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荟冷冷地道:“昨日我大哥回府后,也是唉声叹气,我就看不过眼,你我哪里就比金逸差了?”说完朝周边看了看,又道:“罢了,还是回去,眼不见心不乱。你走不走?”
“不走也见不到,走了倒干净。他把她藏在天色阁,外面一圈机关,想进都难。”金濂颇多怨恨之色,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头颈,“上山打猎去,今日天气不错。打几只野味晚上下酒,胜过在这里生闷气。”两人一路又是妒忌又是自嘲,往王府外走去。
临近天色阁,但见遥遥碧水间长亭更短亭,掩映着一处宽阔的平台,上面坐落着一座楼阁。两人远远瞧了一眼,依稀有婀娜人影晃动其间,隔湖飘来细语声声,动人心弦。
天色阁内摆满了香草鲜花,竟把隆冬的寒冷驱得无影无踪。若筠倚在金逸怀中听他说笑,娇颜玉貌如解语之花,引得金逸满面春光,说不出的幸福之色。阁中四处摆满古玩玉器,珠光宝气逼人眼睛,若筠却瞧也不瞧,整个眼里只有金逸一人。
秋莹碧坐在一边,随时插上两句,始终不冷不热。忽然传来一阵铃响,金逸柔声对若筠道:“你稍等坐会儿,我去去就来。”若筠无限娇柔地坐起,甜蜜地点了点头。金逸刚走了一步,又回头对秋莹碧道:“秋老板,麻烦你照看她。”
他在家中看秋莹碧的眼神便与在十分楼不同,潜藏了热情的笑意。若筠瞧不见他目光时,他的眼神更是放肆。秋莹碧盈盈一笑,终于带了热度,又羡又怜地道:“世子真是会疼人,离开这半步都心疼如此。若筠是我带进来的,世子还有什么不放心?只管去罢。”
金逸微微一笑,盯着她深深地望了片刻,自然地将目光移向若筠,温柔地道:“我很快回来。”一步一回头地走出了天色阁。阁外下人等候多时,见他出来连忙迎了上去,说了几句话。
秋莹碧在阁内看到这一幕,回身说道:“这府里机关太多,连他们自个儿住得也不方便,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时日不多,这些机关窍门你可记熟了?”她全是命令的语气,却见蓝飒儿软绵绵地依在桌边,拿起一只雕花酒杯玩了玩,放下后又拣出一枝瓶中的鲜花轻嗅。
“他会一一解释给我听,何必太急?”
秋莹碧心中不悦,白了她一眼,“真的想安心做王妃?好神气。”
蓝飒儿瞥她一眼,流出叫人疼惜的妩媚之态,哧哧笑道:“哎呀,我怎么配做王妃?有人比我更美貌更温柔,最适宜做王妃,可惜她怕和男人温存,只好让我鹊巢鸠占,享两天福气。”
“你越来越不像话!”秋莹碧脸色发青,快步走至她面前,扬手欲打。
蓝飒儿如柳絮被风一吹,忽地滑到桌子另一边,依旧笑道:“你别忘了,我什么武功都不会,伤了我,如何向世子交代?”
秋莹碧硬生生收好手掌,冷冷地道:“你也莫忘了,再激怒我一次我就回去,你们的死活与我全不相干。”她余怒未消正想泄火,听得噔噔的脚步声,金逸已返回阁中,不得不重新摆出个和善的表情。
一见到蓝飒儿,金逸便笑道:“若筠,来了位姑娘,说是十分楼的,你们楼里怕是都爱煞了你,凑了礼要给你,你说好不好?我让人带她进来,你先等等。”
蓝飒儿和秋莹碧相互看了一眼,她们知道十分楼绝不可能有人敢上雍穆王府。蓝飒儿故意又惊又喜,含羞一笑道:“她们太客气了。”笑容尚未逝去已变作忧虑,吞吐道:“不过世子是否记得,秋姐姐把我从奸人手中救出来到了十分楼,这才有你我今日的缘分,我也因此和她结拜为姐妹。那批奸人不肯轻易放过我,昨日又找到十分楼。要不是因为怕他们伤了各位贵客,昨晚我说什么也不会去应付那个奸人的首领。如今既是在你的地盘上,世子一定要保护我和秋姐姐的安全。”
金逸一听便做出大丈夫的神色,把她的一双柔荑握在手中,道:“你的苦心我都明白,怎么又提起这事?我这里铜墙铁壁,即使一流高手也是有去无回。我已派人去查那批人的下落,定让你再无后顾之忧。”蓝飒儿就势靠在他肩上,怯生生地道:“我是担心送礼物来的那个人会是他人冒充,万一他们追到此地……”
金逸道:“不怕,只管让她上来。真是奸人一党,我自会叫她好看。”蓝飒儿挺直身,含笑道:“有你这句话,我真不怕了。”金逸执起她的手放于唇边碰了碰,蓝飒儿一笑,转过身去。
不一会儿,一女子的足音自远而近。金逸胸有成竹地看着蓝飒儿,手却放到了桌边一个突起的梅花图案上。蓝飒儿朝他的手瞥了一眼,仍是笑笑的,挪开目光去看来人。秋莹碧心中疑忌,待来人一现身,她见并不认识,即刻放了一枚暗器。
这暗器名叫“相思眉”,细微如沧海纤芥,遁入茫茫空中再无可寻。秋莹碧拿捏准了火候,将“相思眉”直射那女子的眉间,一旦射中了印堂,即便她有再强的功夫,一时三刻也难以出手。蓝飒儿不满地瞥了她一眼,觉得她太性急,以金逸的道行虽看不出行迹,毕竟也该见机行事。
那女子正是花非花,把两颊垫高了些,添了几颗雀斑。她手中端着一个盒子,见秋莹碧放暗器,立即俯下身给金逸行礼,口中说道:“见过世子。”
相思眉倏地从她头顶掠过。
金逸道:“免礼。你是十分楼的姑娘?”心下却想,姿色差太多。花非花含糊地道:“大家让小女子给秋老板和若筠姐姐带点东西,请世子查看。”金逸伸出另一只手,指指桌子。“放那儿。”花非花把盒子放在桌上。
秋莹碧见她躲避得十分高明,生怕她在盒子里搞鬼,道:“你打开盒子看看。”
花非花掀开盒盖,里面放了一幅绣工精巧细密的绣品。左边一朵牡丹,右边几朵芙蓉,两相呼应,娇艳欲滴。秋莹碧脸色骤变,幸好花非花正在她面前,挡住了金逸的视线。她直直地瞪了花非花一眼,一字一句道:“真是好礼物。”
金逸跨上一步,捧起那件绣品,赞道:“果然是好东西。”回身问蓝飒儿:“这位姑娘是十分楼的么?”蓝飒儿瞥了花非花一眼,嫣然笑道:“我刚到十分楼不多久,说不上来,还是请秋姐姐看吧。”心下费力思索花非花的来历,突然心念一动,难道又是那人?
秋莹碧心知蓝飒儿的用意,不想在金逸面前动手,忍了忍道:“果然是十分楼的,世子不必担心。”花非花笑容似花,“小女子想请若筠姐姐打赏只银燕子,她曾经许过小女子,若是一朝富贵,就把她的一只银燕子赏给我。”
金逸哈哈大笑几声,“有这等事?别说一只银燕子,就是十只八只元宝,也可以打赏给你。若筠,你既说过,就打赏她罢。我再加上二十只元宝,让她到十分楼去分发,也好为你争几分面子。”他兴冲冲地走到窗边,高声吩咐阁外候着的下人。
蓝飒儿和秋莹碧一同盯着花非花,两人心知肚明,她所说的银燕子指的是失去的官银和燕飞竹。花非花浑若无事地站着,似乎面对的并非两大杀手,而只是两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美人。
下人捧了元宝进来,金逸道:“来,这都赏你。”花非花一一收起,看着秋莹碧和蓝飒儿而笑。秋莹碧撇下她款款走向金逸,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低语道:“世子,时候不早,你该到王爷那里去应付一下。王爷久不见你人,万一寻上这天色阁来看到了若筠……还是去一下的好。这里交给我就行。”
这话点到金逸的痛处,他的兴奋劲如灶头里泼了盆大水,嗖地无踪。默然片刻,他堆出笑容:“好,我过去,很快就回。打发了你们楼的人再等我一阵,全由秋老板做主。”走到蓝飒儿身边,不舍地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个够。
蓝飒儿温婉地笑道:“人家又不会飞走,你快去快回。”金逸道:“你可说好了,不会飞走,不然,我上天去寻你。”他嘴角一弯笑得得意,又朝秋莹碧看看。正欲走记起一事,“你们千万小心,阁里的东西不要乱碰,遇上机关就不好了。”
“我们理会得,世子不是说了好几遍了么?”秋莹碧恬然一笑。
“切记要谨慎。我请过安就回,等着我。”金逸急急地走出天色阁。
花非花不动声色地看她们调走金逸,知道两人要露一手来对付她,不慌不忙找了张椅子坐好,曼声说道:“两位有什么法宝想招呼,只管使出来好了。”
秋莹碧冷笑:“好狂的口气!”在窗旁的某个机括上重重一拍,想试她的功夫。整张桌子顿时飞旋起来,射出无数暗器,花非花正坐在桌边,见状把手伸向椅背上,不知拉动了哪个机关,那张椅子竟直直腾空而起。她双手扶椅,凌空连人带椅翻了个筋斗,落在桌上。
略一使劲,那桌子停了下来,飞刀、石子散得遍地开花。秋莹碧不觉住手,蓝飒儿在另一边慢腾腾地拍起手掌,“好,好!”
“多谢捧场。”花非花悠然站在一旁。
“你真厉害,连此间的机关也能使用,我们先前可小瞧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