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诺就在这复杂的情绪之中,继续道:
“你可曾听到孩子们的悲鸣?”
“你可曾感到城市在分崩离析?”
“你是否注意过飞涨的粮价?是否在意过流离失所的民众?”
“在战争的阴云下,你身为国王,不考虑如何解决民生问题,调集全民进行公开演讲,居然还在强调自己皇帝的身份?连对战争中死难民众的默哀,都要冠以你的名义?现在,你居然在说什么‘选举政策’?对你来说,几年之后才会落实的选举,比起战争中的民众更加重要吗?”
“你看到过外面世界的景象吗?你离开过皇后区吗?你有考虑过底层人民的感受吗?你没有,你只会将他们视作蝼蚁,视作连祈祷都需要以‘乔治三世的名义’的听话小孩,认为他们会忍气吞声,认为他们会默默承受,认为他们不会翻脸、发狂!”
“气氛变了!”人群中的奥黛丽震惊的看着那个逐渐接近高台的小丑,作为梦境行者,她清楚的感受到,周围的情绪共鸣发生了变化,最可怕的是,此时明日广场的,都是鲁恩的上流阶层。
奥黛丽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那位小丑先生口中的,不在乎底层人民感受的,认为他们是可以随意使唤奴隶的一群人,可连他们的精神状态都已经发生了改变,奥黛丽很难想象,此时在王国的其他地方,那些在战争中积累了大量怨气的人们将会是何种的情绪。
“恶魔先生究竟想做什么?这可是有可能造成暴乱的!”
是的,奥黛丽已经认出了斯诺,虽然改变了体型,变化了嗓音,涂上了油彩,但奥黛丽仍旧能够清晰的捕捉到他的一些行为习惯。
毫无疑问,这位小丑,就是恶魔先生。
但紧接着,奥黛丽就反应了过来,因为她发现,所有的情绪,都在被引向乔治三世,都在被引向仿佛惊呆了的国王陛下!
就在这时,已经将距离拉进到了一个相当程度的小丑,忽然抬起了手,在他的手中,是一只左轮手枪。
“永别了,国王陛下。”
“保护国王!开枪!快开枪!”手枪的出现,终于令护卫队的队长终于冲破了那种精神瘟疫般的引导,大声的下达了命令。
处于平日的训练,士兵们条件反射的完成了举枪、瞄准、扣动扳机的全套流程,一阵阵刺耳的抢鸣在广播的不断回荡中,层层迭迭的炸响,那一颗颗弹丸射入了小丑的身体之中,但他却并未就此倒下。
一个个拳头大小的血洞在小丑的身上炸开,材质粗糙的异色三件套变得千疮百孔,鲜血、内脏以及颜色各异的秽物从子弹轰出的孔洞中喷涌而出,但这诡异保持着平衡的小丑,却依然扣下了扳机。
砰!
子弹激发。
国王倒下。
这场景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哪怕是下令开枪的卫队长,也从未想过对方能够行刺成功。
即便没有教会的保镖,即便军情九处集体消失,国王陛下本身也是一位序列五(对外)的非凡者,身上更是携带着足以抵御炮弹轰击的防护物品,但现在,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无数上下议院议员和贵族老爷们的眼前,被一颗小小的子弹开了脑洞。
“继续开枪!”侍卫长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他本能的下达着开枪的命令,虽然他不觉得这可以杀死一位轻易压制了全场非凡者的强者,但是……
砰砰砰砰……
在一连串的子弹中,小丑的残骸就这么倒在了地上,溅起一声略显黏稠的水声。
死了?
怎么可能?
奥黛丽瞪大眼睛,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小丑身上精神岛屿的消失,她无比确信,这绝不是分身,也不是什么障眼法,可是,为什么会死掉?
第五百四十六章 我将以猫猫的身份复活!
台下的人们看到这一幕,一时间竟是谁都没能反应过来。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刺客居然这么容易,就死了。
短暂的沉默后,场面开始变得混乱,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里,国王卫队的士兵们纷纷奔上了高台。
内阁成员和上院贵族们或下意识找地方躲避,或鼓起勇气,跟随卫兵,检查现场。
奥黛丽神情微怔地看着,只觉得一切都发生的那样突然,那样的不真实。
她早就猜测到国王的演讲可能会有大事发生,但却没有想到,恶魔先生居然会搞出这么一出激进的行为,她并不相信恶魔先生会就这样简单的死去,但那已经彻底崩塌的心灵岛屿,却反复冲击着她的信心。
很快,一个在场许多人都非常熟悉,却又令人无比诧异的身影,出现在了国王倒下的高台之上,他穿着一身宫庭礼服,身上透着一种铁血的气息,他伸手握住话筒,开口道:
“各位民众,我是鲁恩王国三王子,埃德萨克·奥古斯都,现在,我不得不向各位宣布一个沉痛的消息,就在今天,1350年12月3日上午9点27分,我们的国王,乔治·奥古斯都三世,于纪念日广场的演讲中遭遇刺杀,不治身亡,刺客已经被当场击毙,接下来,内阁会暂时接管战争事宜,我们将会拿出粮食储备,以稳定粮价,并在各地开设救助机构,提供基础的生活补助,并对发战争财,哄抬粮价的奸商予以处罚,虽然我们失去了一位国王,但请各位民众相信……”
本该以“豢养魔女”、“引发大雾霾”等不体面的原因而自杀的埃德萨克王子,此时却站在高台上,向着全国发布国王的讣告和新的政策,这让台下的内阁成员和贵族、议员们产生了无比荒谬的感觉。
但作为官场上的老油条,他们并没有轻举妄动,这种时候,哪怕政治嗅觉再差,也能够问出那一股不寻常的硝烟味道。
站在母亲身边的奥黛丽,此时关注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原本因为那位小丑先生,而被扭转的情绪,似乎正在快速消退。
“将怨恨、不满和愤怒集中在了国王的身上,然后借由杀死国王这个行为,杀死了国民的悲伤和怨恨吗?”
……
正如奥黛丽所说,在斯诺主导的“直播事故”下,在歌颂者魔药打造的bgm播放器的影响下,在庄周之鱼力量所带来的共情之下,所有听到广播的国民,都在他的引导中,将乔三当做了万恶之源,当乔三被击毙的消息被公开,悲伤、愤怒、惶恐、忧虑,这一切的负面情绪也随之烟消云散。
当然,杀死了“万恶之源”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失去了亲人的人仍旧会悲伤,处于战火中的人仍旧会忧虑,但在一轮疏导之后,只要后续民生工作跟上,一切都不会是问题。
而早已扩散到鲁恩各地的热情和工人运动,早在战争前,就已经储备了大量的粮食和物资,乔三一死,物资和粮食就会立刻到位。
而这位被当场击毙的刺客,也成功在无数人的见证中,真正“死去”。
斯诺的肉体已经随着枪击彻底的死去,但他的灵体,他的精神,早在服下薛定谔之猫魔药的那一刻,便已经与非凡特性相结合,被改造成了另一种存在形式。
随着身体的死亡,斯诺的存在感跌落到了一个极限,他的意识开始盲目的流窜,不断的寻找着可以安身之处。
薛定谔之猫的仪式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天使仪式都完全不同,其他仪式基本都是在建立锚点,发展锚点,以锚定自己的精神状态,避免被魔药带来的侵蚀所吞没。
但薛定谔之猫则正好相反,它的仪式,是在拔除自己的锚。
这是因为薛定谔之猫的能力实在是太过自由,副作用又极为可怕,想要在这个状态下生存下来,绝对的,无法撼动的意志,是必须的条件。
舍去了肉体的斯诺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在不断的涨缩,作为辅助材料的抬棺人特性开始发挥作用,名为死亡的力量如同一具冰棺,包裹着他无法描述的意识体,那份彻骨的冰冷死寂,超脱了一切肉体上的感官,直接冲击着他的精神。
“冰棺”一点点的消融,斯诺的意识开始在群体潜意识大海中流淌,不,说是流淌并不准确,用更确切地说法,应当是“跳跃”。
他没有流动的过程,没有前行的轨迹,而是直接在一座有一座完全不相邻的岛屿上来回闪现。
无数人的认知冲击着“冰棺”,而斯诺的意识,也在那刺骨的寒凉中越发的清醒。
“是了,我实在晋升……”当目标被想起,当意识重新聚焦,斯诺花费数月重新唤醒的“中二”认知开始发挥认知。
那种“我是世上最特殊的存在”的可笑想法,却成了在‘冰棺’融化后,此时支撑他在无数意识岛屿中“借宿”的唯一护盾。
各种各样的意识、认知顺着那一座座意识岛屿流入斯诺的意识,却被他“我是高贵的唯一,不屑于你们这些凡俗意识为伍”的信念所阻隔,他维持着纯粹的自我,不断的往返于每一个与他有着联系的人的意识之中,积攒着某种难以明说的力量。
……
贝克兰德,议会所在。
因为国王乔治三世突然暴毙,所有贵族和议员都没被允许返回各自家中,二十倍集中在这里,接受三大教会和军方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