墨云楼走去。
推开虚掩的木门,厉霖刚迈出一步,“哗啦”一声,一个木盆自上而下倾倒下来,将厉霖浇了个满头。
司马槿最拿手的“陷阱”,简单得几乎谁也想象不出,因此屡屡得手。
厉霖胸口的枪伤还未痊愈,元气大伤,夜风清凉又被淋湿了身子,当即打了个哆嗦,脸色又白了几分。
面露怒容,厉霖缩了缩鼻子,眸中浮起古怪之色。
“不好,是黑油!”
为首的厉家高手也算见多识广,一闻之下,面色剧变。
黑油易燃,常被用于战场……未等他理清头绪,就见一只火折从楼顶飘落,不偏不倚的砸在厉霖身前。
骑士首领哪顾得上其他,纵身飞扑,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一脸呆滞的厉霖救下。
“轰!”
大火在楼门前燃起,转眼蔓延开来,却又无法烧到似乎裹着一层什么的楼门,将厉家一行拦截在楼外。
夜幕的平静终于被打破,火光大作,马儿惊惶嘶鸣,朱雀街的百姓们纷纷被吵醒,探窗而望,就见一彪人马停在墨云楼前,踟蹰不行。
百姓们迷迷糊糊,却也知道闲事不管的道理,当即缩回屋中,钻入被窝,胆战心惊。
寻常百姓不知所措,可城里巡逻的金吾卫们却不会置之不理,一将在先,发号施令,散布在各个街坊的金吾卫纷纷向朱雀街包抄而来。
躲于街角暗处的王馨儿陡然一怔,火光袭来,她身后近百匹吴国马也不安了起来,纷纷踏蹄嘶鸣,左右乱转。
“小姐,金吾将至,此地不宜久留!”
头戴青铜面具的骑士进言道。
可此时,四面八方都是马蹄声,也不知有多少金吾卫包抄向朱雀街,明火执仗,片刻后即将到来,若是折身而返,百多头戴青铜面具的骑士将会避无可避,身份暴露,到那时就连璃珠公主也保不住。
“好一个歹毒的少年,连金吾卫都算计上了。”
青铜面具之后,是一张咬牙切齿的脸庞。王馨儿心知肚明,墨云楼下大火燃起,已将她卷入这一夜的风波中,再难避免。说到底,皆因她的好奇,贪险,以及自作聪明,却被墨云楼中的少年看得一清二楚。
想到这,王馨儿不觉后背发寒。自打那一夜被安伯尘劫持后,这十来天,她一直被牵着鼻子走,当初那个差点死于她手的少年则愈发难以看透,每一步都领先于她,步步将死。
“小姐……”
金吾卫将至,王家高手们也局促不安起来,异国铁骑夜携兵器奔驰于彼国,一旦暴露,以细作论处,就算国主也救不回他们。更何况,到那时,国主包括王家都会矢口否认。
“上马,随我冲杀过去。”
深吸口气,王馨儿翻身上马,手持七尺剑,向墨云楼冲去。
眼下只剩一条路可走,便是聚集着厉家高手的墨云楼,都见不得光,就算被发现也不会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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