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风不由得走过去将那人抱住,紧紧拥在怀中。臂弯里的身体瑟瑟颤抖,脆弱的不堪一握,他小心翼翼地呼吸着,不停用手抚摸少年的头发。他想说些安慰的话,张口发出声音才发觉自己也在害怕。
在抽剑劈下的一?那,他怕一切已来不及,怕看见那人被糟蹋蹂躏。
然而少年依旧完好无缺,林亦风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后知后觉,他发现自己最怕的是失去那人。
沈黎昕得知消息连忙快马加鞭赶到林府。林府灯火通明,却显得有些阴森惨淡,后花园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嘈杂和哭喊,渀佛夜幕中穿梭的鬼魅,令人毛骨悚然。
闯入卧房时看见林亦风坐在床沿,少年躺在他怀中,却是脸色惨白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冷汗涔涔。
少年沾满血污的衣衫已被退去,此时一身白色单衣蜷缩在林亦风怀里,像极了受惊的小动物。
然而在场的人都知道少年并未睡去,牙齿打颤的声音暴露了少年此时的真实状况。
眼前的场景,沈黎昕却是怔怔望着,一时间忘了上前。
林亦风缓缓抬眼,这个平日里刚毅果敢的青年此时神情淡然,一双无神的眸子落在沈黎昕身上,露出略显惨淡的笑:"皇上,臣此刻实在是不方便起身。"
沈黎昕点头表示理解,随后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俯□,伸出双手试图抱起林亦风怀中的人,那人却感觉到有人在动他,反而死死抓住林亦风的衣袖,一动不动。
林亦风叹气道:"小寒,皇上来看你了。"
"……"林逸背对着床外,不发一语。那时候林亦风为了自己而砍死了孙易,明明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他却跟林亦风一样陷入深深的忧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林亦风不是真正的沈姓王爷,一个仗着皇帝的信任而迅速站在大周顶端的寒门将军,他脚下的支撑太少,原本就摇摇晃晃随时都会倾斜,此时被卸去一根支柱,整个支架开始叫嚣着要倒去。想到这里,林逸突然为林亦风感到不值。
只不过一个孙易,就算真的对自己做了什么,也罪不至死。况且那人还是孙栋才夫妻俩唯一的儿子,古人向来重视香火传承,孙栋才夫妻为了儿子甘愿卖身为奴,此时突然失去儿子,伤心过度之下做出什么事都说不定。
林逸并不是可怜孙栋才夫妻,而是担心林亦风的安危。虽然他知道杀人要偿命,可他却不希望林亦风因为这件事而有任何损伤。
他装作受惊过度的样子蜷缩在林亦风怀里,以此来告诉皇帝那个被杀的人是罪大恶极,自己才是受害者,林亦风只不过是救了自己。
沈黎昕只叫人搬了椅子坐在床前,与林亦风相视半晌,终于开口道:"朕都知道了。"
林亦风敛着神色,轻声道:"一切都是臣一人所为,与他无关。"
沈黎昕无奈地笑了笑:"你以为朕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把你抓进大牢吗?况且那人还对小寒……"
林亦风一时没反应过来:"皇上?"
"你且把心放回肚子,这件事,朕会处理。"
林逸猛地翻身,睁开眼有些惊奇地看向皇帝,沈黎昕先是一愣,随后露出柔和的笑容。
"小寒,朕不会把你哥哥怎样的。"
入夜,顺天府尹刚搂着小妾睡下,外面就听见府中管家来报,说有人敲了顺天府衙门外的鸣冤鼓。
顺天府尹袁成不以为然,准备叫衙役打发了告状者,管家却小声道:"这次被告的人,大有来头。"
月朗星稀,上京城陷入完全的沉睡中。从袁府到平原侯府,一路上数人以火把开道,如此兴师动众的排场,吵醒了附近百姓,人们偷偷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朝外望去,整个街道被照的犹如白昼,那些家丁打扮的人训练有素地举着火把站在道路两边,恭敬等待一个中年男子策马飞驰而过,夜深人静,马蹄声久久回荡,隐隐传出几分紧张诡异的意味。
袁成在平原侯府的会客厅来回踱步,没过一会儿便看见一个冷峻青年从后面走过来。
平原侯谢长卿年龄刚过三十,任职大理寺卿。尽管世袭平原侯爵位,却是人丁凋零,这一代只有谢长卿一人入仕,做的却是不冷不热不高不低的大理寺卿,谢家衰落之势初显。大半夜的被吵醒,谢长卿脸色十分不好看,他望着面前的顺天府尹,不耐烦道:"袁大人,你大半夜跑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袁成一脸愧疚地看着谢长卿,小心翼翼道:"侯爷,大事不好。"
谢长卿在主位坐下,随手舀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怎么?"
"侯爷,我刚接了一件棘手的案子。"
"奇怪了,我任职大理寺没几年,倒是府尹大人比我有经验,遇到棘手的案子不跟顺天府官员商量,跑到我府上做什么?"
"侯爷,此时有关皇亲国戚,我实在是不敢妄然处理……"
"到底是什么事?"
"镇北王杀了人。"
谢长卿握着茶杯的手骤然一紧,心中狂跳:"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那受害人听说是大理寺的司仪丞孙易。"
谢长卿心中激动,表面上却依旧装作一副沉着的样子,他喝了一口茶,随后砰地一摔,茶杯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镇北王林亦风竟然敢罔顾大周律法行凶杀大理寺的人,本官定要呈报圣上,为枉死的司仪丞讨回公道!"
袁成拱手道:"顺天府会协助大理寺办案,定要给侯爷一个交代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好抽
今天先写这么多……
最后打滚卖萌求花花~~
--------------------------------------------------------------------------------
55.
平原侯向来都是冯家一派的人,他的正妻于氏是宫中于贵妃的亲姐,当初谢长卿迎娶于氏女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为谢家找一座靠山。谢长卿深知谢家与于家利害一致,所以于家在朝廷的对头就是他的对头,于家的敌人就是他的敌人。所以当他得知镇北王的事,心中跳出的念头并不是惊讶,而是狂喜。
众所周知林亦风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将军,林亦风的出现打破了朝廷长久以来的利害平衡,那人手握重兵镇守边关,看起来似乎与朝中势力沾不上边,却惟独有个居于后宫高位的皇后弟弟。尽管林皇后上位不久,并无作为,但他的存在就是一个潜在威胁。在这一点上,年轻的平原侯谢长卿与永宁侯于业早就达成一致。林氏兄弟不能不除,只是缺少一个时机。
而现在,老天爷送给他们一个绝佳的机会。
第二天一早,谢长卿便打发妻子于氏进宫找于贵妃通气,自己则派人偷偷捎信给永宁侯于业,与此同时,顺天府尹秘密安顿好孙栋才和秦珍夫妇,上京城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流涌动,渀佛正在酝酿一场大风暴。
早朝过后沈黎昕留下谢长卿,谢长卿老老实实地说了昨天夜里从顺天府尹那里得知的事,并装作心惊胆战的样子询问皇帝的意见。
沈黎昕似乎感觉到今天的大理寺卿与往常不同,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对谢长卿道:"镇北王不过是砍了一个以下犯上的平民,有什么可查的?况且朕听说孙易的父母俱是林府的家奴,教训一个奴仆的儿子理所应当,你们别太小题大做。"
谢长卿道:"皇上,如今上京到处在穿镇北王性情残暴恃宠而骄,罔顾人命。据臣所知,孙栋才和秦珍并非林府家奴,而是林府的座上宾,说来镇北王和林皇后还要尊他们二位为长辈,孙易是林皇后的表兄,本来感情十分要好,却莫名其妙的变成镇北王刀下亡魂……这孙易还是大理寺的一名司仪丞,也算有品级的官员,镇北王无故残杀官员,怎么能当一般的案件处理?"
沈黎昕面色微愠:"谢长卿,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忤逆朕?镇北王到底怎么你了?"
"镇北王青年才俊,当世英雄,臣向来佩服。只是臣作为大理寺卿,也要秉公办事,如今镇北王刚一回京就出了这种事,传出去让皇家颜面受损,臣实在是痛心疾首……"谢长卿神色淡然,撩袍跪在地上。
沈黎昕咬牙切齿道:"朕说不许就是不许,谢长卿,你想保住脑袋就给朕老实点。"
谢长卿回到平原侯府,永宁侯于业已在书房等候。他快走进书房,看见一个中年男子站在一副山水画前,似乎正在赏画。
谢长卿走过去拱手道:"于大人。"
于业年过四十,统领监门府兵镇守京畿,深得皇帝信任。冯家权倾朝堂许多年,于业拼了很久才得以与之抗衡。在林亦寒没进宫之前,他并未觉得林亦风对他是个威胁,直到后来林亦寒被封为皇后,宫中频频传出皇后专宠,于贵妃失势的消息,他才将注意力转移到林氏兄弟身上。眼看冯家势力越来越忌惮皇帝,朝中寒门官员越来越多,于业隐隐的感觉危机到来。事实上他已经在暗地里谋划林氏兄弟落马,眼前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