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尔斯·辛克尼斯说:“有人撞见他跟不良分子说话吗?”
“不,”哈利嗓子发干:“不,不是的。”
“啊……哼,那只是时间问题,”
辛克尼斯闷声说道:“要我说,纯血统的叛徒和泥巴种一样坏。
再见,伦考恩。”
“再见,部长。”
哈利目送辛克尼斯在铺着厚地毯的过道里走远。
部长刚一消失,哈利就从沉重的黑袍子底下掏出隐形衣,披到身上,沿相反的方向走去。
伦考恩个子那么高,哈利不得不弯下身子,以确保他的大脚不会露出来。
恐惧一阵阵袭上心头,他经过一扇又一扇亮光光的木门,每扇门上都有一块小牌子,写着屋里人的姓名和职务。
魔法部的威严、复杂和高深莫测似乎把他给镇住了,使他和罗恩、赫敏四个星期来精心筹划的行动方案显得像可笑的儿戏。
他们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怎样混进去,却根本没有想过倘若彼此被迫分开怎么办。
现在赫敏困在法庭上,那无疑一拖就是几小时;
罗恩在努力尝试哈利知道是超出他能力之外的魔法,而一个女人的自由可能取决于他的表现;
哈利呢,还在顶层游荡,明明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刚乘电梯下去了。
他停住脚步,靠在墙上,试图拿定主意该怎么办。
寂静压迫着他:这里没有忙碌声、讲话声和匆匆的脚步声,铺着紫红地毯的过道里鸦雀无声,好像施了闭耳塞听咒一样。
她的办公室一定在这儿,哈利想。
乌姆里奇把珠宝藏在办公室的可能性似乎不大,然而不搜一搜,确定一下,又似乎是愚蠢的。
于是他又沿着过道走去,路上只看到一个皱着眉头的男巫正在对一支羽毛笔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那笔悬空在他面前的一卷羊皮纸上飞快地写着字。
哈利开始注意看门上的名字,转过一个拐角走了一段后,过道通入一块宽敞的区域。
十来个男女巫师坐在一排排小桌子前,那些桌子与课桌相似,只是光滑得多,没有乱涂的痕迹。
哈利不由得停下来观看,因为这景象有种催眠的效果。
那些巫师动作一致地挥舞和转动着魔杖,许多方形彩纸像粉红色的小风筝一样飘在空中。
几秒钟后,哈利意识到这是一种有节奏的程序,彩纸的聚散也有一定规律。
又过了几秒钟,他意识到自己在观看小册子的制作过程,那些方纸是一页页内容,聚拢折叠,用魔法订牢之后,整齐地摞在每个巫师身边。
哈利轻手轻脚地走近,其实,那些巫师工作那么专心,他怀疑他们并不会注意到他因地毯而减弱的脚步声。
他从一个年轻女巫身边偷偷取了一份装订好的小册子,拿到隐形衣里来看。
粉红色的封面上印着醒目的金字标题:
泥巴种
对祥和的纯血统社会的威胁
下面画着一朵红玫瑰被一根长着毒牙、一副凶相的绿草紧紧勒住,花瓣中央是一张傻笑的面孔。
小册子上没有署名,但哈利右手手背的伤疤又隐隐刺痛起来。
这时身旁的女巫证实了他内心的怀疑,她一边挥舞和转动着魔杖,一边说道:“那老妖婆一整天都要在那儿审问泥巴种吗?有谁知道?”
“当心。”
她旁边的男巫不安地张望了一下说,他的一张纸滑落到地上。
“怎么,她不光有一只魔眼,现在又有了魔耳不成?”
女巫朝小册子制作者们对面的那扇油亮的红木门瞥了一眼。
哈利也向那边看去,一股愤怒像毒蛇一样在他胸中蹿起。
在麻瓜门上安门镜的的地方,红木中嵌着一只大大的圆眼球,明亮的蓝色虹膜,对任何认识阿拉斯托·穆迪的人来说,都熟悉得触目惊心。
在那一瞬间,哈利忘记了自己是在哪儿,要来做什么,甚至忘记了他是隐形的。
他大步走到门前走看那只眼睛,它不再转动,只是呆滞地望着上方。下面的牌子上写着:
多洛雷斯·乌姆里奇
魔法部高级副部长
底下还有一块亮一点的新牌子:
麻瓜出身登记委员会主任
哈利回头看看那十几个做小册子的巫师,尽管他们都在忙着干活,但如果一间空办公室的门在他们面前打开,很难设想会没人注意到。
于是,他从衣服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它长着摆动的小腿,身体是个球形的橡皮喇叭。
哈利在隐形衣里蹲下身,把诱饵炸弹搁到地板上。
诱饵炸弹立刻动起来,疾速穿行在那群巫师的小腿之间。
哈利把手扶在门把手上等着,少顷,便听到一声巨响,大量呛鼻的黑烟从一个角落里涌出。
前排那个年轻女巫尖叫起来,粉红色纸页飞得到处都是,她和同伴们都跳了起来,四处寻找混乱的来源。
哈利趁机转动门把手,踏进了乌姆里奇的办公室,把门在身后关上。
他感觉好像时光倒流一样,这间屋子与乌姆里奇在霍格沃茨的办公室一模一样:花边帷帘、装饰布垫和干花覆盖了每一处能装饰到的表面,墙上还是那些花盘子,图案都是一只戴着蝴蝶结、色彩鲜艳的大猫,在那里欢跳嬉戏,嗲得令人恶心。
桌上盖着一块有荷叶边和花卉装饰的桌布。
疯眼汉的眼球后面连着个望远镜似的装置,使乌姆里奇可以监视门外的员工。
哈利凑上去看了一眼,见他们仍围在诱饵炸弹旁边,他把望远镜从门上扯下来,门上留下了一个洞。
他拆下魔眼装进兜里,然后转身面向屋内,举起魔杖低声念道:“挂坠盒飞来。”
没有动静,但他也没指望会有,乌姆里奇无疑对防护咒十分精通。
他急忙走到办公桌后,拉开一个个抽屉,看到羽毛笔、笔记本和涂改带;
施有魔法的回形针像蛇一样从抽屉里盘旋钻出,他不得不把它们打回去;
还有一个考究的花边小盒子里装满蝴蝶结和发卡;就是不见挂坠盒。
桌子后面有个档案柜,哈利过去翻找。
它像霍格沃茨管理员费尔奇的那些档案柜一样,装满了文件夹,每个上面都贴有名字。
哈利一直搜到最底层抽屉,才看见一样让他分心的东西:韦斯莱先生的档案。
他把它抽出来,打开了。
亚瑟·韦斯莱
血统:纯血统,但有不可容忍的亲麻瓜倾向。
已知凤凰社成员。
家庭:妻子(纯血统)、七个子女,最小的两个尚在霍格沃茨。
注:小儿子目前重病在家,已由魔法部检查员证实。
安全状况:跟踪。
一切行动受到监视。
头号不良分子很可能与其联络(曾在韦斯莱家住过。)
“头号不良分子。”
哈利轻声嘀咕道,把韦斯莱先生的档案放回去,关上了抽屉。
他知道指的是谁,果然,当他直起身,搜寻屋内还有什么藏东西的地方时,在墙上看到一幅自己的大肖像,胸口印着头号不良分子几个大字。
画上还贴了一张一角画着小猫的粉红色小笺。
哈利走过去看,发现乌姆里奇在上面写了“将受处罚”几个字。
他更加怒火中烧,在干花的花瓶和篮子里摸索,但没摸到挂坠盒,他也并不意外。
他最后扫视了一下这间办公室,突然心脏停跳了一下:桌边的书架上,邓布利多正从一面长方形的小镜子里望着他。
哈利冲过去抓起它,但刚一摸到就发现那不是镜子,邓布利多是在一本书的光亮封皮上沉思微笑。
哈利一时没有注意到他帽子上绿色花体字:阿不思·邓布利多的生平和谎言,也没有看到他胸前还有更小的字:丽塔·斯基特,畅销书《阿芒多·迪佩特:大师还是白痴?》的作者。
哈利随手把书打开,看到一页照片,是两个十来岁的男孩,互相搭着肩膀,放肆地大笑。
邓布利多头发已长及胳膊肘,还多了一绺淡淡的小胡子,让人想到克鲁姆下巴上让罗恩那么讨厌的细须。
在邓布利多旁边无声大笑的那个少年给人一种快乐狂放的感觉,金色的鬈发垂到肩头。
哈利猜想他是不是年轻时的多吉,但还没来得及看说明,办公室的门开了。
要不是辛克尼斯进来时扭头望了望外面,哈利都没有时间披上隐形衣。
但是,他想辛克尼斯可能还是瞥见了一点动静,因为他有那么一会儿站着一动不动,惊奇地盯着哈利刚刚消失的地方,或许断定刚才看到的是邓布利多在封面上挠了挠鼻子(哈利已经匆忙把书放回架子上)。
辛克尼斯终于走到桌前,用魔杖指着插在墨水瓶里的羽毛笔,它立刻跳出来,开始给乌姆里奇写一张便条。
哈利屏住呼吸,慢慢退出办公室,回到那块宽敞的区域。
做小册子的巫师们还围在诱饵炸弹的残骸旁。
它冒着烟,还在微弱地呜呜叫着,哈利快步走入过道,听到年轻女巫说:“我猜准是从实验咒语委员会爬过来的,他们那么粗心,还记得那只毒鸭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