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
“信陵君这次时日无多了。”坐在阳光下的嬴政自语道。
“信陵君?大王是上次相国说的事情?”坐在嬴政脚下的台阶上的清夕转过头问道。
“嗯。”嬴政点头道。
“太后答应了?”清夕眼神飘忽地询问道。
“应该是答应了,母后,她,也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嬴政以为莫名的说道。
“嗯。”清夕应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但嬴政却有一种感觉,坐在脚下台阶上的清夕在那么一瞬间,从来都是挺直的脊背似乎一下子垮下去了。
难道真的是你?嬴政看着面前几乎是蜷缩成一团的清夕,心中的一个推测向肯定的方向再次挪移了几分。
“惊鲵,听母后说,在罗网之中,几乎可以称得上中最漂亮的女杀手了,由她出手,如今沉迷与温柔乡之中的信陵君,断难没有侥幸的理由。”嬴政似是无意地说道。
“大王也想杀了信陵君吗?”此时差不多已经将一张连完全埋在了臂弯中地清夕闷声道。
“那是一个很有实力的敌人,不过死了的信陵君自然要比活着的,更招人喜欢。”嬴政说道。
“一个杀手换一个信陵君,还是值得的。”清夕道,只是,没有人能够看到她在说这句话时,是怎样的一副神情。
“你真的这么认为?”嬴政问道。
“嗯,惊鲵,作为罗网的武器,这本就是她应该做的。”清夕说道。
“你当年也是这个走过来的吗?”嬴政好奇道。
“差不多的,不过,我应该要比她幸运一点。”清夕说道。
我应该要比她幸运一点吧,我杀人不仅仅只是因为任务。在清夕的心中还有着这么一句,她不曾说出口的话。
“你的心情似乎不是太好。”嬴政站起身,转到清夕的身前,看着面前的一团道。
“没有啊。”清夕仰起头,露出了一个笑脸。
“你真的是罗网的资深杀手吗?”嬴政看着面前这张越来越觉得违和的脸道。
“大王不是见我的剑术吗?应该还算可以吧?”清夕回答道。
“剑术是很好,但是别的……”嬴政说到这里,不由摇了摇头。
“别的怎么了?”清夕问道。
“你的许多习惯,不仅不像是一个资深的杀手,反而像一个少女。”嬴政打量着面前的清夕道。
脸还是那一张脸,但嬴政却从中看到了一丝不协调之处。
“大王说笑了,虽然我很想再次变成一个少女,但时间又怎么可能回头呢?”清夕道。
“时间是不能回头,但时间却可以骗人。”嬴政道。
“骗人吗?”清夕呢喃道。
“不过,她骗不了孤。”嬴政自信地笑道,手已经放在了清夕的脸上。
“大王,您?”嬴政的举动让清夕一阵错愕。
“很漂亮的一双眼睛,漆黑如墨,幽深似渊,这样的眼眸不应该有着愁绪。”嬴政俯下身子,贴近清夕,仔细地打量着那一双黑宝石般闪烁的眼眸。
“大王。”清夕下意识地与嬴政错开了视线,脸颊上浮现出淡淡地红晕,但那六道伤痕却未有丝毫的变色。
原来,它们真的是假啊。
你就是母后所说的那个礼物吧?嬴政越发肯定了心中的判断。
第16章 难安的夜
昏暗的寝宫中,除了两道轻微的呼吸声再无其它声音,自从嬴政将清夕的身份揭开一半之后,晚上留守在寝宫的侍女都被遣到了外殿,内殿之中,唯独留下了清夕一人。
有这么一个顶级杀手的存在,足以起到警卫的作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最擅长刺杀的杀手也是最擅长护卫的侍卫,因为杀手更了解杀手的手段。
在寝宫中的书案之后,摆放着一张软榻,白天,这是嬴政午休的地方,到了晚上,这里则变成了清夕的小窝,此时的罗网杀手将自己包裹在厚厚的被子之中,倾听着大殿外轻微的风声,一时间,根本没有睡觉的意思。
她的内功已经修炼到了一个极深的层次,不仅是在罗网之中,即便是放眼整个天下,在不足二十岁的年龄,就已经将内功练到打通任督二脉,内力圆满自生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现在的清夕已经能够做到寒暑不侵,但是,在今天晚上,哪怕是包裹在厚厚的被子之中,她却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寒冷,这种感觉字她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此时,无论她怎么运转真气,都不能驱散心底深处的那一抹冷意,冷的不是肌肤,而是血液。
“我这是怎么了?”清夕等着一双比黑夜还要漆黑上三分的眼眸,喃喃自语道。
“是因为那个任务吗?”在黑暗中的清夕道。
“只不过是一个任务罢了,虽然那个任务很难,但是,之前的任务也没有简单的啊,为什么这次的任务让我这么不安?我这是在害怕吗?”清夕自语道。
“不,我不是在害怕,这和我十年前第一次杀人时的那种恐惧不一样,我这次,在害怕,不是因为自己的性命,而是在害怕失去什么,我会失去什么?连生命都能置之度外,还有什么怕失去的呢?”
百思不得其解去觉得心中的那股冷意越发的重了的清夕忍不住翻了一个身,由平躺变成了侧躺,面对的方向正是大殿内唯一的床的方向。
沉重的呼吸声穿透了黑暗传到了清夕的耳朵中。
“大王,与太后和师父说的似乎不一样。”清夕分辨着那道沉重的呼吸暗自道。
“大王的武功已经很好,气血旺盛,体魄强健,即使是那些擅长外家功夫的人也不过如此。”
从呼吸声中,清夕能够判断中,嬴政的呼吸深远而悠长,这样的表现无疑是已经将武功修炼到了一种相当高的境界的表现,当然,这种程度和清夕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但她也知道,嬴政在九岁之前,一直生活在赵国邯郸,在那里,他可没有老师,连生活都十分艰辛的嬴政,更没有多余的钱财去修炼武功,嬴政真正接触到武学,那还是在回到秦国之后。
这样算起来,到现在也不过六七年的时间,更何况,在嬴政一天的时间中,能够用在修炼上的时间实在算不得多,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个半时辰而已。
一个人,真的能够用这么少的时间就将武功修炼到不俗的境界吗?清夕迟疑道。
思索着的清夕没有发现,当自己在思考着这个问题时,心中的冷意竟然莫名其妙的减少了不少。
……
“祖龙死而地分。”
“祖龙死而地分。”
突然间,黑暗中传来几声痛苦的呻吟声。
被呻吟声惊醒了心神的清夕猛地从软榻上做起,赤脚踩在木板之上,奔向声音的来源处。
冲到生源处的清夕接着微弱的亮光,看清了面前的一切,原来,声音的主人正是嬴政。
“这是作噩梦了?”清夕附身下看,看到此时的嬴政额头上已经尽是汗水。
见到如此场景,清夕连忙挽起袖口,用袖口擦拭着嬴政额头的汗水。
“你是谁?”黑暗中,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清夕的腰,盈盈一握的腰肢此时有半数落在了那支有力的手掌中,手掌的力气很大,以至于让清夕根感觉到一种钻心的疼痛。
“大王,奴是清夕。”
“清夕,哪个清夕?”那个声音急促道。
“大王,是奴。”清夕温声细语地说到。
“清夕。”嬴政在黑暗中抓过正在为自己擦拭冷汗的玉手,将它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大王是作噩梦了?”清夕关切道。
“嗯。”黑暗中的嬴政道。
那何止是一个是噩梦啊,对于嬴政来说,那个噩梦简直是噩梦中的噩梦,他梦到了自己四十九岁的那一年,在东巡中,途径沙丘行宫,然后,然后暴毙而亡,以至于上演了一场祖龙死而地分的大戏。
如果他只是嬴政的话,或许只会将其当作一场噩梦,还不至于如此恐惧,但他偏偏有着另外一份记忆,那份记忆告诉他,噩梦不仅仅只是噩梦那么简单,而是在一定程度上会变成事实的。
噩梦再加上了那一份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记忆,那效果简直是几何倍的增长,饶是以嬴政的心智,也是被吓得大汗淋漓,直到清醒过来,也是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此时的清夕依旧保持着俯身为嬴政擦拭冷汗的姿势,只是,她的一支手掌被嬴政攥在手中贴在额头之上,半边腰肢落在了嬴政的另外一支手中,一时间,让她整个人几乎都像是被嬴政揽进了怀中一般。
只是,两人中,一人因关心而心乱,一人拿因惊魂而难定,一时间倒是谁也不曾注意到两人间姿势的异样。
“你方才听到了什么?”许久之后,嬴政才松开清夕的手掌道。
“祖龙死而地分。”清夕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你竟然听到了。”嬴政语气莫名道。
若是这样的话,就更加不能让你离开了。嬴政在心中对自己这么说道。
“大王是因为这句话做的噩梦吗?”清夕关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