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真龙 (明月照东楼)

“你这个家伙，藏头露尾，不以面目示人，你到底是我圣教何人，怎么恁地不守规矩，随意杀人无辜？”消瘦男子心里苦想许久，实在没有眼前这个人的印象，当即冷冷地说道。

男子口中的圣教在数百年前曾经兴盛一时，当时便召集不少修士，共同立下了条款，禁止修道之人滥杀凡人。

“桀桀桀！”

黑色人影口中沙哑地叫着，如同嘲讽地讥笑般，声音着实刺耳异常。

“你到底是何人？”消瘦男子语气微寒地再次问道。

“轰！”回应他的陡然是一个百丈大小的漆黑巨掌，如同狰狞的恶魔忽然向他抓来。

“哼，雕虫小计！”

消瘦男子口中冷哼一声，右手一招，脚下的血红色飞剑通灵般，陡然一晃，蓦地出现在他的手中。

男子血袍飘舞，神情冷冽，肃然拔剑指天！

“轰隆！”一声霹雳响起，轰鸣声在二人身旁炸响。

男子脸色陡然苍白无比，消瘦的脸上刹那间变得虔诚冷然，脚下凌空虚踏九步，神情肃穆，口中冷冷喝道——

“忘物忘我，无我无天，坐忘天地！”

“轰隆！”

随着男子说完，天空中的乌云一声翻腾巨响后，竟然蓦地静止下来。“地”字刚一出口，整个天地仿佛在一瞬间充斥在了消瘦男子的拔天一剑之上。

“啪——！”

一道金色剑罡从男子的长剑上轰然射出，直削凌空而来的掌印中央。

始一接触，黑色的掌印如同冰雪融水一般，轰然破碎出一道百丈长的大洞来，几乎将整个黑色的掌印一斩为二。

“桀桀桀！”

远处的黑色人影一阵沙哑地诡笑，忽然蓦地探出右手，手臂上一层枯树皮般的皮肤，缓缓举起，犹如托着整个天地。原本平静下来的漫天黑云陡然翻腾涌动起来，仿佛在一瞬间疯狂地涌入了黑色人影高举的右手之上，一道数百丈大的掌印再次凌空出现，黑色的仿佛火焰一般的事物在掌印上跳动着。

这道黑色掌印乍一出现，便刹那间逼开了漫天乌云，威势之强竟然远超刚才的那道百丈大小的掌印。

“冥王印？不对！天魔掌，不是！”消瘦男子神色骇然地看着天空的那道黑色的宛如修罗之手的数百丈大小的掌印，眼睛骤然一缩，低声说道。

此时，消瘦男子脸上惊骇中却隐隐透出一丝狂热，一丝向往。

“是擎天巨力么？”消瘦男子仿佛要被这股冲天的气势吹跑一般，凌空的身体微微颤抖，套在身上是那件血袍更是飒飒作响。

“哈哈哈，没有想到啊，我圣教追求近千年的擎天伟力，竟然在我圣教覆灭时出现了，苍天不佑，苍天不佑啊！”男子血袍飞舞，胸中仿佛积压了万年的怒火，愤然对天吼道。

“哈哈，平生所愿已了，拼上一次又何妨！”消瘦男子此时双目紧盯着空中压身而来的数百丈黑掌，口中疯狂地叫道。

男子瞥了一眼黑色的庞然掌印，脸上已然毫无惧色，右腿后撤一小步，左脚右移，消瘦男子竟然盘膝坐在了空中，神色萧然肃穆，此刻的他，比之高僧大儒亦是不差分毫！

盘膝在空中，男子眉宇间隐隐露出一丝黑气，随之便消退，不见了影踪，他庄重而轻声地吟道——

“坐拥天地，忘我忘仙；九幽九霄，本在我怀！”

悠悠吟声如九霄天籁，翻滚的乌云霎时停止，接着令人惊叹地朝下方缓缓压来。整个天地仿佛要再次连在一起，重新化为混沌一般。

“轰隆！”

一声雷鸣再次响起，天际如此距离下，一滴湿润终于溅到了地上。

天，终于下雨了！

阴沉的空中，乌云压顶，一黑一红，两道身影隐隐对峙着。

黑色人影遥遥挥动高举的右手，黑色掌印再次速度骤增，向着血色光芒中的消瘦男子压去。

“坐忘经转，修罗神现！”凌空盘膝而坐的消瘦男子口中急喝道。

红色的血光逐渐从男子的背部蠕动起来，几个闪烁，血光顿时化作一个暗红色的鬼头形状，只是略显模糊，应该只是虚影罢了。

鬼头包裹中，消瘦男子竟然如同一瞬间变得苍老异常，原本灰色的蛇形发髻散乱开来，满头长发已然化为无尽银丝，披散着，手臂、脸上乃至全身的皮肤亦是变得粗糙不已，宛若千年的苍茫古树。

“吼——！”

鬼头一现，恍若千年未出世般，陡然朝天怒吼一声，欲要发泄满腔的怒火。

随着鬼头的一声怒叫声，漫天的血色火焰轰然喷出，跳动着，直向上空的巨大黑掌灼烧而去。

红黑两色始一接触，顿时仿佛两个巨型妖物一般撕咬起来，二者不断侵蚀着，不过看状况，明显是血光占据上风的样子。

不消一刻钟，黑色巨掌已然被血色火焰烧灼殆尽，暗红血色鬼头一声吼叫，当即向着黑色人影扑去。

“吽——！”黑雾里的人影猛然一声怒吼，疯狂的从全身涌出无穷金黑两色的事物，在空中再次凝成了一个巨掌模样，只有十数丈大小。巨掌四周，无数的金色“卍”字围绕着，不停地转动起来，场面一时间诡异万分。

“大悲手！”黑影中，一道阴测测的声音飘渺地传出，恍若从九天之上发出，令人神情恻然。

“嗷——！”鬼头被无数金色光芒笼罩，陡然变得千疮百孔，不消片刻，整个百丈大小的暗红血色的狰狞鬼头竟“噗”得一声消散了影踪。

巨掌接着直扑而下，向着红袍的盘膝男子而来。

下方，盘膝凌空而坐的消瘦男子脸上显过一丝不正常的红晕，便立刻被这个巨掌拍进了地下。

“轰！”

一声巨响后，地上砂石飞溅，再次出现了一个十数丈的深深掌印来。

凌空而立的黑色人影，身形微晃，片刻间终于稳住，全身的黑色烟雾如同退潮般，徐徐向着人影的腰间而去。

黑色尽去，一个高大的男子模样凌空站着，面容有五六十岁的样子，脸色痛苦，狰狞之色已消。他头顶秃着，身上套着一件宽大的素色僧袍，腰间则束有一个尺许大小的金色的莲花宝座，宝座上方雕着相貌凶悍，酷似狮子的金色异兽。

“唉！”

雨丝终于飘散下来，挥挥洒洒，飘舞恣肆，在天地间零落而下。

下雨了！

秃顶男子怔怔地看着徐徐散去的烟尘，两个一大一小的丈许深的掌形巨坑，仿佛已然存在了千年。

第三章 传道

千霞宗南面二十里外，有一间废弃的破庙，里面供着一尊堆满灰尘的佛陀塑像，佛陀双眼无神，怔怔地看着远方。

破烂的庙门是用一种带有淡淡清香的奇特木材制作而成，如今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吹雪打，日晒雨淋，那一丝令人怅惘的淡淡的清香早已化作了时间的尘埃，堆积在了无人知晓的莫名的地方。

历史的烟尘滚滚而来，遮盖了无数风花雪月，大漠长河，如今回首，又有几人知道这里的破庙，知道这里苦苦等待的佛陀！

实际上，千年的等待，不为哀求众人的一缕香火，只为诉说时间的无情与轮回的苦奈！

“轰隆！”

天际，雷声再次一声轰鸣，巨响过后，破庙的顶上“簌簌”地坠下几片尘土，在地上，没有激起一丝哀伤！

几息过后，远处的天际，黑云覆盖的地方，一道红色的身影摇摇晃晃地凌空急驰而来，在距离这间废弃的破庙百丈外落下了身形。

一个脚步蹒跚的老者，满头银发弥乱地披散着，脸上布满了蛛网般的皱纹，面色灰败，仿佛垂垂欲逝的样子。老者身上披着的红色血袍上，斑斑点点的暗色凝固着，分明是血迹；老者的肋下夹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孩，满脸泪痕，昏迷了过去。

终于挪进了这间破庙里，到了一片稍微干净的地方，老者将小孩轻轻放下，顿觉全身剧痛，几欲散架裂开一般。

老者痛嘶一声，再也支持不住，身形一晃，颓然坐到地上。

“圣母，明王在上，历代祖师明鉴，圣教弟子血寰不负祖训，只是我圣教无上妙法今日就要断绝于此了；今日，弟子血寰离死不远矣，愿祖师护佑这个孩子能够安稳活下去！”老者双手合十，挣扎着跪倒在地，面色悲悯而虔敬，口中低低说道。

老者挣扎起身，不留意之下，陡然触碰到胸口，顿时疼痛异常，口中发出嘶声，一个圆鼓鼓的事物却是陡然从老者的袖口滑落出来，滚到了地上。

入目的是一个拇指尖部大小的红色圆珠，里面仿佛有一滴血液在不断流淌着。

他苦笑一声，右手颤抖的厉害，慢慢探向了地上的红色圆珠，终于捏在了粗糙的手里。

“这就是他们紫家的传家信物吗？”老者眯起眼睛，注视了这个圆珠片刻，没有丝毫在意。这个宝贝再珍贵，亦不过是一个凡物罢了，在世俗人眼中固然千金难得，昂贵万分，可是对于他们这些修道之士却是如同鸡肋，再普通不过了。

这颗珠子是老紫皇最后时刻塞到红袍老者手中的，连同地上躺着的孩子。

老者犹豫了一下，心中却是忽然一紧，不由得为这个小孩担心起来，他刚才强运真元，最后甚至透支了全部寿命，方才堪堪抵挡住那擎天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