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仅仅是目光,拓姓老祖此时早已后悔不迭,他连对方的目光都承受不住,又如何能承受得了对方一击?
他和对方虽然同为六重天巅峰,可彼此间的实力,却差距甚大,犹如天壤。
可当着两国将士的面,身为老祖的他实在拉不下脸不战而逃。
“阁下究竟是谁?本人可是莲池国……”
稍作犹豫,拓姓老祖一边咬牙支撑,一边喧声道。
他却不知,正是他这一犹豫,断送了他的性命。
黄昏即将燃烧殆尽,一股深不可测的气息正飞快的从远天掠来。
拓姓老祖胆战心惊,自然毫无察觉,典魁却深深皱起眉头,随即面露冷笑。
“我管你是谁。”
典魁的声音还和多年前一样,平直得没有波澜,如冰一般寒冷。
话音落下,典魁的气质陡然一变,变得张扬爆裂,而他的气势也在这一瞬攀升到极点。
“你若能接下我这招,我便告你我是谁!”
典魁大笑道,冰封冷酷的容颜顷刻间变得灿烂起来,宛如炎炎夏日,脸色表情变换之快,令人咋舌,却没有让人觉得丝毫不妥,只因为无论是冷漠还是笑容,他的眸子至始至终都在燃烧着,燃烧到最后,恰如此时焚成黑焦的黄昏,幽冥而深邃。
既是天生无底洞,又是大匡逆天道技的先行者之一,典魁于蓬莱仙境苦修五年,终将极炎极寒之玄奥融会贯通,配合上他双戟道技,渐至大成。
从漆黑破碎的黄昏下飞出一支小戟,行踪轨迹捉摸不定,直向莲池国老祖射来。
莲池国老祖此时退无可退,避无可避,也只好放手一搏。
西流海妖兽为大,资源匮乏,能在西流海从一籍籍手机的散修成长为一国老祖,自然有他独到之处。
见到典魁的玄奥是以火势为主,莲池国老祖本能的捏动手印,口吐咒言,双手向侧上方扬起,刹那间从西流大海抓来了八千道西流水精。
须臾,原被燃烧成焦土黑屑的黄昏上,多出了一汪汪乱流的蔚蓝长水,水势如山,险峻陡峭。
下一刻,莲池国老祖的身影滑入八千道西流海水精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恰到好处的避开典魁那一戟。
……
“西流海的散修突破真人境后,都会选择去大海中修行,长年累月,在西流海中磨练出一身本领,因此他们的玄奥大多和海水有关。”
流沙国的龙门客栈中,敖霸注视着水镜,有些怪里怪气的说道:“这典魁的本领确实不可小觑,然而他也太低估西流海的六重天散修了,能在真仙境妖兽位尊的西流海占据一席之地,这里的散修又岂是善与之辈?”
“的确。”安伯尘点了点头,又道:“所以我才以西流海为练兵之地,既因看中这里的妖兽,也看中这里散修的本领。”
“所以说,典魁适才所言太过托大。莲池国老祖这海遁之术神乎其神,真仙境以下,谁能看破?”
敖霸似笑非笑的说道,这些日子,他在和安伯尘的交锋中,始终落于下风。即便两人联手已成定局,可一直被人压着一头的感觉终究不好受,倘若典魁这一战没能顺利拿下莲池老祖,既丢了他自己的脸,也丢了安伯尘的脸,敖霸也能稍喘一口气。
想到自己之前竟对安伯尘的话信以为真,敖霸心中一阵好笑。
大匡能出一个安伯尘,已是不可思议的事,怎会连跟着安伯尘一同逃出三朝的大匡虎狼都拥有同样的本事,相近的天赋,那岂不是无比逆天之事?
抬头看向安伯尘,敖霸不由皱起眉头。
“你笑什么?”敖霸皱眉问道。
“他笑你太早下结论。”司马槿替安伯尘答道,她看向敖霸,美目中的光彩像是能斩破这晦暗天色的剑光,锋利得令人不敢直视:“我知道,像敖兄这样天赋异禀的远古种族,不会看得起东界的凡人修士。别说你们了,就连九渊洲,甚至从前的洞天福地、五镇海渎,都不曾将五界凡人看在眼里。只不过,你们却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敖霸问道,满脸不悦。
没等司马槿作答,令敖霸震惊的事发生了。
水镜中,流沙国边境城郭的山坡上,宛如火神降临的雄奇男子向前迈出两步,随后站定。
他并没有抬头看天,没有从漫天西流海水精中寻找莲池国老祖的身影,在敖霸和司马槿谈话间,他仅仅走出了两步。可就在他迈出这稀松寻常、并没什么惊人之处的两步后,但凡有点见识的人,都能清晰的发觉,典魁在这方天地中所处的位置似乎发生了截然不同的改变,又像是这方天地因为他的移动,而随之改变起来。
“这是什么?”
敖霸大惊,骇然问道。
他绝不是见识肤浅之辈,然而发生在典魁身上的事,他却是第一次见到。
踏入仙人境者能施法勾连天地,取天地源力为己用,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然而在敖霸看来,那典魁只迈出了两步,随便移动了一下,竟然取得天地之势,让天地之势跟着他的一举一动而发生变化,已然超乎常理。
水镜中,因为典魁迈出的那两步,弥漫在天地间的大水仿佛被比它们更有力的大风刮过,乱了首尾,隐遁于八千道西流海水精中、伺机发难的莲池老祖也暴露出身形。
“哈哈哈……”典魁仰天大笑,右拳一缩一张,大喝:“死!”
莲池老祖心惊胆战,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便被找了出来,刚想再遁,那两道流光已经一前一后袭来。
典魁号称漠北狂龙,时至今日,他的为人乃至道技,仍能从他的称号中观出一二。
这两戟霸道绝伦,一柄是炎热之极,另一柄冰寒之极,且彼此间拥有着玄而又玄的联系,时刻变化流转着,令人大叹其人对冰火两极源力造诣之深。
黄昏已经燃烧成黑色齑粉,这一回,莲池老祖再想遁逃,却突然发现他已被锁死,沦陷在燃烧成齑粉的黄昏中。
黄昏是夜晚降临前的一刻,将那一刻的时间烧毁,想要逃脱出破碎时间的束缚却是极其艰难。
当莲池老祖回省过来,他居然自投罗网,钻入对方早先当着所有人面布置下的陷阱,双戟业已一前一后飞来,将莲池老祖的肉身和元神同时绞成粉碎。
一招斩杀莲池老祖,典魁虎目中填满血丝,兴奋异常的他高高跃起,趁着那股强绝的气息还未飞至时,挥舞双戟,招来流星般的极火之光,轰杀向山坡前的两国大军。
一时间血流成河,尸伏遍野,典魁在半空中仰头大笑,两国将士哀叹连连。
“典将军居然也学会用计了。”
司马槿笑道。
典魁再强,可同样是六重天巅峰,他想要一合击杀莲池国老祖,也是殊为困难之事。可他率先布置下陷阱,引诱莲池国老祖进入,轻而易举的将其击杀。
如此有勇有谋的典魁,丝毫不像司马槿印象中的那个漠北狂龙。
“老典的才智不输当年大匡任何一人,否则他也不会悟出那般神奇的道技。”
安伯尘静静说道,淡若浅墨的眉宇间,不知为何拧起一丝惆怅。
司马槿一怔,未及说话,就听敖霸嚷嚷着道:“刚才说我忘了一件事,到底是何事?”
司马槿又看了眼安伯尘,随后开口道:“五界之地,自古以来便是天庭之下的中央天地。虽说道势没落,可一旦天地大道由衰转盛,最先兴盛的,必定是五界。九渊洲在这个时候出兵霸占五界,正是因为看出了这一点,想要拔得天地道势兴盛的头筹。可你们别忘了,大道兴盛必有其始作俑者,在东界大匡,大道的先行者便是残留下来的武将虎狼们,只要他们一日不死,便会顺势而起,借助大道兴盛的机缘,步步登天,终究成为天地间最可怕的存在,至少在如今这段历史时期。”
敖霸迟疑着,看了眼司马槿,又看了看安伯尘,半晌迟疑道:“你是说,在未来,你们所使用的那种叫做道技的战斗方式,会成为天地主流?”
“不一定是主流,但必定会成为天地间最强的一道之一。”
安伯尘吐出一口气,笃定的说道。
“正是。”司马槿也点头,美目盈转,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道:“这道技既然是大匡武将们所使用的道法,那便称之为武。”
“武?”安伯尘咀嚼着:“武有行兵打仗征伐杀戮之意,用此代表一道也恰如其分,但愿它能长久永昌。”
“周而复始为天道。你别指望它能长久,像现在和不久之后一般昌盛。不过,不管过多久,它永远不会真正消失就是。”
司马槿说话间,眸子里似乎装着许多深沉的东西,语气亦潺潺如溪水,悠远横亘。
“哼!”
看到安伯尘和司马槿含情脉脉的对视柔语,敖霸也不知在发哪门子神经,很是看不惯。
“就知道说大话。罢了,我先去找李贤那小子,把大事彻底定下。”
哼了两声,敖霸摇身化作流光,飞出龙门客栈。
待到敖霸飞远了,安伯尘走到司马槿身边。
“莫非在你看见的未来里,我们的道技名叫武,也会遭遇衰落的一天?”安伯尘低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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