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灭口的对象不是我。”境白夜下意识纠正。
“我知道。”斯皮亚图斯摸够了猫，把它放回榻榻米上，“但事后解决他们的人是你，你那时可是把弗里德曼都吓到了。”
那是五年前发生的事。
在女食人魔事件过去后，他为遮挡重现的伤疤兑换了智能绷带，并第一次在美国杀人。
不是组织的任务，也不是为了贝尔摩德、雪莉或是自己，而是为了一个邻居。
在美国期间，境白夜一直和养母住在带院子的小别墅里，他的邻居是一个移民的华裔老人，妻子移民后不久病逝了，儿子暂时在其他城市工作。
他的养母有时会去打零工，有时会和男人约会，境白夜经常独自在家。有时感到无聊，他就会去邻居家拜访。
其中的爷爷经常会给他烤苹果派，他说这是他到美国后学的第一个料理，是他老婆生前教他的，可他没完全学好她就走了。
境白夜上大学前放学很早，见这个爷爷独自坐在院子里，会陪他一起坐着说说话；他经常摸着他的头，说他是个好孩子；他会带他去附近的公园玩，给他买玩具让他找朋友分享，自己站在一边，微笑看着他。
在知道他被麻省理工提前录取后，这个爷爷给他做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个苹果派，有料很足，又甜又好吃。
境白夜以为能陪他到自己离开美国，结果在那不久后，他死了。
——在一次买菜回去的路上，他走错了路，意外见到三名黑警和黑帮间的毒品交易，遭到灭口。
那是一次很成功的灭口，比这个光头警察成功得多。
它完美掩盖在“不小心的暴力执法”下，因为那个爷爷是亚裔，不像黑人会引起其他黑人或反对种族歧视的人的愤怒，没有新闻，报纸上只有小小的一块报道，那些人更没受到什么的处罚。
境白夜怀着平静的心情参加了葬礼。在葬礼结束后，他拉上当时还没离开美国的弗里德曼，让他开车送他到警局附近。
弗里德曼很迷惑，他在车上询问他要干嘛。
境白夜的回答是：“他们毁掉了我未来的苹果派，得付出代价。”
那辆警车里有四个警察，他特地嘱咐绷带，不可以伤到那个无辜者，被割掉的脑袋得放回对应的人的怀里，不可以乱扔东西。
之后境白夜去了不少甜品店，去买那里招牌的苹果派，可是味道都不如那个爷爷给他做的。
境白夜回忆起五年前的事，有些迷惑不解：“他不至于这么胆小吧？他一个美军，什么坏事没见过？”
斯皮亚图斯笑了，笑得眼睛弯弯的。
“今天企图杀害你的那个警察，我会找人处理好的。”
境白夜其实无所谓，他不止没什么损失，还省了一笔不小的午餐费用。
他本来想劝斯皮亚图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很快又想到上午苏格兰和安室透受惊难过的模样，默默闭了嘴，提起今晚来的真正目的：“那个五年期限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这个啊……”
斯皮亚图斯再次笑了，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这次他笑得很温柔。
“我想让你制作一个可以影响全人类的程序。”
“……啊？”
境白夜一愣，哪怕是他第一世，也是无数人工智能程序联合起来，控制着更多的机器人、尤其是威力极大的军用机器人，才给人类制造了灭顶之灾。
“一个继承了我初恋情人意志的人工智能程序。”他微笑着。
“至于ai的名字，就叫‘盾子’吧。”
第297章 盾子的左眼
……盾子？
听到这个名字，境白夜的心头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涌上一阵难以形容的古怪感觉。
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难道他曾经见过这个叫做“盾子”的女人吗？
见斯皮亚图斯低头去把玩桌面上的盒子，境白夜悄悄打开系统交际面板。在系统的沉默中，他在人物列表里迅速浏览一遍，结果没有找到这个女性的名字。
境白夜皱起眉，难道是他过去偶尔听过，但不知道长相？还是他第一世或是第二世见过？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极有可能是碰巧重名——他过去两世和这个和平的世界截然不同，斯皮亚图斯不可能知道那里，更不可能认识那里的人。
“你那个初恋情人现在还活着吗？”境白夜问道。
斯皮亚图斯停下动作，看向他无奈道：“她早就死了。”
境白夜一愣，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很冒犯问题：“对不起……”
是他太疏忽了，斯皮亚图斯看着四十出头，再加上言行打扮很年轻，让他经常忽略他真正年纪比朗姆都大，和皮斯科是同一代人，他的初恋情人肯定是个很老的老奶奶了。
“你没必要道歉，她死时很快乐，我还亲自送了她最后一程。”斯皮亚图斯笑了笑。
见他的确没生气，境白夜才松了口气。
死时很快乐，看样子是个普通病死、性格挺洒脱的老奶奶，斯皮亚图斯能送她最后一程，感情应该不错。
而且继承意志这种说法……
“你希望我以人工智能的方式让她复活？”境白夜奇怪道。
逆转时间、死而复生、长生不老——这是组织建立时就定下的目标。
前两代首领进行大量科学研究，不惜进行人体实验，就是为了实现人类肉身的永生；
而第三代首领、篡位上去的斯皮亚图斯反对人体实验，他对身体永生毫无兴趣。他现在让他做的，是通过ai，让某个人的意志、情感、思维重现于世。
这算是死而复生，如果这个ai不被刻意毁灭，就能达成这个人精神上的永生。
相比那些反人类的人体实验，在这个其他机器人相当落后的时代，制作出名为【盾子】的ai……危害应该不大吧？
“你接受这个任务吗？”斯皮亚图斯双手拢于袖中，不答反问。
境白夜张了张嘴，却没有立刻回答。
从情感上，他想帮助对他很好的斯皮亚图斯去复活他的初恋；
从理智上，如果这个任务能够完成，斯皮亚图斯以及系统会给他很高的报酬，“暗夜男爵”病毒软件都有足足有3万点奖励点，这个难度更高、时间跨度更大，奖励肯定更多。
情感和理智都告诉他要接受。
可是，他的喉咙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让他无法说话，也无法点头或摇头，冥冥之中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阻止他接受这个任务。
“……”
房间内静得出奇，怀里的猫也停止了叫喊。
室内的空气变得粘稠了，境白夜感觉到斯皮亚图斯在看他。
同时见过的他们两个的人都说他们非常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但境白夜从没有那么想，因为他觉得斯皮亚图斯的眼睛更加美丽，那是一种糜烂又危险的艳丽，像沿着刀锋一滴滴落入黑暗的鲜血。
斯皮亚图斯的眼神，和墙面上那副油画里的男人别无二致。他没有流露出任何情感，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他。
境白夜心跳仿佛停了一瞬，手指更是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一下。他低下头不再与他对视，心里突然闪过一个荒唐的想法。
有这样眼神的斯皮亚图斯……他真的是人类吗？
“白夜，你不要怕。”
斯皮亚图斯开口，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将原本收在袖中的手伸出，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几下，将境白夜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然后重复一遍。
“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
“……”
境白夜回过神，他重新和斯皮亚图斯对视，那双红眼睛依然好看，但那种让人恐惧的感觉已经不见了。
“这是必须接受的任务吗？”他问道。
刚才的古怪氛围荡然无存，他们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这个话题。
“……不是必须，看你决定。”斯皮亚图斯声音温和，“我不会强迫你做不想做的事，我会尊重你自己的意愿。”
“那让我考虑一下。”境白夜想了想，“到下周日音乐会时，我给你答复。”
“好。”斯皮亚图斯点头，接受了这个时间。
钱多多从境白夜的怀里跳到他的肩膀上，脑袋贴在境白夜的脸颊轻轻蹭了蹭，睡了好久的多拉终于也醒了，飞到他另一边的肩膀上趴好。
斯皮亚图斯对这只奇怪的小熊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他将桌上那个奇怪的盒子推给境白夜：
“这是三水吉右卫门的机关盒，里面是盾子的一部分遗物。”他说，“不管你接不接受这个任务，你都收下吧。”
境白夜迟疑地举起盒子，轻轻晃了晃，里面传来一阵响动，看来不是什么纸质遗物。
“这个盒子有密码？”他注意到盒子前方的数字转轮。
“埃尼阿克的生日。”
斯皮亚图斯没有当谜语人，直接告诉了境白夜答案。
……
境白夜肩上趴在一猫一熊，手里捧着个机关盒，回到一楼的卯月间。
三个手下都在和室里，四个床铺已经铺好了。安室透和诸星大两人待在距离对方最遥远的地方，万幸没有吵架，房间完好无损，苏格兰坐在一边，表情有些心累，似乎已经放弃纠正他们两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