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质问，总算是来了。
只是，来的好像有些晚。难道不该是在我提出计划时，就该质问我的吗？
如今我的计划加刑天都已经同意，宗庙外是众多前来观礼的宾客，纳兰肃怎么会选在这可时间发问？
我昂首看去，只见庙宇的回廊顶端，是几幅内容各异的壁画。或色彩华丽、线条飘逸；或色彩鲜血淋漓、线条写实；或色彩朴素、线条柔和……
不同的描绘手法，描述着一段段不同的往事和一位位纳兰家族长——它们在无声地讲述纳兰氏的历史和辉煌。
作为穿越者，在这种肃穆庄重的场合，面对纳兰肃直指人心的发问，往往会心虚和失措……
但我不同，我和小斗帝称兄道弟，我和古族千金做买卖，我和云岚宗主一同斩杀过六阶魔兽，我曾遥指千军、斩美杜莎于石漠城郊！
经历的太多，内心便格外坚定，面对纳兰肃一介大斗师，我微微蹙额细想，然后将编造已久的话说出。
“禀父亲，记得是去年十月之交，叶儿得了一场小病，病中曾做过一个梦。”
“叶儿梦里的去处，当真如同仙境一般：万丈高楼拔于平地，一座城池住着数千万民众。”
“那里的人都聪明至极，或在彻夜通明的殿堂听群贤谈吐，或肆意玩弄机巧之物——我平日里都驾驭着不用马力、就能日行千里的华盖温车；在加玛城吃过朝食之后，可以乘坐铁鸟，扶摇而上九万里，飞到乌坦城安排宴飨，观赏魔兽山脉的巍峨磅礴；那里的铁矢不用臂力和弓弦便能发射，惨如蜂虿……”
我对着纳兰肃俯身拜道：“鱼游于水，鸟游于云。立冬时节，燕雀入于海化为蛤。万物皆有所化，而人亦有之。”
“若是经历了一些事情，性情自然会有所改变。而叶儿在经历过那个梦境后，就像是破茧而出的蝴蝶，有所变化，亦有所得……”
言罢，我微微有些得意，虽然这个大陆有斗气，但那个世界却也不弱人后！
我随便说出一些来，就足以让他们感到惊奇。加上斗气大陆鬼神、奇遇、造化之说严重，我很容易就能糊弄过去。
纳兰肃果然没有再说什么，面色有些沉重的凝视着我，大概是还在想着我诉说的“梦”？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一言不发的步入宗庙内，我倒也没觉得奇怪，跟随他走了进去。
一番祭拜，也就是“告庙”过后，就是正式的加冠仪式。
这场加冠仪式，光靠纳兰家人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一位最重要、够尊贵的“正宾”为我加冠，那是米特尔家族的家主。
还要一位“赞宾”，作为“正宾”加冠时的助手，是木家的一位长老。
这两人我都不认识，但不可否认，他们身为三大家族之一的家主和长老，身份足够尊贵。放在整个加玛帝国，也是威震一方的人物！
“这就是今日的将冠者？真是虎父无犬子矣！”
米特尔家主也是个中年男人，肩膀宽大，一身华服，他看着我赞叹道，也不知是真话还是礼节？
今日天气晴朗，清晨的阳光照映在宗庙的飞檐和石陶瑞兽上。一旁三位有司正捧着装有衣冠的竹篚，从西阶的第二个台阶依次往下站立。
服有三种：玄端服、皮弁服、爵弁（bian）服。
冠亦有三种：缁布冠、皮弁、爵弁。
服与冠一一对应。
与米特尔家主一番寒暄与客套过后，我即席坐下。那位“赞宾”木家长老过来与我说了几话后，也在我身后坐下。
在有司帮助下，他解开我那两个很二的发鬟，随后把散发用一根玉簪重新结好。
虽然看不到，但我感觉得出，这位木家长老的手法很熟悉。
看来他应该就是木家的外务长老，类似外交部长。平日往来于各方势力，没少给各家少年做这“束发礼”。
束发完毕，米特尔家主在洗盥（guan）后，从有司手中接过缁布冠，走到我身前。
缁布冠实际上就是一块黑布，相传太古时代以白布为冠，若逢祭祀，就把它染成黑色。
“缁布之冠，意为汝具备衣食之能！”
他先整了整我的衣容，又说过祝词，才把缁布冠戴在我头上。
赞冠人木家长老上前，替我系好冠缨，始冠结束。我起身随有司进入房内更衣，穿上与缁布冠对应的玄端服，然后出来向观礼的众宾客展示。
随后，是二加皮弁。皮弁也叫做武冠，意为冠者具备基本武技，地位要比缁布冠尊。
最后，是三加爵冠，爵冠也叫做文冠，意为冠者基本具备知书达礼之能，地位最尊。
这时，米特尔家主也说出了最后的祝词。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而我，也穿着浅绛色下裳、丝质黑色上衣、黑色大带、赤黄色蔽膝的爵弁服，正在向宾客们展示着——三冠仪式也正式结束。
一时间，庙宇和厅堂再次钟鼓声大作。
“三加弥尊。加有成也！”
三次加冠，将地位最卑的缁布冠放在最前。地位稍尊的皮弁在其次，最为尊贵的爵弁则放在最后。
每加愈尊，这是隐喻冠者的德行能与日俱增。
诸多宾客们也将目光投向我，一同称赞道：君子之德美矣！
“三加弥尊，谕其志也！”
现场的气氛极为热烈，我隐隐激动起来。今日的场面虽然不如振旅礼浩大，但宾客的质量却比振旅礼时高上一个档次。
而且，这是我的成年礼啊！
前世我十八岁成年时，也就是平平淡淡地过去了，哪里有今天如此隆重的仪礼？
站在宗庙前、台阶上，看着诸多朝我微笑的宾客，还有诸多仰视着我的纳兰族人，我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大概真的是有些飘飘然。
直到纳兰肃出现在我眼前，他淡淡看着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平静说道：
“从今日开始，你就成年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出征
自石漠城回来以后，我在加玛城好像就很难停歇下来。
从振旅礼开始，到美杜莎的反噬，再到萧炎与纳兰嫣然之事，还有蛇人族之事和我的及冠礼……
诸多事情挤在一起，无疑让我有些劳累，可我却无法停下。只能忙完一件再忙下一件，连陪笋儿嬉戏的时间都没有。
这让我忍不住去深思，我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卖掉青莲地心火之后，我有了一位斗皇护卫，也有了足够的资源。
或许我最该做的，是找个地方安心修炼、待到我修成斗皇、破入斗宗后，再入世，无敌于加玛帝国乃至附近数国，称霸一方？
可这未免无聊了些。即便资源足够，等我破入斗宗，那也得是一二十年后的事了吧？
我一个少年，哪里忍受得了这么长的苦修？
青山绿水，悠悠竹林，一间茅庐，那是看破世事的隐士的归宿，绝非我！
因为这个红尘俗世，有太多我留恋的东西。家人朋友，亲情爱情，权势力量，美食美酒，甚至……那些个白嫩如羊脂美玉的花魁小娘子？
这些美好的东西，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蛇人族和出云帝国将之破坏？！
我只能站出来，将这一切都阻止，让它无法发生——至少不发生在我身边。
“都尉，都尉？！”
耳旁传来一阵呼喊，我回过神来，目光落在身前的莫忘身上。他一身银白色战甲，高大壮实，站立在我车前，抱拳说道：
“禀都尉，一切都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时值上午，阳光明媚。
我立于戎车之上，低头俯视去，只见加玛城北门外的空地上，站立着近七百人。
在行冠礼的第二天，我就被皇帝任命为都尉。都尉属武吏，职责乃是“任命军吏，管理士卒兵甲，编订行伍什伯，明金鼓旗帜，率军陷战阵，克敌营”。
具体说来，就是节制一万左右士卒的主将。而眼前这六百九十七人，皆是纳兰家族给我的“助力”。
其中，五百一十六名身披赤色重甲的甲士可以充作短兵，护我安全；
一百零三名黑衣黑帽的刑律堂人员可为军法官，树我威严；
七名炼药师及三十五名普通药师可疗伤救人，为我收买军心；
剩余三十六则是各方面的人才，类似我的“参谋团”，可替我出谋划策。
有了眼前这六百九十七人，我虽然年不过十七，却也足以指挥一支上万人的大军！
年少万兜鍪？！
我立于戎车之上，嘴角微翘，偏头向城头看去。只是区区一个都尉出征，自然不会有什么盛大礼仪，城头只有我亲生父亲纳兰图带着几人前来送行。
我深吸口气，朝他郑重一作揖，才看向莫忘，他如今是我的属官“司马”——比起他原先的巫斯城主之职，算是升了官。
“出发！”
他抱拳应下，又传了下去，高声喊道：“都尉令，出发！”
七百人的队伍缓缓行动起来，向后北方行去，我一车当先，遥望向前方，加玛城郊是大块大原，视野极为开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