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想到这只猫是找出卧底的奖励，让他觉得怀里抱的不是一只幼猫，而是一捧从坪内伤口流出的鲜血。
不，不止是坪内，还有安格斯特拉今天早上杀死的那个中年男人。
安室透抱着猫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到可怕。
现在安全屋里没其他人，客厅里被反复确认过没有安装摄像头，手机被黑入也只能窃听和定位、无法对准他的脸拍照，他终于可以不那么辛苦去管理表情了。
安格斯特拉再年轻，平时看着再无害病弱，也的的确确是一个危险的黑衣组织代号成员。
他在法国不止杀了作为卧底的潘诺，还几乎杀死了所有知道他代号或见过他的dgse特工，让法国当局都无法发出对他的通缉令。
就算法国的事有其他人帮忙不全是他干的，安格斯特拉回日本后的几次行动，安室透都看在眼里。
不管是审问泥惨会干部时玩笑似的对自己开枪，还是黑入CIA特工的手机制造陷阱害死坪内，或是今天早上在700码开外的地方成功打中目标的左眼，这每一件事都证明了安格斯特拉的危险。
可为什么……
安室透低头看着名字发音古怪的猫咪，想起安格斯特拉抱着它时那种开心的笑脸，还有今天凌晨他睡过去时听到的话。
——不喜欢、不愿意去杀人很正常，只有这样的正常人多了，才能构建出和谐健康的社会和国家，杀人者大多也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为什么这样一个危险分子，能露出那样的笑容，说出这样的话语？
在安室透心里，安格斯特拉给他的感觉一直都很矛盾。
有时很危险，让他想不顾一切地送他进少管所，让他牢底坐穿；
有时很天真，甚至能让他萌生出保护和照顾他的念头……是自愿保护和照顾，与作为手下无关，是作为降谷零都愿意这么做。
安室透看得出来，就算爱尔兰带的只是一只普通的猫，不是稀少而昂贵的雄性三色猫，安格斯特拉依然会那么高兴。
一个人为什么能做到这么分裂？同时有黑与白、恶魔与天使的两张面孔，仿佛是人格分裂一样。
……等一下，人格分裂？
安室透忽然坐直身体，他被脑中荒唐的想法吓了一跳，但仔细回味又觉得很有道理。
他没亲眼见过人格分裂的病人，只在警校课程与公安档案里见过例子。
童年时遭受严重创伤、长期受虐容易导致人心理扭曲，就算没有严重到人格分裂，也会产生很多其他的心理疾病，不少手段残忍的连环杀手都有痛苦的童年。
安格斯特拉身上有那么多伤，不只是身上的，他作为狙击手竟然有一只眼睛失明。
如果是普通受伤，肯定会装上现在已经很发达的义眼，可他却没有那么做，组织在这点也由着他任性……那很有可能他有这方面的心理阴影，不愿意装义眼，宁愿在脸部裹上显眼的绷带。
看来他得催风见裕也尽快去查找安格斯特拉……格雷·克洛的资料了。
————
【谢谢你的猫，我很喜欢。我给它取名叫‘钱多多’。——angostura】
由于北海道是岛屿，琴酒难得没有坐在他的保时捷356a上，而是和伏特加一起搭乘新干线前往目的地。
他扫了眼安格斯特拉给他新发的邮件，这种口气一点都不像是组织里的人，更像一个被家长买了心仪玩具的小鬼。
琴酒没有回复，直接把手机塞回大衣口袋里。
伏特加见他不回复也不说话有些奇怪，以往在接到邮件时，他大哥不是让他赶去新的任务地点，就是黑着脸或面无表情地和对方进行交流。
琴酒注意到小弟的好奇，他对伏特加还算信任——至少比对他的脑子更信任——开口解释一句：
“安格斯特拉发来的，爱尔兰已经把猫送到他手上了。”
伏特加长期跟在琴酒身边，当然记得那只罕见的雄性三色猫，那只猫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才找到的。
“他这个爱好和那位先生一样，都喜欢猫。”他忍不住说，“小提琴方面也是……”
琴酒冷冷地瞥了伏特加一眼，让他瞬间噤声。幸好他们附近一圈都没人，否则他肯定要教训他一次。
两人没有再说话。琴酒看向窗外，伏特加刚刚的话让他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
他在七年前、那位先生的住所里第一次见到安格斯特拉。当时这个小鬼还没有代号，只是境白夜。
年仅七岁的境白夜牵着贝尔摩德的手，抬头仰望着他的脸和头发，神情间没有半点恐惧。
常年吓哭无辜路人小朋友的琴酒和他对视了几秒，他原本还不理解为什么那位先生要接纳他——就算能七岁想办法毒杀亲生父母，可这小鬼身体这么虚弱、很难培养成优秀的杀手。
但在亲眼看到他的模样时，他瞬间明白了。
漆黑的如乌鸦般的黑发，红得像是能滴出血的眼睛，以及那苍白病弱的肤色……
和外表停留在中年的boss非常相似……甚至能说是一模一样。
第101章 斯皮亚图斯
……不，也不是一模一样。
琴酒回过神，安格斯特拉除了发色瞳色以及病态的肤色外，单看长相，其实和boss没什么相似的地方。
他们连人种都不一样，安格斯特拉是完全的亚裔，boss虽然有着黑发，就血统上是白人——连混血都不是——是早年随父母移民到美国的法国人。
黑衣组织建立多年，总计有三任boss。
第一任同时也是创始人，是三十多年前就已经死去的乌丸莲耶；
第二任是乌丸莲耶的儿子，组织的势力由他从日本发展到其他国家，也是他开启了组织最黑暗血腥的时期，贩毒、人口买卖，同时暗中进行大量人体试验；
而第三任boss，他的经历非常特殊。他上位于十三年前，宫野夫妇带来那种药物的那一年。
他本名不祥，之前在组织里被人称呼为“克洛”，因为他的左侧胳膊上有乌鸦纹身。他和乌丸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甚至在上位前都只是一个底层成员，一个负责照顾贝尔摩德长大、和她一起长期试药的人体实验品。
在前任boss不明不白死后，他成为新的首领，原本的首领死忠也在一夜之间消失干净，剩下的人战战兢兢地接受了他。
现任boss上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终止原有的人体试验，第二件事就是禁止人口买卖和毒品交易，为此又清理了不少人。
这位boss有时警惕心很强，不会随便和忠诚度不明的组织成员见面；有时却会伪装成普通成员，顶着一个和安格斯特拉一样拗口的酒名代号，去接触其他人。
琴酒从有记忆起就待在组织里，十三年前的他只是一个和安格斯特拉差不多大的少年，也差一点点进入实验室，他都快忘记那个男人原本是什么样的了，只模糊记得那是个怯懦温和的人。
是的，怯懦又温和……与如今仿佛从黑泥里爬出来、浑身血液都是乌黑的boss，简直就是两个人。
琴酒一直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在当年有过一个荒唐的想法：
那个男人为了救下贝尔摩德以及更多人体实验的受害者，将灵魂出卖给恶魔，有一个恶魔披上了他的皮，代替他活了下去。
“……”
琴酒拿出手机，上面还有boss昨晚给他发的邮件。
【给安格斯特拉买一只猫，作为他找出CIA卧底的奖励，让爱尔兰给他送过去……我会提前返回日本，更多的东西我会亲自告诉他，先对他保密。】
他删掉这封邮件，翻到一年前安格斯特拉刚毕业时贝尔摩德给他发的邮件，上面有那个小鬼的照片。
他的手机里没有储存代号成员的照片，只有底层成员的；组织内网里也没有安格斯特拉的照片和任何信息，权限为a级的代号成员不会在内网登记资料。
他注视着照片上穿着宽大学位服的少年，旁边的伏特加知道他在想事情，一声不吭不发出任何声响。
单纯去比较boss和安格斯特拉的相貌，没人会觉得他们间有太大的关系，但是……
如果他们同时出现在别人的面前，却会让别人觉得他们简直一模一样。
————
下午4点，米花町商业街。
诸伏景光开车来到宠物店门口，车刚停下，副驾驶座上的安格斯特拉就蹿了下去，不给他半点提醒注意安全的机会。
他叹了口气，对小上司喜欢猫的程度有了新的认知。他跟着开门下车，进入宠物店。
安格斯特拉就站在离门口不远的柜台前，和后面的年轻女店员说着什么，她从旁边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他。
“你这是……？”诸伏景光走到他身边。
“这里能定制宠物身份牌，我要给钱多多弄一个。”安格斯特拉头也不抬地说，“麻烦你去先拿一下其他东西。”
诸伏景光见他在专心挑选身份牌的材质，没有继续问东问西打扰。他左右看了看，通过从上方悬挂的牌子找到了猫咪用品的区域，朝那里走去。
在穿过一个货架后，诸伏景光发现店里还有第三位顾客。
那是个外国人，身高一米八左右，年龄在四十出头，头发浓密乌黑，身上是一套黑色西装，身材更像一个经常锻炼的年轻人，看上去风度翩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