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感觉好累！”宋睿一屁股坐在酒曲树下，深呼了一口气，抬头看向陶然，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然然，来坐。”
“我说你啊……有时候真是耿直的可怕！”陶然坐在宋睿旁边，“有些话说出来自己和听到的人都觉得难受，你就不会找个委婉点的说法吗？”
“那怎么说？”宋睿仰躺在地上，透过浓浓浅浅的绿色酒曲树叶，看着穹顶的云朵，这穹顶内虽然没有白天黑夜之分，但是也有云有风，有雨有雪，气候和环境跟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个……”陶然鼓了鼓腮帮子，一时语塞。
“不管怎么措辞，要说出来的结果只有一个，有时候太过犹豫反而会让对方更难受，不如干脆一点，直接说出来比较好。”宋睿道。
“原来你仔细考虑过了，我以为你没想那么多。”陶然有些意外。
“这种事情怎么也会考虑一下的吧，我虽然没有心脏，但是并不代表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啊！”
“我又不是那个意思……”陶然也仰面躺下，她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妮可，很难受吧？”
宋睿摸了摸陶然的发顶，一时无话。
虽然妮可心情有些复杂，但还是尽可能招待了他们，晚餐（按照宋睿等人的时间来计算）做的很是丰盛，不过大部分都是和酒有关的料理，看来妮可是有实力的酿酒师这点，确实没错了。
餐桌上气氛有些诡异，当然并不是妮可的料理问题，这料理相当美味，纵然众人心情有些沉重，这餐饭还是让他们生出享受的感觉，妮可的料理实力可见一斑。
主餐是这个岛上的特有料理，当然也有不少海鲜，不知道这个岛上的人是怎么克服水压捕获深海食材的。
亚伯最喜欢的料理是慢炖白酒牛肉，如果不是还顾忌形象问题，看他的表情都想舔盘子了，不过这道料理确实非常香，牛肉切得大块，事先经过白酒腌制，先煎后炖，酒的浓香和牛肉的肉香完全被锁在牛肉内部，咬一口，香浓的味道溢满口腔，香软又不失牛肉的嚼劲，口感和味道都是满分！
卡莉经常在妮可家蹭饭，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她最喜欢的是红酒煎鸡翅，小孩子好像对鸡翅土豆之类的食物完全没有抵抗力。妮可将鸡翅细细剥下来撕成条状，放在小碗中，让卡莉更方便取食。
另外还有一种深海白虾，说是白虾，但这种虾的外壳却不是白色的，而是深黑色，外壳相当坚硬而致密，大约这样才进行隐蔽和承受深海的水压。
这种虾之所以被称为白虾，是因为经过剥壳处理的虾肉，嫩白如玉，没有丝毫的瑕疵，这种深海白虾是特殊料理食材，如果剥壳的时候不按照一定的规律从缝隙处剥开的话，虾肉会立即变成深黑酸涩难以食用。
妮可处理的深海白虾自然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虾肉颗颗白嫩，和绿色的豆子摆在深色的盘子中，看上去就充满食欲。其肉质鲜美、口感饱满，软嫩滑爽，回味悠长，同时有一丝酒的洌香，极为鲜美。
当然餐桌上肯定少不了酒，妮可拿出来的是果酒，这种酒接受度最广，而且小卡莉也可以喝，度数很低，酒味极淡，果香浓郁。
妮可对于离开亚纳岛的事情，并没有着急做决定，宋睿等人自然也不会催，她的表情和下午时并没有任何不同，仍是淡淡的，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穹顶上空的云朵越聚越多，最终淅淅沥沥下起小雨，穹顶内部不似之前的明亮，空气也变得凉湿水润。
妮可家的小院虽然不大，但有前院有后院，前后院中都种满植物，而且布置合理，下雨之后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在各种植物上，如同奏响了一曲交响乐。
陶然等人在屋子内轻声聊着天，时不时夹杂着亚伯和卡莉的斗嘴，颇有些宁静淡泊的意味。宋睿听着雨声和说话声，多少也能明白一些倚楼听夜雨的意境了。
他蹲在后院的屋檐下，手指无意识地在水润的青石板上画着圈，看着戴着帽子在院子植物之间忙忙碌碌的身影，有点想搭话，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妮可自然知道宋睿正蹲在屋檐下看着这边，那个骷髅架子的存在感简直不要太强，她对宋睿的感觉有些复杂，也许应该恨他的？但是很奇怪的是自己心中其实并没有多少愤怒和恨意，大约从老爸离开的时候，自己便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而自己能在第一时间得知这个消息，还算是幸运的。否则的话，很可能自己老爸尸骨无存了，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宋睿等人不惜冒着危险，深入万里海底来告诉自己这个消息，履行承诺，妮可心中不是没有触动的。那么说是感激吗？却又不像，她有些捋不清现在自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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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妮可的迷茫
“妮可，需要帮忙吗？”宋睿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但是话出口以后，觉得这话怎么听都像找女孩子搭讪的愣头青，不由得有些懊恼。
妮可看了宋睿一眼，见宋睿蹲在屋檐下，帽边被雨丝打的微湿，竟然有点可怜巴巴的意味，有些哭笑不得，“那……可以帮我扶着这个架子吗？”
宋睿的表情立刻灿烂起来，“恩！”
“这个架子？”宋睿走到妮可旁边，看着花架道，这花架是木质的，直接用宽厚的木板做成的一排排的花盆，呈阶梯状向下排列，里面种着不同种类的植物，层次分明，“这上面是什么花？我没有见过。”
“最上面的是酒果，生长环境要求不高，就是需要经常翻土，而且水分需求比较大。”妮可拿着一把小铲子，小心的给花架格子中的酒果植株翻了翻土，动作轻柔熟练，“下雨的时候翻土效果是最好的。”
“结出来的果子里面是酒？”宋睿看着嫩绿的植株上面淡黄色的小花苞，想象了一下果子充满酒液的情形，莫名有些期待。
“只是有酒的味道，用来喝是不行的，不过可以在做菜的时候放一个，去腥增香，让食材的味道更好。”妮可解释道。
“这么说的话，感觉有点像料酒。”宋睿念叨了一句，突然瞥见旁边石砌的小水池中的植物结出来的果子，“那个怎么看着像蛤蜊？这怎么看都是植物吧？直接长在水中的？”
最底层的植物确实是长在水中的，棕色的根须飘飘荡荡伸展在透明的清水中，植株也有部分浸在水中。植株呈绿色，跟水草一般，上面结着浅紫色的小花苞。宋睿最初没在意，但无意中发现那紫色花苞呈卵圆形两片紧紧咬合，上面有一圈一圈的纹路，除了颜色，看起来就和蛤蜊一模一样。
“那是醉蛤，下面的不是水，是清酒，醉蛤的生长环境就是必须要采光好，且酒精浓度较高。”妮可见宋睿非常感兴趣，就一一将院内的植物指给宋睿。
“都是和酿酒有关的食材呢！”宋睿道。
“恩，酿酒是师传的技艺，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跟着师父学习处理各种跟酒有关的食材了，师父去世以后，就由我接替了他的工作。”妮可的声音一直是不紧不慢，声线温柔，但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清冷。
“工作？”
“恩，岛上的酿酒师只有一位，代代相传。”妮可道，“酿酒师的工作非常繁琐，虽然大家都喜欢酒，但是似乎并不喜欢做酿酒师。尤其是酿酒师的存在主要是为了伊丽莎白大人。”
“小鱼？”
“恩，是伊丽莎白大人，我听卡莉说，你们从山那边过来，应该是由那位大人接引过来的吧？酿酒师需要每年给大人提供一瓶酒。”
“祭祀？”
“报恩。”妮可纠正道，“很久以前，当时还不是伊丽莎白大人，这个岛曾有过一次重大的灾难，天空破碎，海水倒灌，对这个岛上的人来说，是灭顶之灾。那一代的人鱼冒着巨大的危险，去美食界的深海中抢夺了一颗海洋之心，混合自己的血液，才让穹顶重新稳固下来，岛上的人也得救了。”
“海洋之心吗……”宋睿有些失神，他抬起头看了看穹顶。这么说，这个穹顶是由人鱼之血和海洋之心之撑起来的？所以小鱼才能毫无阻滞地进出穹顶吧？
“最初人们和人鱼的关系并不像现在这样生疏，而是相处非常和谐，那位大人很喜欢喝酒，所以岛上的人特地选出来一位酿酒师，每年给那位大人酿造一瓶最好的酒。后来，随着参与那次事件的人渐渐离开人世，后人虽然延续了这个传统，对人鱼的感情却不一样了，可能有尊敬，可能有畏惧，也可能有感恩……于是便形成了这样类似祭祀神明一般的关系。”
妮可的声音清清淡淡，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如同穿过了青石小巷，在宋睿耳边响起，让他捕捉到一丝微不可查的寂寞，人鱼的，还有妮可的。
“所以，你们要说的那件事，我可能并不能答应，现在卡莉是下一代的酿酒师，但是她还太小了，技艺也并没有学完全。”妮可的声音又传过来，“要出师的话，至少需要三年的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