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武兴微微一惊:“这声音似曾相识……”他看了看鬼面,飘身跃开一步,“江某可是认识阁下?”
鬼面托了托脸上的面具,止不住的冷笑。笑声此起彼伏,回荡在整个天牢之中,他眼光扫过地上狼藉的尸体,又望望牢里那些睡死过去的囚犯,深黑的瞳孔中闪了几闪。然而,这几闪却令江武兴起了一身的冷汗。
吴阴天?!——江武兴脑中掠过这个响亮的名字,但又一转念:不对,吴阴天已于当日死于我的剑下了,我亲眼看到他是被一剑穿胸的,当场不就气绝了么?不可能是他!吴阴天已经死了,而且他的武功也不会如此厉害。
“你到底是谁?”江武兴不死心地追问。
“我?我是谁?谁是我?”鬼面像是在回答江武兴的问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忽的,他眸中露出狡黠的光,诡秘地道:“我是来杀你的人。”
“杀我?怕你没这个本事。”江武兴横剑当胸,“有本事,就别躲躲闪闪,拔出你背上的长剑,一剑刺死我。”
“找死,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鬼面一个字一个字地咬了出来。“唰”地一声,背上亮银色的长剑跃出剑鞘,眨眼间擎在主人手中。
“好,既然你是个急性子,我今日就还了你这一剑!”
“吴阴天!”江武兴陡然喊出了这个名字,一个晴天霹雳在头顶炸开,鬼面一怔,手中的长剑刺偏,却被江武兴抢了空当,一剑劈向那张罗刹面具。
“喀喳”面具从中间裂开了,向两侧倒去,掉在天牢的石板地上,轻轻地弹了起来。
江武兴骤然一惊,脚下渐渐向后移动,他不敢正视那张狰狞可怖的脸,因为那果真是一张魔鬼的脸,比面具上的罗刹还要可怕——满满一张脸的刀疤,新伤叠着旧伤,鲜血拢着新肉,青青紫紫,道道惊心。
他究竟是什么人?面具的背后,受了何等的苦难?他阴冷的眼神,何以如此相熟,他难道真是……
“现在还想知道我是谁么?”鬼面的声音有些嘶哑,似乎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江武兴试探着道:“你是……吴阴天!”
鬼面阴冷地笑声再次响起,他耸了耸眉,牵动面上紧绷的疤痕,看上去十分的怪异可怖。
跳动的火光投射过来,在鬼面身后的影壁上形成了一个高大修长的黑影。黑影晃动间,牢中的笑声戛然而止,鬼面走到江武兴跟前,向前倾了倾身子,阴涔涔地道:“不错,我是吴阴天。”
“吴阴天?”江武兴微一迟疑,“想不到你真的自己承认了。可你……当日不是已死在我的剑下了么?”
“不错,正所谓冷箭难防,你那一剑是差点儿夺了我的命去。”吴阴天抬手扯开衣袍,用手戳着左胸上那道细长的疤痕,“看到了么,就是这个。你当日就是刺中这儿,可惜我的心脏并不在这边,而在这里。”说话间,他将手移向右边的胸口,感受着砰砰地起伏。
“没想到你真是命大,这样也死不了。”江武兴笑了笑,那笑意由惊讶转为嘲讽,“呵……昔日一个玉面郎君,却变了一张魔鬼的面孔,这就是你作恶的报应。”
“看来,你果真是活腻了。”吴阴天摩擦着一副犬齿,握了握手中的剑,这把剑自然不比那把银蛇软剑用的顺手,但是同样可以要人性命,这对于他来说,已然足够。
“对,反正我江武兴活的够本。这三年来,我在无名山庄养尊处优,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高床软枕。这样一个偌大的家产从天上掉下来,我自然可以尽情挥霍。而你呢,过的是什么日子,恐怕你心里最清楚了吧,是不是吃了不少苦头才熬到今日?”
“苦头?”这个词正戳到了吴阴天的痛处,他手中卸了力气,暗暗自嘲:我受的那些罪,根本就比这天牢内的刑罚更加惨烈!柳飞扬,我在外面为你出生入死,你却在万柳山庄坐享其成。但你又是怎么对我的?逼我自毁容颜,日夜被蛊毒折磨,在那个密室里受尽凌辱,忍过无数次残酷的惩罚。呵……我苟延残喘,才得以留得青山。
握着剑柄的手在疯狂地颤抖,鼻中重重地哼出声,吴阴天暗暗发誓:柳飞扬,早晚有一天,我要向你连本带利地讨回来,做我脚下的一只狗!
这时,吴阴天眼中流露出的狠戾之气,通通汇聚在脚下的一方石板之上,仿佛要将它以目力震裂。
江武兴留意着他每个细微的动作,自己刚才确是故意勾起对方惨痛的经历。其实,他大可以借吴阴天分神的机会,用剑一举刺入对方的胸口。但是,他居然没这么做,而是慢慢移动着脚步,来到老王爷面前,俯身点了点头,示意王爷跟自己悄行离开。
“想逃?”吴阴天忽然出声,一记金镖擦过王爷的后脑。
江武兴悚然大惊,即又察觉到那吴家金镖只是将王爷击昏,擦破了点儿皮而已,他回头大吼:“就算王爷晕厥,我也要把人带走,这是我来的目的。”
吴阴天不屑地一笑,从地上拾起裂开的罗刹面具,两半对合,用手自上而下轻轻抚去,登时一线诡异的蓝光镶在那条裂缝之间,转眼间竟将面具完整复合。
江武兴一怔,更加惊骇于这神秘的内功,但见吴阴天把复合的面具重新罩回脸上,遮住了一脸的痛苦。
“江武兴,我今天不想杀人。想走,留下王爷再走。”面具之下,又传来吴阴天阴冷的声音。
江武兴背起王爷,回头道:“不可能,我今日定要把人带走。”说着,一步跨出了金刚铁门。
外面,天已放亮,霍然一道电光,在白亮的天空中炸开,随即一黑衣人踏空飞来,高呼:“放下王爷,快走!”
第四章 扮猪吃虎
更新时间2013-7-18 19:12:08 字数:3331
“嗖——”白光一闪,利刃掠空,擦过一人咽喉要道。那人又向前赶了几步,扑倒在地上,不再动弹,眼看是不活了。
“快走,这附近大内高手多得杀不尽!”夜里欢飞扑到江武兴面前,抬手搭上他的肩头,“放下王爷!”
江武兴冷眼瞥向那名刚刚死于利刃下的大内高手,不屑地道:“大内高手也不过尔尔,我们带王爷一起走。”
夜里欢张手一拦,皱眉:“不行,大批的高手正赶来天牢这边,我们带着王爷是个拖累,你我想走就难了。”
“你这个直性子,就是不会变通,既然人家夜教主都说了,你就把人给我留下。”吴阴天从门内踱了出来,当然,他在夜里欢的眼里,仍是鬼面。
“又是你?”夜里欢心里一突。
面具下的嘴张狂地笑了起来,反问:“不是我,会是谁?”
夜里欢不去瞥那张令人骇目的面具,猛然间向江武兴左肩击了一掌,把王爷从他背上打落下来,扯起江武兴的衣袖,拉上他的臂膀平地拔起。
“夜里欢,你做什么?”江武兴用力去抓肩头那只手掌,显然不愿被人牵扯。刚才受了兄弟一击,实在大出意料,结果还这么被人狼狈地提到了半空。
“你闭嘴,该做什么我心里清楚。”夜里欢另一只抓住了江武兴的手腕。
“我要返回去救寻王爷!”江武兴双臂一较,与夜里欢在空中纠缠起来。
吴阴天仰起头,看着这对魔教兄弟起了内讧,不由得发出一句感慨:“原来兄弟情义,也不过如此。”他拍了拍手,回身把王爷丢到原来的囚室中,又拾起地上的钥匙挂回了牢头的腰间,轻轻带上了金刚铁门,一转身,便消失在朝辉之中。
旭日升起,空中的那对兄弟在迎击了大批高手的围攻后,亦是挂了彩头。夜里欢肩头挨了一剑,江武兴的大腿上也被捅出了个窟窿。
一路狼狈逃命,刚寻了间废弃的荒宅,江武兴便向他的好兄弟发起火来,“夜里欢,你刚才为何阻止我把王爷救出来!”
夜里欢坐在一张破败的椅子上,扯下衣袖,兀自包扎着自己肩头的伤,头也不抬地回道:“救人,也要先保全自己。你腿上的伤,走路都困难,何以救人?”
江武兴扶着柱子,痴狂一笑:“我的伤不要紧,死不了就行,而你和杨乐天,去无名山庄请我出手,不就是为了救那个王爷么?”
“对,但是时移世异。”夜里欢叼起布尾,用牙齿和一只手把布条的末端系了个死结,起身道:“那个带着罗刹面具的人,我和他交过一次手,武功不在我之下,若然他和那群大内高手内外夹击,我们连逃出来的机会都渺茫,更别说要王爷活命。”
江武兴理屈词穷,默然垂下头去。夜里欢走过来,又将剩余的半截衣袖撕扯成布条,蹲下身,为江武兴包扎伤口。江武兴也因刚才失血过多,而变得全身无力,倚着柱子颓然滑坐在地上,任由夜里欢一番摆弄。
提起那张罗刹面具,一张阴森恐怖的脸,便浮现在江武兴的眼前,而他却在用眼力渐渐将那张满是疤痕的脸还原,就这样,那些疤痕在他眼中一道一道地被除掉了,复现出一张光滑如玉、细如绢帛的脸。
原来那个人也曾是这样俊逸的,可是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对,是眼睛,那双鬼厉的眼睛!——忽然之间,那阴狠的眸子猛地一缩,整张脸即刻变得扭曲、丑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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