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齐奥心想:那位疯修士是否也像他一样,开启了伊甸苹果?他是否释放出了同样的幻象?这是否正应了莱昂纳多对伊甸苹果的评价——对心灵软弱的人来说很危险?
“萨佛纳罗拉会引领我们走向光明,”传道者总结道,“萨佛纳罗拉会告诉我们未来的景象!萨佛纳罗拉会带我们走进天国的大门!我们可不想待在萨佛纳罗拉所目睹的新世界里。萨佛纳罗拉修士所走的正是我们追寻的,通往上帝身边的道路!”
他又抬起双手,人们纷纷大喊欢呼。
埃齐奥知道,想要找到萨佛纳罗拉,唯一的方法就是通过这位门徒。但他必须找到方法接近那个人,同时又不会引起周围狂热民众的猜疑。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扮演着想要和其他信众搭话的软弱男人的形象。
这并不容易。他遭到了挑衅式的推搡,那些人能看出他是个陌生人,是个新来者,是个不值得尊重的人。但他面露笑容,鞠躬行礼,甚至作为最后的手段,丢下了钱币,说着:“我想对萨佛纳罗拉的事业和那些支持他并相信他的人给予奉献。”而金钱一如既往地发挥了作用。事实上,埃齐奥心想,金钱才是让人改变信仰的最佳手段。
那位传道者以混合了愉快和轻蔑的情绪看着埃齐奥接近,最后示意信众们让到一旁,招呼他走上舞台,又领着他来到不远处的那座寂静的小广场,在那里和他做私下交谈。埃齐奥愉快地看到,他显然是觉得自己招募到了一位富有且有地位的支持者。
“萨佛纳罗拉在哪儿?”他问。
“他无处不在,弟兄,”传道者答道,“他陪伴在我们所有人身边,而我们所有人也都陪伴着他。”
“听着,朋友,”埃齐奥急切地说,“我是来找人的,不是来猜谜的。请告诉我他在哪儿。”
那传道者斜眼看着他,埃齐奥明显看到了他眼里的疯狂。“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瞧,萨佛纳罗拉爱你,就像你爱自己。他会为你展现光明。他会为你展现未来!”
“但我必须跟他本人谈谈。我要见领袖!而且我有庞大的财富,可以支持他这场宏大的远征!”
传道者露出狡猾的神色。“我懂了,”他说,“耐心点。时候还没到。但你可以加入我们的朝圣之旅,我的兄弟。”
于是埃齐奥耐心等待。他等待了很久。最后在某一天,埃齐奥接到了那位传道者的召唤,要他黄昏时去威尼斯码头和他碰面。埃齐奥早早赶到那儿,耐心又紧张地等待着,最后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在暮霭中渐渐接近。
“我还以为您不会来了。”他招呼道。
传道者露出欢快的神情。“你对真理的探寻充满热忱,我的兄弟,它也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现在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的领袖也终于获取了应得的地位!来吧!”
他示意他向前走,随后带着埃齐奥来到码头上,一艘大帆船正停泊在那儿。一群信徒正在附近等待着。传道者对他们说:
“孩子们!到了我们离开的时刻了。我们的弟兄和精神领袖,吉罗拉莫·萨佛纳罗拉正在属于他的那座城市等待着我们!”
“是啊,没错!那个狗娘养的畜生让我的城市和家乡向他臣服——向疯狂臣服!”
人们和埃齐奥转过头,看向那个发话者。那是个头戴黑帽的长发年轻男子,嘴唇丰满,瘦削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
“我刚刚逃离那儿,”他续道,“该死的法兰西国王查尔斯把我赶出了我的公爵领地,让那个上帝的走狗萨佛纳罗拉取代了我!”
人们的情绪开始激动,要不是那位传道者的阻止,他们早就抓住那个年轻人,把他丢进潟湖里去了。
“让他说出自己的想法吧,”传道者命令着,随后转向那个年轻人,问道:“我的兄弟,你为什么要侮辱萨佛纳罗拉的声名?”
“为什么?为什么?因为他对佛罗伦萨所做的一切!他控制了城市!那些贵族不是支持他,就是无力反抗他。他煽动民众,就连那些本该明白事理的人——比如波提切利大师——都盲目地追随他。他们焚烧书籍和艺术品,还有那个疯子认为的所有不道德的事物!”
“萨佛纳罗拉正在佛罗伦萨?”埃齐奥急切地问,“你确定?”
“要是他不在就好了!要是他在月亮上或是地狱里就好了!我都差点死在那儿!”
“我的兄弟,你究竟是什么人?”传道者不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
那年轻人挺起胸脯。“我是皮耶罗·德·美第奇。‘华丽公爵’洛伦佐之子,也是佛罗伦萨的合法统治者!”
埃齐奥握住了他的手。“幸会,皮耶罗。我是你父亲忠实的朋友。”
皮耶罗看着他。“多谢你,无论你是谁。至于我父亲,幸好他在疯狂仿佛巨浪般席卷整个城市之前就死了。”他满不在乎地转过身,面对愤怒的人群。“别去支持那个恶毒的修士!他是个充满野心和危险的傻瓜!他应该像条疯狗那样被人杀死!”
这时人们发出愤慨的大吼。传道者转身面对皮耶罗,大喊道:“异端!你这是在散播邪恶的思想!”他对人群喊道:“你们必须制服他!让他闭嘴!把他送上火刑架!”
皮耶罗和埃齐奥此时都拔出剑来,面对来势汹汹的人群。
“你是谁?”皮耶罗问。
“埃齐奥·奥迪托雷。”他答道。
“噢!非常感谢你的帮助。我父亲经常提起你。”他的目光转向那些暴民,“我们还有机会脱身吗?”
“希望有吧。但你的做法实在不够明智。”
“我又怎么会知道?”
“你让我长久以来的努力和准备都付诸流水了——不过算了。拿稳你的剑!”
战斗激烈却短暂。他们两人在暴民的猛攻下退入一栋废弃的仓库,在那里站定迎敌。幸好那些信徒尽管怒气冲冲,却远远算不上擅长打斗。没过多久,其中最大胆的那些人就纷纷后退,照看埃齐奥和皮耶罗的长剑留下的伤口,而其余人开始转身逃跑。只有面色阴沉的传道者还站在当场。
“骗子!”他对埃齐奥说,“你会在地狱中承受永世冻结之苦。我也会亲手把你送去那儿!”他从长袍下抽出一把锋利的短剑,高举过头,冲向埃齐奥,作势欲刺。埃齐奥向后退去,几乎倒在地上,也无从抵挡那传道者的攻击,但皮耶罗一剑刺伤了那人的腿,而埃齐奥站起身来,弹出了他的双刃匕首——锋利的匕尖刺进了那人的腹部。那传道者的整个身体颤抖起来。他倒在地上,双手抓挠着地面,抽搐了好一会儿,最后不再动弹。
“希望这能弥补我给你带来的麻烦,”皮耶罗沮丧地笑着说,“来吧!我们到总督府去,让阿戈斯蒂诺派人留意一群散布在四处的疯子,确保他们不会再惹事。”
“多谢了,”埃齐奥说,“但我要去的不是总督府。我得去佛罗伦萨。”
皮耶罗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什么?你要自己踏入地狱之门?”
“我必须找到萨佛纳罗拉。但或许,我已经来不及抹除他对我们的家乡造成的破坏了。”
“那么我祝你好运,”皮耶罗说,“无论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第二十六章
1494年,42岁的吉罗拉莫·萨佛纳罗拉修士已经成了佛罗伦萨实际上的统治者。他的灵魂承受过折磨,是位扭曲的天才,也是最糟糕的那种狂信徒;但他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人们不仅愿意追随他,更会在他的煽动下做出最荒唐也最具破坏性的愚行。这些全都出于对地狱之火的畏惧,以及对他那些教条的深信不疑:所有享受、所有俗世财富和人类的作品全都值得摒弃,只有通过彻底的克己自律方能找到真正的信仰之光。
难怪莱昂纳多还留在米兰,在返回自己家乡的路上,埃齐奥心想。其他的姑且不论,埃齐奥从他的朋友那里还听说,原本纵容或者只是处以小额罚款的同性恋行为,如今在佛罗伦萨将会处以死刑。难怪曾在洛伦佐的关怀和鼓励下聚集在此的唯物主义与人文主义思想家和诗人,如今都选择了离开,因为佛罗伦萨正在迅速转变为一片文化的沙漠。
就在接近城市的时候,埃齐奥注意到,有一群黑色长袍的修士和衣着肃穆的普通信徒也在朝相同的方向前进。他们显得庄严而又正直。所有人都低着头。
“你们要去哪儿?”他问其中一名过路者。
“去佛罗伦萨。去匍匐在领袖的脚下。”一名脸色苍白的商人答道,随后才继续前进。
道路很宽,埃齐奥看到,另一群人正朝着这边走来,显然是要离开城市。他们走路时也都低着头,表情严肃而又沮丧。他们经过的时候,埃齐奥听到了他们谈话的只言片语,意识到这些人是在自我流放。他们或是推着堆满了东西的手推车,或是背着袋子和包裹。他们是在那名修士的法令下遭到驱逐的人,又或是自愿离开家园的人——他们已经无法忍受这样的统治了。
“如果皮耶罗有他父亲十分之一的才能,我们就不会无家可归了……”其中一个人说。
“我们不该让那个疯子在我们的城市站稳脚跟的,”另一个人嘀咕道,“瞧瞧他带来的这些灾难……”
“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么多人情愿接受他的压迫。”一个女人说。
“噢,现在哪儿都比佛罗伦萨好了,”另一个女人说,“就因为我们不愿意把拥有的一切都交给他的宝贝圣马可教堂,他们就把我们赶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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