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若是以龙菲芸为主帅抵御契丹,大宋将颜面尽失,国威尽丧!
王钦若一语占优,却也不敢再逼,一则龙菲芸的才华是先帝亲自认可的,内定为天极教教主更是公开的秘密,二则寇准、八贤王皆老谋深算,朝中不少大臣也和天极教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说多了安个亵渎公主的罪名给他那就不好办了。
朝议僵持在那,真宗皇帝也不好发言。
这时阁门祇使、崇仪副使曹利用出班奏道:“皇上,臣以为御驾亲征、迁都避祸两议皆不可行。”
真宗皇帝道他有甚妙计,追问道:“曹爱卿请讲。”
“臣以为当该……议和——”
“扑哧——”
龙座上的真宗皇帝道喉咙一呛,半口茶水当堂喷了出来,赶紧整了整面孔,用袖子去抹。
文武百官的神情也有点抽。
议和?所有证据都表明,此次五国同时发兵进攻大宋,乃是大辽策划发起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想跟契丹人议和,这可能么?
简直是与虎谋皮!
曹利用老学究一个,以熟知《春秋》《孟子》而入仕为官,性格懦弱,一看皇帝和文武百官的神情都有点不对,说话顿时结结巴巴起来,“老臣以为,国虽大,好战必亡,孟子曾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还是以德服人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者,如七十子……”
这番话的意思是:孟子说‘用武力而假借仁义的人可以称霸,所以称霸必须是大国。用道德而实行仁义的人可以使天下归服,使天下归服的不一定是大国,比如商汤王只有方圆七十里,周文王只有方圆一百里,用武力征服别人的,别人并不是真心服从他,不过是力量不够罢了;用道德使人归服的,是心悦诚服,就像七十个弟子归服孔子那样。
百官听在耳中无不暗笑,仁义道德这种东西天下太平时还能,而且是争对大宋自个儿,大宋准备侵略别国时,这话建议以朝廷德服人倒还过得去,现在是契丹打我们,一口的“国虽大,好战必亡”“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有屁用,难不成去和打到家门口的契丹蛮子讲理。
想归想,王钦若这边可没动,耶律长胜给他的指令是祸乱大宋朝堂,打压主战派,只要大宋不倾剩下的全部力量抵抗辽军,管你是迁都还是议和,寇准、八贤王这边也没说话,两人绞尽脑汁的想着倒底该怎生抵挡辽军。
龙菲芸是女人,以她为帅有损大宋国威,那么……
用天极军对抗西夏或是吐蕃,调三十万禁军回来北御契丹?
不成,契丹虎狼之师,三十万禁军绝抵挡不住!
依旧调天极军,指挥权交给杨延昭?
更不行,杨延昭遭西夏高手行刺,重伤未愈,如何当得主帅!
皇上亲自挂帅?
还是不行,王钦若对皇上的影响力太大,即使龙菲芸、杨延昭有好的作战策略也得不到执行!
哎,要是这家伙闭嘴那该多好。
踌躇间,检校太尉呼延赞大步跨出,扬声道:“臣有一策,请皇上圣断。”
真宗皇帝动容道:“老将军请讲。”
呼延赞乃三朝元老,早年随太祖皇帝征战天下,立功无数,早年曾和龙吟啸、杨业(即杨老令公杨继业)并称为宋初三大虎将,杨业遭潘美、王侁陷害,兵败身死,龙吟啸继承天极教淡出朝堂,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全靠他坐镇边关,大宋江山方得安宁。盖因其作战勇猛,身先士卒,身经大战二百余次,光流的血也足足有几十斗之多,元气大伤,年老之后十日九病,缠绵病榻,已有半年多未曾上朝,这次听闻辽国起兵百万南下犯境,硬是拖着病体到了金殿。
“老臣以为,本朝能撼契丹虎狼之师者非天极军莫属,王大人说凤舞公主一介女子不宜为帅。好,那便老夫挂帅,指挥权则交给凤舞公主。”
老将军出马,妙啊!
寇准、八贤王相视一笑。
论资历、论名望,朝中无人能及呼延赞,而且在契丹人眼中,这位老将军是有一定影响力的,明着他挂帅,暗地里龙菲芸指挥确不失为一条妙计,只是……
真宗皇帝颇为担忧的道:“老将军年事已高,多有疾病,恐……”
“为老宋,老臣虽死无憾,但叫辽军溃退,宁马革裹尸还!”
声声字字震撼朝野,词词句句百官皆惊,呼延赞——这位一生为大宋效力,一生为朝廷尽忠,立功无数,本可安享晚年的元戎宿将,在大敌当前、国之将亡的危难时刻,竟不惜拖着自己犹若风中之烛般的老迈残躯赶赴前线!
而他们呢,除了八贤王、寇准、毕士安、高琼等无数不多的主战派,哪个不是心生畏惧,唯恐辽军兵临城下,取走他们性命,固有迁都、议和之意。
龙椅上的真宗皇帝此时亦眼眶通红,老将军的忠贞报国之心深深感动了这位自小养尊处优,不曾亲身经历过战乱的太平天子(几年前的御驾亲征,真宗皇帝未至战场辽军已被杨延昭杀败)霎时间他有种连自己也不能解释的冲动,仿佛有种力量驱使着他,要他和太祖、太宗皇帝那样策马扬鞭,指点江山……
王钦若伺候真宗皇帝几十年,一看他这样子便知皇帝有心亲征,暗忖那还了得,急急奏道:“皇上,臣……”
八贤王此时已思定计谋,向寇准使个眼色,后者抢先道:“皇上尽可放心,除了天极军外,中原武林各路群雄届时也将齐聚边关,组成义军助朝廷共御外敌,据臣初步估算数量约在……”
王钦若见有机可趁,话锋一转冷声道:“契丹兵锋鼎盛,我朝禁军亦难敌之,区区江湖草莽有何用处。”
寇准故作惊道:“什么,王大人说江湖人士都是草莽,义军俱乃乌合之众。”
平白添了“乌合之众”四字,且故意加重了语声,王钦若恼江湖中人几度坏他大事(巽风之战、苏州惩奸)逮着机会就拼命诋毁,这时不虞有它,不自觉的顺着寇准话道:“正是,别的不说,只这次叶附马带人袭击契丹使团,行事不密,平白给了对方起兵南下的口实。”
他的心思当真毒辣,居然想把叶知秋也安个罪名。
寇准继续说道:“王大人这是以偏概全……
王钦若和他作对惯了,凡是寇准说得话一定反驳,高声道:“胡说八道,本官所言句句属实,那些江湖中人皆行事乖张,目空天下,读过书的根本没几个,除了他们的领袖连朝廷的命令都敢不奉,不是乌合之众是什么。”
“王钦若!”
他的话才说完,耳畔响起一声大喝。
“嗯?”
王钦若下意识的扭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金芒。
“啪!”
太宗皇帝御赐给八贤王的打王金鞭兜头盖脸的就着他面门重重一击。
“啊——”
王钦若惨叫一声,抱头倒地,指尖鲜血横流。
“八王……哎哟……你……你、你……哎哟……哎哟哟”王钦若痛得嗷嗷直叫,在金銮殿上打滚。
“皇兄,你这是……这是做甚。”
真宗皇帝半晌才反应过来,惊问道。
“王钦若辱及太祖、太宗皇帝,当夷诛九族,臣这是替先皇教训教训他!”
第四章 御驾亲征
八贤王满脸“忿然”身旁的寇准的却背转身去,以袖掩面。
老头子缩在衣袖后在干什么?
偷笑呗!——王钦若这厮自以为聪明绝顶,稍一用计还不是中招了。
“皇上……皇上!臣冤枉……臣冤枉啊!”
王钦若平白遭打,正自莫明其妙,猛听自己又被扣了个“辱及太祖、太宗皇帝”的罪名,直吓得魂飞魄散,捂着嘴巴伏跪在地,撞天价的叫起屈来。
“臣历来忠于朝廷……嘶……忠于社稷,怎敢对太祖……嘶……太宗皇帝有丝毫不敬……”
八贤王这一鞭把他门牙打落两颗,说话含混不清兼带漏风,甚是滑稽。
“还敢狡辩!”
八贤王怒喝一声,“啪”的一鞭抽在王钦若肩脊。
“哎哟——”
王钦若痛得杀猪般大叫起来,当朝副相的威仪荡然无存。
真宗皇帝见心腹臣子当堂挨打,愈发惊愕。满头雾水的问道:“皇兄,王爱卿他究竟……”
“王钦若!”
八贤王戟指喝道:“‘区区江湖草莽有何用处’,这话你说得的吧。”
“是,是啊。”
王钦若颤声应道。
“说义军是乌合之众的也是吧。”
“我……我没说!”
“没有?”
八贤王唇泛冷笑,“寇大人问‘王大人说江湖人士都是草莽,义军俱乃乌合之众’,你答应的可是比谁都快啊。”
“我……”
王钦若哑口无言。
“朝堂之上你纵无此语,私下里肯定是说了的,否则怎会直接了当的承认。”
“这、这……”
王钦若身子一僵,陡然间醒悟中计,却已是骑虎难下。
寇准、八贤王利用他一直和他们作对的心态,故意把话头扯到他最厌烦的江湖群雄上去,设好了陷阱等他往里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