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杯茶下肚,任逍遥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上回与龙菲芸在五福茶馆斗技败北的事来,想到芸儿天仙般的绝世姿容,心神不由一荡,脑海猛地闪过灵光,想到如何从众人中找出龙菲芸。
易容术的三种套路效果各不相同,唯一无法改变的就是眼睛,龙菲芸秋水盈盈,顾盼生妍的美眸留给任逍遥的映象何等之深,他长身而起,极目一扫,立刻在靠近窗户的一张木桌旁找到这双令自己魂牵梦萦的眼睛。
那是个姿色不俗的美貌少妇,由于周围几桌都是男子,衬得她有如万绿丛中一点红,周身打扮透出狐媚的味道,神态优美,风情万种,看人的眼神轻佻冶荡,似乎是个逢场作戏的浪女。任逍遥久经花丛,如何辩不出轻佻冶荡是假,郁郁寡欢是真,显然她也为找不着任逍遥而发愁。
“任夫人,好久不见啊。”
任逍遥拱手作揖,嘻嘻笑着在少妇身旁坐下。
少妇愕然抬头,目中透着一丝惊异,但并不说话。
任逍遥伸手蘸了些茶水,在少妇跟前的桌面上写了个“龙”字。
少妇眼中的惊异一闪即逝,压低声音,幽幽叹道:“唉,看来我的确不如你。”
任逍遥含笑道:“想知道我是如何看破的吗?”
龙菲芸摇摇头,以佛家禅语回答道:“若这般在乎原因,岂非着像了。”
任逍遥双目精芒烁动,凝望着龙菲芸道:“原因可以不论,结果呢?”
龙菲芸俏脸微红,嗔怒道:“我找来是有要事相商,你……你却……”
说道后面,声音已细如蚊呐,微不可闻。两人在西狩山商定,田猎过后堂堂正正的再比一次,若龙菲芸败北,任逍遥立刻投加入天极教,而她则以身相许,终生侍奉左右,难怪任逍遥甫一提起,龙菲芸便羞涩难当。
任逍遥取块茶点,细细品尝,感慨道:“现今的你尚如此动人,真不知恢复芸儿的容貌后,会否令我心醉魂销。言辞虽略微轻佻,语气却含情脉脉,听得龙菲芸芳心颤动,美目秋波流转,异彩涟涟。
任逍遥还待言语,龙菲芸猛地回过神来,轻责道:“好啦,说正事!”
任逍遥知她性情,立刻换回凝重神色,肃容问道:“你心急火燎的将我约来,究竟查到什么?”
第五章 形势危怠
龙菲芸四下环顾,见并无可疑人等,方道:“今早回到麒麟堂,我立刻让秦襄、张风赶来望月阁,把昨晚和事情和他们一说……当然,我并未吐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哪知他俩听后竟不约而同的呆在当场。”
任逍遥苦笑道:“你既隐瞒身系女子的事实,自然说不清识破冒牌龙教主的理由,秦襄、张风如何肯信。”
龙菲芸压低声音,正色道:“他俩不是置疑我的说辞,而是因为早在田猎前,他俩就发现各自的父亲行为有些反常。”
任逍遥耸然动容,试探着道:“连你都时至昨日方才窥破,他们俩……若说张风尚有几分可能,至于秦襄……”
龙菲芸含笑打断道:“有时候聪明人知道的未必最多。”
任逍遥喝了口茶,露出洗耳恭听的神态。
龙菲芸详述道:“秦襄为人憨厚,幼时总给同龄孩子欺负,秦叔叔教务繁忙,没太多时间陪着儿子,眼见秦襄的意志日渐消沉,于是想了个快捷简便的法子来激励他。”
任逍遥兴趣大起,追问道:“什么法子。”
龙菲芸淡淡道:“扳手腕,起初只要秦襄熬过特定时间,就能得到奖励,后来要求逐渐提高,日积月累下来,他们父子竟养成习惯,但凡同在家中过夜,每晚都要得上几盘。秦叔极痛儿子,每每连胜后总会让他赢上一两局,但自从平息内乱回到城中后,秦襄便一场也没胜过。”
任逍遥置疑道:“假如对方刻意找人冒充张副教主,事先不可能不查清各中细节,岂会犯下如此明显得错误。”
龙菲芸正色道:“你有所不知,秦叔极好面子,生怕借扳手腕调教秦襄的事传出去有损颜面,每次都把他叫到内屋方才开始,虽说纸包不住火,这事倒底还是泄露了,可秦叔让局的玄机除他们俩外却无第三人知晓。”
任逍遥暗忖原来如此,追问道:“张风呢?”
龙菲芸沉声道:“张风和他爹也有个极其隐讳的私密,张风从小爱耍石弹子,张叔稍有闲暇就陪他一起玩,偏生碍于副教主的颜面,不敢让外人见着,总是带儿子前往城西老宅……那里方圆十数里都是张叔封地,张叔特意开了块田,外头让人搭上棚子,封得严严实实,每次都和张风躲在那里玩,久而久之竟然养成习惯,每月初一、十五非去不可。这事连自诩深悉江湖奇闻的我都从未听过,更别说什么修罗教、绝杀或是其他组织的人。”
任逍遥心头微震,追问道:“美文社张副教主返家已经大半个月,莫非……莫非他从未带张风过去。”
龙菲芸美目精芒闪闪,秀眉轻蹙道:“不但没去,连提都未曾提过。”
任逍遥倒抽一口良气,颤声道:“看来秦、张两位副教主亦非本人,这……这该如何是好。”
素来信心满满的他竟也有些手足无措,足见形式之严峻。
龙菲芸长叹道:“唉,我又何尝想得出万全之策呢。”
任逍遥狠狠心,沉声道:“恕我直言,令尊和秦、张两位副教主落在对方手里,是否有性命之虞?”
龙菲芸的眼神倏地变得锐利如刀刃,盯着他道:“他们绝不敢对爹爹下手,至于秦叔、张叔短时间内想当也安全。”
她停顿片晌,解释道:“太祖皇帝驾崩前,曾经将一本武功秘籍交给爹爹,金口玉言道‘若能练成秘籍中所载武功,必无敌于天下’,爹爹本待研习,却在与独孤前辈商榷整晚后毅然放弃,将秘籍妥善收藏,并对天立誓,纵三宝尽毁,巽风城倒,也决不让其落在奸人手中。”
任逍遥恍然大悟道:“无论对方是何来路,必定觊觎秘籍,龙教主一日不说出秘籍所在,他们便一日不敢下手。”
龙菲芸补充道:“天极教五十年积累的财富均在乾德宝库中,第一层存放金银珠宝,需集齐张叔、秦叔收藏的两把钥匙才能打开,第二层存放天极三宝,想要入内得用爹爹和我的钥匙,第三层是或许藏着那本秘籍,或许什么都没有。”
任逍遥低声道:“这么说他们的下个目标就是你咯?”
龙菲芸摇摇头,肃容道:“不,对方能将爹爹、秦叔、张叔模仿的惟妙惟肖,至少也得暗中观察个七、八年,那会我还是个孩子……不好!柳叔、荆叔!”
柳凝涛乃天极教四号人物,荆嗣统领禁卫军及总坛内卫,若他俩亦遭暗算,天极教当真万劫不复。
任逍遥急问道:“怎么,你没把事情告诉柳堂主和荆统领?”
龙菲芸苦笑道:“要让柳叔、荆叔相信,非得曝露我的女子身份,荆叔倒还没什么,可……可柳叔……你知道的,柳妹对我一往情深,前些天你还让我装作和她相好,我……我怎好对柳叔开口。”
任逍遥猛地抬头,凝望着龙菲芸妙目,一字一字缓缓道:“相较于天极教五十载年基业,你在柳堂主面前认一回错,让柳姑娘伤心断肠,又有什么!”
龙菲芸娇躯剧颤,唇角飘出一丝苦涩的笑意,秀眉紧蹙的幽幽道:“好,今晚我便告诉荆叔,明天……明天一早就去青龙堂……既然作不成情侣,认……认个姐妹也好。”
语调涩然,大显愧疚之情。
任逍遥劝慰道:“柳姑娘看似娇乏,性格却十分坚毅,想来不会太过伤心。当务之急,咱们必须立刻查出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以免动起手来茫然无措。”
龙菲芸定定神,肃容道:“依秦襄、张风所说,大军回到巽风城前,秦叔、张叔已非本人,看来绝杀参与其中的可能性很大。”
任逍遥分析道:“兵变以失败告终,五大杀手及八百死士悉数被擒,我估计绝杀纵然有份,怕也只是区区附庸,背后应该有股更大的势力在暗中支持。”
龙菲芸压抑住心头激荡,沉声道:“你指修罗教?”
任逍遥点点头,补充道:“不光他们,或许还有党项会、弥勒教、鬼愁府。”
龙菲芸喃喃道:“没错,以本教势力,绝非单一的江湖组织所能吞并,而乾德宝库中的财物和那本武功秘籍却又人人欲分一杯羹,说不定这帮无耻匪类、奸佞嚣小当真联合起来也未可知。”
任逍遥两眼射出锐利神光,沉声道:“你且打理好总坛事务,确保几位堂主的安全,其他事情交给我来查。”
龙菲芸点头答应,从怀中取出样物事,悄悄递给任逍遥。
任逍遥愕然道:“这是……”
龙菲芸低声道:“本教三处大牢的地形机关图,八百死士分做两批,一批押在白虎堂的圜狱,一批押在玄武堂的圄狱,至于焚日、绝月、夺魂、追命、慑魄,则分别关在延嘉阁的五处水牢中,按说本该由我想方设法从他们嘴里套出讯息,只因负责提审的是朱四叔、柳五叔,若我贸然插足恐打草惊蛇,只好劳烦你悄悄入内查探……只要不出意外,从他们那定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