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场景又很快跳转,跳转到我还是一个真正的婴儿的时候。某些记忆的碎片从我的潜意识层面再次浮现,而这些,是我从未发现、仅靠孩童的本能深藏于潜意识之中的东西。
光,似乎有模模糊糊的光,隔着我的眼皮照射进来。
本能地感到刺眼,于是张开嘴嚎哭。
“不听话的孩子,会被洛基山上的魔法师抓走,变成蜥蜴干挂在屋檐下唷~”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柔和又温暖。
然后是什么?是高温,是火焰带来的高温……
是死亡。
然而此刻又是谁在抱着我?
试着睁开眼睛,眼前是银色的胡须。黑色的长袍。银线刺绣。
“可怜的孩子……”那个老人的声音说,“不过这样也好。你的父母都死掉了,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你的真名,包括你自己。你无需惧怕任何人,你果然是一个天生的法师,命运的宠儿……”
这个人是谁?是谁?如此熟悉的语气,如此熟悉的声音,如此熟悉的气味!
谁!!
我大吼着从睡梦中挣脱,猛然坐起。胸口因为这剧烈的动作而疼痛欲裂,那痛楚从我的胸腔蔓延开来,一直连到腋下与脖颈,像是有无数的尖刺扎进了我的身体。但我无暇顾及这些,我需要知道最后一个梦里,出现在我婴儿时本能的记忆之中的那个人是谁!
在我的前世,七百年,到底是谁教我拥有了魔法的力量,又将我十三岁之前的记忆抹得一干二净?!
命运的宠儿……命运的宠儿!一定有人在那之后,又对我说出了同样的话语……到底是谁,到底在哪里,到底在何时?!
但梦中的内容很快就从我的脑海里消逝得一干二净,难以琢磨。睡眠不但没有使我的头脑更加清醒,反而加剧了胸口的疼痛。屋子外面似乎已经黑了,月光从窗户里投射进来,把室内的东西都拉出了奇形怪状的影子。
身上的被子散发出的皂角味道帮助我慢慢平静了下来,我低低地咳嗽了几声,费力地起身下了床,披上袍子。外面传来了有节奏的“咄咄”声,我想那大概是艾舍莉在弄吃的。
走廊里黑得彻底,只有通往客厅的小门尽头才有微弱的光亮。艾舍莉一定是舍得不点蜡烛的——传来的牛油灯燃烧时的特有难闻味道证实了我的想法。我走到门口,依着门框看着那个姑娘——她正借着牛油灯昏暗的光亮在木头案子上用小刀切熏肉,而身后的桌子上已经摆上了白面包和新鲜的卷心菜。一小盆浓汤在散发着香气,盆旁边是热腾腾的烤苹果和盐渍李子。
恒定法术“法师之眼”使我只借助微弱的光亮就可以看见室内的全貌,而艾舍莉则等到切完了熏肉、我忍不住喉咙的干涩咳嗽起来之后才发现我。她立即丢下手里的刀子,将双手在围裙上擦干,快步走过来扶我坐到桌子前面:“您醒啦,先生。我回来的时候您睡得正沉,就没有叫醒你。我先给母亲吃了东西,现在您可以一个人慢慢享用了。”
我并没有虚弱到走路需要人搀扶的地步……然而我却意外地很享受这感觉。因而我只是沉默地坐到了椅子上,看着她把熏肉端到的面前,又把牛油灯移到桌上。
“我还弄了些吃的给了那位小姐,可是她还在昏迷……”她后退到油灯光亮之外的阴影里,小心翼翼地问,“您……打算什么时候治疗您的表妹?”
我抬头看了看她——她脸上是焦虑而期待的表情。我又看了看她身后案板上的篮子,那个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提着的篮子。里面的三条黑面包只剩了两条半。她说给她母亲先弄了吃的……
“这些是为我特别准备的?”我抬起手来,撕下一块白面包,蘸了小木盆里的浓汤,送进嘴里。
真是好味道。
“是的。”她在阴影里点了点头,“……作为对您的报答,我会为您免费提供食宿,您……”
“明天早上。”我用手捏起一只盐渍李子,打断了她,“明天早上就开始。一会给你母亲吃些卷心菜和汤。但是别给她吃肉,会让病情恶化的。至于你……也坐下来,吃点东西。”
卷心菜配熏肉和白面包的味道很好……再配上浓汤更是美味至极。只是烤苹果我一直吃不惯,从来吃不惯。倒是有个女人喜欢这道菜……
该死,我又在胡思乱想。
我们两个人沉默地进餐,伴随着我偶尔的咳嗽声。这女孩吃得极节制,仅仅吃了一个烤苹果就停下手来,看着桌上的食物发呆。
我的胃口并不好,即便是面对着这些美味的食物。我吃掉了半条面包,两个盐渍李子,几片卷心菜和几片熏肉,也停下手站了起来。我看得出这女孩其实是急着把这些平日里并不能常常吃到的东西带给她的母亲。我不喜欢喝冷掉的汤……我想她们也是一样。
她又要来扶我,我摆手制止了她,然后从袍袖里摸出一枚小小的欧瑞金。这一次我没有抛,而是轻轻搁在了桌上。金币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美丽,迷离的橙光使得桌对面的艾舍莉惊异地睁大了眼睛。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没有见过一枚金币……但至少不会包括她了。
“食宿费用作为我治疗你母亲的报酬,这枚金币作为这餐美味的奖励。”我走到一边的地上有些费力地提起那个装满了我所列出的药材的篮子,补充道,“我不喜欢被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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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章的东西应该连在一起看,可是妈妈说做人贵在坚持。所以为了保证我是一个忠实的2K党,我就把它们分开了,这样表示我今天更新了两章很勤劳。我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更啊,不如你们明天也来给我投推荐票啊?
第三十五章黄黄……绿绿……
是的,就像我说过的那样,我从不吝于给与我的追随者最大的荣耀,也从不吝于给背叛者最大的痛苦。
这个女孩的身上有一些我许久未曾看到的东西,让我觉得温暖,让我想起自己……曾经是一个人。虽然是一个那样平凡的人,但那感觉让人想要流泪。
我提起篮子走近黑暗的走廊里,女孩在我的身后呆立了很久,然后叫道:“先生……”
我有些恼怒地在一片黑暗里转过头去,心里打定主意如果她要进行无谓的推辞,那么我就将收回那枚金币。我并不常有这种令我舒适的软弱感……不要去破坏它!
但她说的是另一件事。
“我不知道该不该和您说,但是也许对您有帮助……我刚才去买东西的时候,恰好碰见一个人……穿着和你的衣服很相似的袍子,问我是否见过和他的衣服类似的人。”她顿了顿,用不确定的语气说,“他已经打听了挺多家店铺,然后才碰见了我。我觉得他也许是您的朋友,但又不很确定,就对他撒了谎,然后悄悄跟着他去了他住的旅店……”
“一个黑袍?”我努力让自己的脑袋清醒过来,疾速思索着,问,“衣服上绣着橡树叶,脸色很苍白的年轻男人?”
“的确是黑色的袍子,但不是年轻男人,是一个中年人,还有胡子。嗯……也没有树叶。倒是绣着星星,挺漂亮的星星。”
有胡子……那么就不是那些被制成魔傀儡的暗精灵。因为精灵们从不长胡子。而星星……
一个魔法学徒。
也许不是在打听我……而是在打听那个精灵**师的暗精灵魔傀儡。只可惜他永远都见不到了。
“谢谢你,小姑娘。”我松了一口气,看了看她脸上有些不安、欲言又止的表情,补充道,“是我的朋友,不是仇人。你也不必担心他会追到这里。”
“啊,我……”她想要解释些什么,但我却已提着篮子走进了房间。
这栋房子里有三个病人。一个昏迷不醒,依靠安塔瑞斯之盾的魔力勉强维持着生命。另一个受了内伤,发着高烧且头痛欲裂。还有一个被痛风折磨,不能说话。
实际上看起来最痛苦的那个人——艾舍莉的母亲,却是病情最轻的那个。这些脆弱的凡人哪……只要小小的病痛就能让他们束手无策。而只有力量,魔法的力量或者知识的力量,才能让人超越众生,甚至与众神分享永恒的生命。
我从我的袋子里拿出我的瓶瓶罐罐以及从法师塔里带出来的材料,借着银色的月光,首先花费了一个小时给自己制作了一份药剂。至少它可以保证我的头脑清醒起来,不被病痛分散注意力,而使某些需要精确计算剂量的配方以失败告终。
我服下第一剂散发着浓烈恶臭的粉末时,听见艾舍莉关上了隔壁的门。大概是艾舍莉服侍她的母亲享用过了晚餐,准备睡下了。
一阵冰凉彻骨的感觉立即从我的尾部传到尾椎,然后沿着我四肢走了个来回。我的身上泛起了一阵小疙瘩,而下一刻那寒冷就变成了让人舒适的温暖感。我的脑子像是被丢进了冰水里然后又捞了出来,思维立时变得清醒得可怕。
搁在从前,我可不敢给自己吃下效果这么猛烈的东西。那样的代价将是清醒以后连着十天的昏睡不醒——十天不喝水,对于一个人类就意味着死亡。然而此刻的我却不在乎……因为我得到的精神力的确很强大,强大到可以无视这样猛烈刺激之后精神上的疲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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