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啸正欲言语,人声传来,“敢问两位兄台,可是外地而来?”
轩啸头也不回,言道:“兄台当知打断别人谈话,极为不礼。”
说话之人绕至轩啸对面,于卫南华身侧,鞠了一礼,随后便拉开木凳坐了下来。
轩卫二人相对无言,苦笑不已,像这般自觉之人尚不多见。
观此人,高冠缚髻于头顶,脸形尖削,眉眼分明,面带桃花,如沐春风,看来是得意至极。
此人身着紫衣,跨膝而坐,左手撑膝,右手于桌面,食指不停摆弄那母子上硕大的玉扳指,笑对二人。
不徒轩卫言语,此人便言道:“在下杨稀伯,唐突冒犯,还请二位兄台见谅!”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纵然轩啸与卫南心中再是不满,面对这彬彬有礼之人,亦只能和颜悦色。
轩啸予人之感,更易结交,这席话虽是说于两人听,但他那目光却是一直盯着轩啸。
此时,小厮端上茶水,本来只有两只茶杯,见桌上多了一位,以为是同伴,便马上又添了一只。
轩啸将三只茶杯添满,不等壶落,男子已放于鼻下,轻嗅之,浅尝小口,接着一饮而下,叹道,“好一个嫩芽春,想不到如此平凡的酒楼还有此名茶!”
轩啸哭笑不得,斜瞟卫南华一眼,面色有些微怒,不消片刻便会逐客。
轩啸暗笑,这算是哪般的客人,比我二人来得随便。轩啸本打算由得师兄发火,转念一想,不就是搭腔,喝口茶。就算此人厚颜留下用膳,不过是添人添筷,亦无碍。
轩啸双手奉茶于卫南华面前,言道:“师兄,请用茶!”
卫南华暗道,这小子何时变得如此有礼?转念一想,原来是担心我按捺不住。师弟可是给足他面子,我若是再这般下去,倒显得小气,失了身份。
念及于此,一口饮尽,将那茶杯轻放于桌面。随那茶水下肚,卫南华面色变得好看许多。
卫南华言道:“杨兄一口便能尝出这嫩芽春之味,看来也是懂茶之人,失敬了!”
杨稀伯拱手道:“不敢当,在下是多年前有幸能尝得这嫩芽春,有如甘露,便难以忘怀,想来这酒楼老板定非常人啊。”
这一来一回,说得轩啸不禁愣神,心道,不就是茶吗?哪儿不能喝到。听他二人说得无比精贵,轩啸学样,尝了半口,也没喝出个好歹。
卫南华心知轩啸不懂茶之道,更不知这嫩芽春精贵在何处,便刻意言道:“嫩牙春,产于灵云盟壑岭之畔,与茶名不同,它熟于晚秋初冬之际,年产不过百十来斤,却要供整个天元大陆的好茶之人品鉴。但这并不足以让它金贵,此茶成熟只在一夜之间,采茶人无法准确估量它成熟时日,所以一入晚秋,他们便轮翻守夜。若是哪夜嫩芽长成,恰巧无人看守,不及采摘,次日天明之时,就失了嫩芽滋味,一文不值,只待来年。”
轩啸讶道:“它竟这般神奇?”
杨稀伯拍手言道:“正是如此!这茶又名**一刻,闻其名,便知它弥足珍贵。”
杨稀伯见卫南华不再说话,有意卖弄,言道:“此茶虽嫩,入口之时,味道却极其浓烈,比那佳酿差不了多少,二口浸喉,甘醇无比,余味绕舌,久散不去。除此之外,它尚有凝神静气的功效,这大陆之上,境界越是高升者,越喜饮之。”
轩啸笑言,“杨兄果然有些门道!茶杯已空,闲话休提,我二人与杨兄素不相识。我想,你不会只是为品茶而来吧?”
轩啸言罢,将茶壶抱在怀中,饶有深意地看着杨稀伯。
那杨稀伯似不闻轩啸话语,双目中只有轩啸怀中的茶壶,若无旁人,只怕早已是嘴角垂涎,三尺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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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5章武阳星月(一更!请收藏)
卫南华从轩啸怀中拿过砂壶,为那杨稀伯身前空杯添满。
杨稀伯喜极,欲饮之,不料卫南华指尖轻压杯沿,“杨兄,且慢!茶可以稍后再饮。”
杨稀伯尴尬一笑,“失礼了!在下并非有意叨扰二位,只是观两位兄台言行举止不似本地人,所以斗胆前来提醒!”
轩啸眉梢微动,换言道:“这么说来,杨兄定是本地人!”
杨稀伯言道:“非也!在下亦是从外地而来!”
“想必杨兄对此地风土人情颇有了解,来此定有些时日,不然何来提醒之言?”轩啸问道。
杨稀伯见卫南华挪开手指,迫不及待将那杯中物饮尽,看得轩卫二人发笑。
杨稀伯以袖拭去嘴角甘露,言道:“两位必是今晨方才入城!”
轩卫二人不知他为何如此肯定,不及发问,杨稀伯便解释道:“若是两位入城多时,怎会不知这武阳城即将发生的一件大事。”
轩啸尚算首次行走世间,对万事充满好奇,一听有大事发生,便起了兴致。卫南华相较他而言,显得淡然许多。
轩啸言道:“杨兄别卖关子,将这这大事说来听听,我兄弟二人也好凑个热闹。”
此时,菜已上桌,小厮识趣,为杨稀伯添了双碗筷。不等轩卫二人先下,他更各式菜肴食了个遍。
杨稀伯这才言道:“这大事便是名动天下的才女花易落将于艳芳斋选婿。”
轩卫二人听得大失所望,尤其是轩啸,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是女儿家适龄出嫁,这也能算是大事?
杨稀伯见二人无趣,却兴致不减,接着言道:“说这花易落名动天下,毫不夸张,这数月之间,她的大名已是家喻户晓。据闻,此女琴棋书画皆精,造诣之高,非常人可比。有幸者,一睹其真容,叹曰,‘此女只应天上有’。那花容月貌当真是仙女入凡。”
话到最后,杨稀伯激动得连音色都变了。惹得卫南华有些反感。轩啸一听“仙女”二字,心弦无意间被拨动,身子有些僵硬,稳住心绪,随意言道:“杨兄,你说得好似见过此女一般。”
卫南华不知师弟为何突然有了兴致,顿觉好奇,暗道,莫非这小子也想去碰碰运气?
轩啸心中早被珑月的身影填满,她不就是从天上落下,貌若天仙吗?虽然二人不是同名,可谁也不能保证当日她说的是真名。轩啸心动了,的确想去碰个运气,若真是珑月,即便是刀山火海也会将其抢来,倘若不是,只当是去凑个热闹。
杨稀伯悻悻道:“不曾得见呐!”
轩啸问道:“不知此女何时选婿?”
杨稀伯神秘一笑,若不欲旁人听到般,轻声言道:“就在今夜!”
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轩啸与卫南华刚入城,便碰上这等事情,算是有幸。
轩啸心中急切,望这时间能过得再快一些,竟连可口饭菜也食之无味。卫南华不急不缓,一口菜一口饭,雅然得体,完全不顾二人谈话,视若透明。
轩啸言道:“我突然很想去凑这个热闹,观杨兄举止非凡,今夜必是那座上客,不知可否劳烦杨兄带上我兄弟二人。”
杨稀伯得意万分,言道:“好说,好说,两位兄台初到此地,兴许不知这里的规矩。武阳城外流星湖,大湖南北各一修行门派,南为星石,门中弟子皆男子;北为月山,门中尽数女流。这武阳城中的兵器生意皆由两派把持。花易落入城之时,星石门人便甘愿做那护花使者。”
轩啸不知这与选婿有何关系,问道:“他护他的花,与选婿何干?”
杨稀伯言道:“兄台有所不知,这群护花使者中不乏有人对花易落有心,愿为其裙下之臣,你认为他们会允许什么人参与今夜的盛会?”
轩啸心中顿时明了,暗道,原来不仅是护花使者,还是看门恶犬!轩啸不及多想,直言道:“比他们强的人!”
“全中!”杨稀伯双手互拍,惊得四座纷纷侧目。杨稀伯自感失态,压低话音,“不知两位入城之时,可有被人指指点点。”
轩啸点头,“对啊,我师兄生得俊,引得围观实属正常。”
杨稀伯干咳一声,心道,此子生性坦然,率真,想到便说到,毫不自谦,倒添了分直爽豪气。
轩啸心中想的却是,我说的是师兄,又不是自己。
岂料一句话呛得卫南华闭口嘟嘴哽咽不已,差之没将其呛出个好歹。
半晌后,卫南华责怪地瞪了轩啸一眼,将茶水饮尽,这才缓过劲来。
卫南华言道:“两位兄台气宇轩昂,引人观望确属常事,不过这城中之中对二位的评头论足却不为长相,而是两位面生,他们是准备看热闹!”
轩啸惊道:“看热闹?有何热闹可看?”
不知为何,这酒楼之内宾客忽然散尽,早已没了先前人身鼎沸之象。
轩啸突觉不妥,四下看去,见这酒楼之外围满人群,低声话语,眼神不时朝这边看来。
此时,卫南华放下碗筷,由衣袂内抱出张白色方布将嘴擦了干净。气定神闲地等待。
轩啸仍不知发生了何事,本想发问,但见木头一般的师兄,便强忍下来。
轩啸心中可气得紧,只因那场稀伯喝着杯中的茶水,毫无解释之意。所谓吃人嘴短,可这人哪里嘴短,如饮自家茶水,不知客气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