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阴历的八月到十月,如果是正常的年代,此时才刚刚入冬,也就是说真正的大雪季节才刚刚开始,可以想象,这场雪很有可能会持续到年末或者来年的春天。也就是说,至少还要下三个月左右。
这么长的大雪封山季节,整个朝歌就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孤岛,被困在大雪的海洋里,永远没有挣脱的一天了。
与此同时,朝歌的流言蜚语已经越演越烈,几乎所有人茶余饭后都在津津乐道:朝歌出了狐妖,大王被狐妖所困,已经很久不露面了,也正因为狐妖作祟,这场大雪才无休无止,永无宁日,大商很快就要完蛋了。
相反,距离大商很远的西岐却春暖花开,秋高气爽,据说,西岐这几年一直风调雨顺,牛羊成群,尤其是今年,西岐的天气特别好,庄稼的收成也特别高,真可谓五谷丰登,粮仓满满。
一边是雪灾不断,一边是丰年祥瑞,这也就更加印证了前段时间纷纷扬扬的“凤鸣西岐”的传说——几乎所有人都认定,老天爷已经对帝辛发怒,而所有的好运都给了西岐。
甚至有边境的百姓开始大批逃往西岐,很快,西岐的人口便开始暴涨,短短时间内,西伯侯的力量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那些逃窜去的灾民因着一口饱饭,自然要对西伯侯大大地歌功颂德,很快,西伯侯的美名就更上一个台阶,让饥寒交迫的百姓大大称赞,于是,西岐便成了一片人人向往的乐土:传说中,那里人人安居乐业,人人丰衣足食,更主要的是,那里不下雪,因为上天厚爱西伯侯。
西伯侯,已经是众望所归。
相比之下,大商的帝辛当然就是亡国之君了。
这不,是老天爷自己做出的裁决嘛。
不但百姓如此,先知先觉的文臣武将们更是纷纷如此。
甚至有不少中下层的小官小吏纷纷携家带口投靠西岐,接着,一些中高级的官员慢慢地也坐不住了。
他们之所以没有立即投奔西岐,倒不是对大王还抱着信心,而是这场大雪阻扰,他们太多的家产没法及时上路,便一个个被困下来了。
当然,他们也没有闲着,纷纷私下里找各种门道会见西岐的使者,暗地里向西伯侯表忠心,希望换取西伯侯的好感和宽恕,以便在有朝一日西伯侯兵临朝歌的时候,可以保住自己现有的荣华富贵。
帝辛便如末世的崇祯,一个人被困在孤岛上,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共渡难关的大臣了。
相反,大臣们借着大雪阻路,行走艰难,一个个纷纷称病不朝,远远地躲着大王了。
他们都在等待,以看笑话的心态,看看大王究竟还能熬多长时间。
吴所谓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听着火盆里不时噼啪一声爆炭的声音,那是埋在火堆里的板栗所发出的香味。
他捡起一块裂开的板栗,剥开,放在嘴里,觉得这板栗味道很干涩,他手一扬,将板栗壳子从开着的窗子里扔了出去。
风一起,大雪蔓延,很快,板栗的壳子便被彻底掩埋了。
大风猛地灌进来,他急忙关了窗子,缩缩脖子,发现这天气根本不能出门——只要你一跨出去,你的鼻子很快就会被冻掉。
慢慢地,他忽然觉得“天命难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就算你明知道结局,可是,你却无法篡改结局。
就算你是来自21世纪的穿越人,你也无力阻止历史的进程。
他慢慢地站起来,然后,拿起了墙壁上悬挂的那件紫貂大氅。
走在雪地里,你才会发现紫貂的奥妙之处,竟然真的包裹严实,丝毫也不透风,非常暖和。
这样的一件紫貂,在21世纪的高档商场里,售价当在几十万甚至上百万。
据说,穿着这样的紫貂甚至可以在雪地上睡觉。
但是,吴所谓亲身实践时,觉得没有这么夸张——顶多是不被冻掉鼻子而已,真要穿着这玩意睡在雪地上,可能早上起来就变成一具僵尸了。
从中午,到傍晚,一路上很少见人,甚至连野猪野鸡都没有丝毫的踪迹。
吴所谓走了很久,停下来时,但见大雪皑皑的世界里,根本不知道哪里才有人烟。
而天色,仿佛一直没什么变化,一直都阴沉沉的,直到那轮巨大的圆月又露出鬼眼,冷冷地看着大地时,吴所谓发现自己迷路了。
他站在原地,如置身荒郊野外,可是,明明记得才走出朝歌不到四五里地。
他停下,想辨识出回去的方向,但是,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觉得不对劲。慢慢地,他有些不安了。如果不能返回朝歌,那么今晚莫非真要在荒郊野外躺一晚?
吴所谓不想变成僵尸,虽然穿着紫貂大氅也不敢冒这个风险。
他再次看了看月亮的方向,又回忆了一下朝歌的方向,然后,选定了从南方一直往前走。
雪很深,每一步塌下去都几乎没过膝盖,渐渐地,行走变得更加艰难,几乎每一步都要花很大力气才能拔出双腿。
好在走不了多久,就看到前方有灯光传来。
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看到灯火,真不啻是救命的符号。
吴所谓大喜过望,奔着灯火的方向便加快了脚步。
近了,渐渐地看清楚那是悬挂在大门口的一盏马灯,马灯旁边还悬挂着两只大大的红灯笼,门口有高高的旗帜飘扬,虽然已经被雪花凝固了一大半,可是,也能一眼辨认出来,那是一家客栈。
居然能找到客栈!
吴所谓觉得自己真是幸运极了,便加快脚步,三下五除二就奔了过去。
第990章 神秘客栈(二)
在客栈门口,吴所谓停下脚步。
他发现这客栈有点怪,和别的大门打开迎接客人的客栈不同,这客栈大门紧闭,静悄悄地,竟然没有丝毫的声音。
就连门口悬挂的那面马灯也很昏暗,细看时,那两盏红灯笼已经旧得不像样子。至于迎风招展的那面半冰冻的旗帜简直就是一面不折不扣的破旗了——已经被风霜和岁月撕得七零八落,一条一条地破布条,完全是因为被冰雪冻住才不至于散架了。
吴所谓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但见那轮冷冰冰的月亮显得更圆更大了,不知怎地,他觉得这月亮特别像一只巨大的眼球,冷冷的,鬼魅的,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这家客栈。
竟和这破旧的旗帜和泛黄的灯笼相得益彰。
再上前一步,但见紧闭的大门也很有年头了,木质的大门仿佛已经腐朽,但是,上面没有落锁,吴所谓从门缝里一看,里面居然隐隐地有灯光。
他稍稍迟疑,还是举手敲了敲门。
没有任何回音。
他不罢休,又继续敲门,连续敲了七八次,依旧没有任何回音。
正当他打算转身离去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头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盏小灯,“谁呀?”
声音也是苍老而嘶哑的。
吴所谓急忙上前两步,拱拱手,客客气气:“老人家,我在雪地里迷路了,想来这里借宿一晚……”
老头立即摇头:“不行,我们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了,今晚已经满员了。”
吴所谓听得这话,更觉奇怪,既然客栈已经满员了,按理说就该是人声鼎沸,熙熙攘攘,怎么着也该喝酒吃肉不绝于耳,可是,他伸着脖子从里张望了一眼,但觉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哪来的客满?
可他还是好声好气:“老人家,行个方便吧,我实在是迷路已久,又冷又饿,再不找地方住下,就得被活活冻死了。我就在这里住一晚,明天一早就走,请行个方便吧……”
老头迟疑一下,勉强道:“那你就进来吧。不过,今晚只剩下一个偏房小间了,勉强可以栖身。你切记不要发出任何声音,悄悄进去住一晚就行了……”
吴所谓有点好奇,为何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呢?
但是,他不敢多问,便悄然从门缝里进去,但见老头立即就关了门,并上了门闩。
客栈很大,上下两层,到处都悬挂了灯笼,但是光线依旧很黯,而且这些灯笼也都很古旧,可以看出红纸都已经泛黄了。
四周依旧静悄悄地,一点声音也没有,和老头所说的客满情况迥然不同。
老头在前面带路,丝毫也没给吴所谓提问的机会,急匆匆地就将他带到了一楼左边尽头的一个小房间。
房间很小,没有床,只有一堆干燥的稻草,但看起来还算干净。很可能这房间就是一间柴房而已。
老头低声道:“你切记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也不要问任何问题,躺下去后就不要起身,明天一早就赶紧离开,切记,切记……”
吴所谓再要问什么时,老头已经反手关了门,径直走了。
吴所谓觉得很是诡异,可是,凭借直觉,这老头并无恶意,他也只好就地坐下。
屋子里很黯,也没有窗户,吴所谓也不敢挑剔,倒在稻草堆里就打算睡觉。
可能是在雪地里走了太久,他很疲乏,倒下去时顿觉全身松弛,但觉这稻草堆也如锦被加身,很快,眼皮便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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