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该对他说那种话。”
确定安格斯特拉没跟出来后,诸伏景光轻声对安室透说道。
“以后不会了。”安室透回答的音量同样不大。
诸伏景光很了解他,知道这点酒不至于让他喝醉,却会让他变得比平时大胆和恶劣。
安室透……降谷零本身不是一个脾气多好的人,不管是公安警察还是卧底,都需要强硬乃至冷酷的一面,这点上他比他优秀得多。
“你是在说组织不是好东西吗?”——这话有点阴阳怪气,还有恶意扣帽子的感觉。
他们目前的身份只是底层成员,如果是对其他代号成员说出这种话,遇到个脾气烂的可能已经被杀了,就算是脾气没那么糟糕的,大概率也会掏出枪指着他们的脑袋,或许只有安格斯特拉不会随便生气。
……但他没想到小上司会那么回答。
诸伏景光和安室透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期间他瞥了一眼身边发小的表情。
不只是他,就连说出那句话的安室透本人,都没想到安格斯特拉会说出这种话。
安格斯特拉现在十四岁,进入组织时只有七岁,普通人这个年龄在读小学一年级,学的是最简单的东西,而他在组织里开始学习杀人——甚至真的杀死过人。
在一个人最重要的培养三观的阶段,他就跌入了泥沼。
他们一直觉得安格斯特拉的观念会和正常人不一样,比如组织会对他灌输“我们做的都是正义的”“警察才是坏人”这种常见的黑恶组织对儿童洗脑的观念。
诸伏景光还想过,如果他们通过日常生活去潜移默化地影响他、把他观念一点点掰过来……说不定能策反他,将他带出这个吃人的组织,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可事实不是这样,从安格斯特拉的口气里,他很清楚组织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知道组织的人在犯罪与作恶。
——他是知法犯法,自愿沉沦在黑暗里。
两人沉默着来到阁楼,安室透铺好被铺,特地空出旁边一块地方。
“其它被褥枕头在他卧室最靠里的收纳柜里。”他对诸伏景光说。
正直的发小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你对他卧室这么熟悉?”
安室透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微妙,刚才他洗澡那么磨蹭,恐怕是在能拍到浴缸的地方查看有没有针孔摄像头。
“这些天是我做的家务,收拾过那里……不要这样看着我,这个安全屋里没有任何摄像头和窃听器。”安室透咬牙道。
诸伏景光沉默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阁楼。
在经过安格斯特拉的书房时,钱多多从里面走出来,它见到诸伏景光后停下,乖巧地坐在原地。
“是让我带你去找你的小主人?”诸伏景光弯腰抱起它。
钱多多喵了一声,声音和安格斯特拉的手机铃声如出一辙,它抬起爪子拍拍他的手背。
诸伏景光摸了摸它的后背,它性格很温顺,从来这里后没乱抓乱咬过任何东西,平时就是吃睡和玩柯基公仔。
他带着猫进入安格斯特拉的卧室,把它暂时放到床上:“先等一下,我收拾下东西。”
安顿好乖巧的钱多多,诸伏景光把目光投向安室透说的收纳柜,打算检查一番。
不是他信不过发小,但某些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降谷零哪天人如其名,底线变成了zero……
他这不是在预防发小对未成人犯罪,是避免他被危险的组织成员发现他对他有不良企图。
————
境白夜靠在柯基上,在等绿川下来时看了点最近的新闻,尤其是逃狱的外守一。
那是发生在十多年前的入室杀人案,他女儿因病去世,他跑去杀害了她的老师以及老师的妻子。潜逃多年,在两年前才被几个警校生逮捕。
境白夜已经不想吐槽日本警方了,可能当年没算成自杀或夫妻相杀结案已经不错了吧。
新闻报道里没有放出受害者的完整照片,眼睛处都打了马赛克。或许是怕被报复,也没有那几个抓住人的警校生的照片。
外守一出逃的监狱在米花町隔壁的绿台町,新闻上说警方已经加派人手进行搜捕。
境白夜看了下犯人的相貌特征后就关掉了手机,他完全不怕这种普通的杀人犯,绿川辛好像挺怕的,之前听新闻提到这个名字时瞳孔都缩小了。
如果是其他底层成员怕杀人犯,他会和琴酒一样觉得他们是废物,可绿川辛不一样,他不会嫌弃他。
在那个家伙被抓前,让他藏在安全屋里?可是阁楼太小了,睡一个人还好,睡两个有点挤。
也不知道贝尔摩德买的那栋别墅什么时候能住人,那里很大,空房间肯定够。
境白夜不打算把高级塔楼公寓暴露给两个手下,但森谷帝二设计的别墅没关系,安室透已经知道了那里,那就没必要对另外两个隐瞒。
在境白夜思考时,绿川辛终于回来了,手里还抱着钱多多。
“抱歉,我刚刚去整理一下床铺,慢了点。”他道歉道。
“没什么,你坐吧。”境白夜收起手机,往旁边挪了挪,然后从他手里接过猫抱在怀里。
绿川辛在他身边坐下:“你想对我说什么?”
“嗯……”境白夜抚摸着钱多多的后背,琢磨着该怎么开口:“我作为未成年成员,组织会给我找个监护成员照顾我……我记得我对你说过这件事。”
“知道,而且你的那个监护人现在在美国。”绿川辛果然记得这件事。
“她短期内不会到日本,所以组织让我找个临时监护成员。”境白夜看着他,“有没有代号都行,负责照顾我的日常生活。”
“我觉得你挺适合的……你愿意担任吗?”
第144章 系统情绪稳定
因为喝了不少酒,安室透到第二天早上9点时才醒,他醒来时身边另一个床铺已经空了。
他摸出手机看了下准确的时间,坐起身按了按额角,觉得脑子乱得像团浆糊。
果然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没喝醉,喝得太多也会影响状态,以后除非必要他不会再喝那么多了。
“你终于醒了?”
诸伏景光抱着钱多多过来,他低着头小心迈上阁楼,弯腰把猫放到地上。
钱多多走到安室透的手边,低头用小脑袋去蹭他的手腕,最后仰起脸用那双好看的猫眼看着他,很轻地喵了一声。
“你还真是喜欢撒娇啊。”
安室透无奈,他双手捧起猫抱在怀里,钱多多顺势抱住他的胳膊。
可能是物似主人形,钱多多这种温顺乖巧的态度,让他想起了安格斯特拉有时候的样子。
想到安格斯特拉,安室透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他看向在一旁收拾床铺的发小。
“你有没有答应他那个要求?”
……
昨天晚上安格斯特拉让诸伏景光送完“醉酒”的安室透后回客厅、他有话对他说,当时他的语气比较严肃,他们两个以为是有什么重要任务,结果……
为未成年人找个合适的监护人的确很重要,但这个任务超出了他们的预想。
在接受卧底任务时,他们的上司反复提醒他们。卧底不止有生命危险,同时会面临多重心理压力,对身份会不会被揭穿的担忧恐惧,会被迫做出践踏法律和自身道德底线的恶行,造成良心上的不安和痛苦。
曾经被他们抓住的、被他们唾弃过的罪犯,在他们成为卧底后,或许会做得比这些人更过分。
琴酒的恶行先不提,就拿安格斯特拉举例,光是他来日本前做的事——闯入法国dgse里销毁资料并杀了不少特工——严重性就已经远远超过公安过去逮捕的那些罪犯。
他回日本不到一个月,又亲自杀过三个人:组织里吸毒的代号成员,铃木塔上的无良房地产商,贩毒的图书馆馆长。
安格斯特拉杀这三人时,他们都在附近,对他杀完人后是什么状态一清二楚。
毫无恐惧,毫无内疚,态度平静到仿佛随便踩死了一只脚边小虫,而不是杀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样的黑暗在组织里只是冰山一角。
可就在昨夜,作为这样黑暗一员的安格斯特拉,杀人玩人骨灰没有一点犹豫的安格斯特拉……对一个卧底,露出了如同无依无靠的儿童般期待的眼神。
他提出一个在组织里温馨到格格不入的请求:能不能担任我的临时监护成员?
面对这种语气和眼神,诸伏景光下意识就要点头同意,却又生生冷静下来。
“我目前只是一个底层成员,身份还是你的手下……恐怕没这个资格当你的监护人吧?”
安格斯特拉听到这话皱了下眉:“为什么要计较代号问题?你真这么在意,我去问问boss能不能现在直接给你一个……反正你的能力够了。”
“……”诸伏景光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你说的能力难道是指家务和做饭能力吗?代号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拿到?当boss是你亲爷爷?
“不要为这点事去麻烦……那位先生。”诸伏景光回忆起弗里德曼对组织boss的称呼。
他是对这个组织的头目很好奇,可不希望以这种方式在对方面前露脸,要是被这种幕后大boss怀疑在挑唆未成年就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