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母、娜迦卡波洛丝、胡子女士…名字无关紧要,行动才是唯一,既然如此,那就降下你的考验吧。”
提起神悉的佛耶戈将神像对准自己,下个瞬间大门上的蛇母陡然“活”了过来,伸出无数蔚蓝透明的触手卷上普朗克的身体,抽出佛耶戈的灵魂,但也仅此而已。
因为他无惧、无厌,亦无休的一直在动——为了“复活伊苏尔德”这个目标,他自从于黑雾中苏醒后便一直如是,或者说哪怕在那漫长的睡梦中,他也从未忘却过她。
吱呀——!
令常人闻之色变的灵魂试炼就此结束,意志坚定到无与伦比的佛耶戈再次回归普朗克身体,而被附身的他甚至来不及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就又被控制。
缓缓敞开的石门拉开缠在身上的灵魂触手,但它们并未因此消散,而是化作淡蓝流光涌向门内,点亮被关在后面的那条壁画长廊阶梯。
这条阶梯盘旋向下,走在其上墙上的壁画就像在动一样,“栩栩如生”的展示了那个曾经的海洋文明。
在这上面佛耶戈看到一个由鲛人构成的海洋帝国,它人口众多,族群和睦,繁荣富强。
可这一切却毁在一场惊天动地的灾难下,那便是黑雾的诞生。
“任何代价,一概不论…一切暴行,但求有功…为她,我必当如此。”
作为始作俑者的佛耶戈脚步不停的说着,“眼睁睁”看着壁画中的海洋文明在黑雾引动的各种变故下灭亡,看到蛇母诞生的过程,看到鲛人们指导人类信仰娜迦卡波洛丝,教他们祭祀,与之结合,并向着人类同化而来的血腥、漫长,痛苦过程被一面面壁画所“轻描淡写”的带过。
“没了吗…”
不知不觉便下到底部的佛耶戈唏嘘一声,少见的停下脚步,站在幽光闪闪中遥想了故国故土故人,却发现那些记忆不知何时早已模糊,唯一鲜明的只有那双明媚灵动的双眸,那里面倒映着一个令他平和欢喜的世界。
可如今她的眸子却失去光彩,所以他的世界也没了光彩。
“伊苏尔德,我的爱人…快了,就要快了,再等等我。”
收起心中万般思绪的佛耶戈迈步向前,在渐渐幻灭的幽光中迎来“咚、咚”的跃动声,他抬起手掌摸向心脏又放下,循着声音的来源步入黑暗渐行渐远。
时间于这一刻渐渐拉长开来,缓慢而静谧,但再长的路也终有尽头。
随着“咚咚”的声音越来越近,一抹苍白的微弱白光终于驱散黑暗,几步过后苍白越发明显,倒映出一个宽阔的岩洞,洞内奇形怪状的石头环绕成圆,在各种波浪、花纹,符号的交织纵横中组成一座诡异森然的祭坛。
在祭坛的中心,有四只如海马般的圣兽石像环绕,形成一个散发着圣洁光芒的圆形护罩,在护罩中则是一刻缓缓跳动,微光脉络纵横,鲜红而透明的心脏!
“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心。”
语气终于有了波动的佛耶戈再次举起手中神悉,与神像对视在一起,在它逐渐增强的灵魂律动中开口道:“生死轮转,变化即是好事…这世上法律、规则,教条虚伪不堪,真意只存在与混沌之中,你说不是吗?”
任由欲望肆意流淌的佛耶戈借助普朗克这个“生者”的身份规避了死者气息,再与等同于分身的神悉,与蛇母进行了最直接的沟通,向祂阐述了自己对祂的理解。
这不是臣服,也不是侍奉,却足够有效。
神悉上涌动的力量就此平息,负责镇压此地的灵魂力量开始流向雕像,沉默着认同了佛耶戈说法。
片刻之后,散发着苍白微光的祭坛彻底归入黑暗,被四尊圣兽石像封锁的心脏亮起妖异光芒,又一次将祭坛点亮,将普朗克的面容映衬得嗜血狰狞。
“黑雾…终将满盈。”
如此宣言的佛耶戈带着普朗克的身体向前,就在他即将触摸那颗血红透明心脏时,神悉突然爆发力量窜出密密麻麻的灵魂触手涌出,并连接了周围祭坛,利用法阵的强大封印能力,构成一个蠕动不休的“虫团”将普朗克的身体封禁在内。
“破败之王,到此为止。”来自俄洛伊的粗犷声音自众多的灵魂触手内遥遥传来,佛耶戈先是眉头微皱,随后舒展开来。
自己的确是通过偷袭重创了这位真者的身体,逼得对方不得不在祭司们的掩护下离开,却没想到她反过来将灵魂藏在神像中,等到刚才祭坛上的力量被神像吸收,然后利用祭坛自身一举爆发将自己反过来封印其中,从而达到保护被封印在这里的心脏这一目的。
“你什么时候产生了朕能被你困住的错觉?”
如此高调宣言的佛耶戈离开普朗克身体,在灰色迷雾的爆发下轻而易举地突破封禁牢笼,触摸了那散发着妖异红光的心脏,刹那间尘封的记忆打开,过往的林林总总一窝蜂似的涌入脑海,散入四肢百骸,令人刻骨铭心。
第1057章 错的不是我
同时又让人沉默无言。
因为这段被“遗忘”的记忆,正是他如何拯救亡妻的过程。
这种绝不该忘却的记忆,又为何直到如今才被想起,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意识到一些意外正在发生的佛耶戈想要收回手掌,可久别重逢的“心脏”却发出强而有力的跳动,引得以往需要竭力才能压制在体内的灰雾暴动开来,再也无法控制。
于是乎后续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无法抗拒的佛耶戈只能徒劳无功的看着记忆将自己带回记忆中的“那一日”。
那一日海力亚城的天空布满金色光辉,诗歌与音乐随风流淌,知性与优雅,安宁与祥和并存。
是他一声令下拉开杀戮序幕,将这个过于美好,美得令人嫉妒,向往的城市变得昏天血地。
诗歌化作哀嚎,音乐成为血泪,知性在无情的杀戮中显得那么无力,优雅更是狼狈的让人发笑,可悲的是这些习惯了安宁与祥和的人,竟连如何反抗都不懂。
在这种连争斗都遗忘的世外之地大开杀戒,这该是何等的罪孽?
但是没关系,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迎面而来的记忆将佛耶戈拉近熟悉而陌生的地方,守卫着圣墓的起源之门固然坚不可破,但也经不住被心中满是怨毒的锤石带路。
于是那条生死交错、花开花落,如四季轮回的娇艳之路敞开,不断花开、花谢,枯萎、重生的夜之花彻底的模糊生与死的界限,让人欣喜若狂。
可为何他的心会变得沉甸甸,甚至心如刀绞让人喘不过气来?
记忆固然可以忘却,但身体不会,随心脏回归而复苏的记忆也不会,是以佛耶戈只能“眼睁睁”看着过去的自己一步、一步走向圣墓深处,在那汪纯白、通透,散发着金色福光,满是生命之息的水池前停下,然后将早失去生命气息,又被冰棺保存了绝美容颜的亡妻慢慢抱出。
然后将她轻轻地、温柔的放入生命之池中,最后用饱含期待与希望的目光,看着她在福光满溢中被无穷无尽的生命气息所填充。
即便是在回忆过往,时间也在这一刻凝固,让佛耶戈纠成一团的心稍有平复。
也许是1分钟,也许是1天,也许是千百年。
跨越千年之久再一次复苏的记忆拉开最令他绝望,最残忍,最冷酷的一幕——伊苏尔德活了过来,却在金色福光中变成了一具形容枯槁,如怪物般的存在。
在通透的池水映衬下,她很快发现了这一点,疑惑与迷茫驱使着她看了过来。
“抱住她啊,你为什么不抱,蠢货!!!”
喝骂着过往自己的佛耶戈恨不得取而代之,过去的自己却愣在那里,不敢相信复活的亡妻会变成这般可怖模样。
正是这种迟疑的拒绝,让被毒药折磨至死,死后又被魔法困在冰棺中不得往生的她想起过往种种,明悟为何会发生这种事,以至于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痛苦与愤怒就爆发了。
放在一旁的利刃,就这么措不及防的刺入心脏。
手持利刃的伊苏尔德面容狰狞到极致,歇斯底里地控诉着她只想做一个裁缝女工,不想做高高在上的王后;不想他形影不离的陪着自己,以至于国家所累,自己也被万夫所指;不想贵重奢华的礼物一件件送来,那会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等等怨怼。
佛耶戈从未想过,那个总是温柔笑着的妻子,会对自己这般厌恶,以至于视她为一切的自己,彻彻底底失去存在的意义。
不,错的不是我,是这个该死的世界!
如果那些杀手不来刺杀自己,伊苏尔德就不会死,她会永远的爱着自己,直到他们双双老死——不!
他们绝不会老死,会学习魔法,寻找圣物长生不死,一直永远的在一起,哪怕世界毁灭。
对,只要将这该死的世界毁灭了。
那伊苏尔德就不必为那些早已在时间长河中灰飞烟灭的罪恶感而悲伤,也不会因他人的看法再心生苦恼。
那样自己就能按照伊苏尔德的意愿,为她创造一个无人打扰,只有他和她的两人世界,直到永远。
“快停下,佛耶戈…你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