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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插柳 +番外 (公叔度)


  姬如若掩袖喝了一小口酒:“谦。”
  “你都不动卦?”
  “龙家的后人只让我算卦,”姬如若摇摇头,“解卦并不是我的事。那么哪一卦其实都无所谓。”
  谢源侧耳听着外面越发大的风雪,面前的火塘里炭火阴燃,让他有种不真实的错觉。“所以你给他最好的一卦?谦卦是六十四卦里唯一没有不吉卦辞的……是他与你有什么渊源么?”
  “龙家的先祖原是祖父的亲随,所以终文帝一朝郁郁不得志,戍边西凉。若不是后来将我们兄妹的行踪透露给了那些朝堂上的亲戚,大概再也不能东山再起吧。”姬如若将酒杯放到瓷海里漓了漓,“那么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
  “今天就走?”谢源有些讶异,“他不会改主意,你尽管放心。”
  姬如若笑了笑,将酒杯轻轻扣在了桌上。
  谢源没有看她,只是看着火塘。火塘里哔啵一声,红色的流火映在她长而柔顺的黑发上。
  “你的伤不打紧么?”
  “我是太阳系的术士,这点小伤对我来说还不算什么。”
  谢源叹了口气:“等等,我送你出门。这么大的雪,你都要找不见北了。”说罢,掀帘而出。姬如若坐在帐中,掏出怀里的银篦子,一下一下,顺着她长而柔顺的黑发。宫装的大袖层层叠叠落在她屈起的手肘,露出玉臂纵横。
  她将长发一撩,盘作一个寻常的术士髻。
  帘外传来马嘶声。姬如若收回银篦,看了看那件挂在帘边的大氅,大氅上覆着雪沫子。
  “我们……”谢源修长的手勾着帘障,站在门帘处忘了放下。
  姬如若收回目光,站了起来,“这是游风原上透骨马啊……你偷了龙夜吟的马王,他不会怪罪你么?”
  谢源没有回答。
  谢源看到姬如若的时候,她依旧很漂亮,可是她已经老了。她的眼里有岁月留下的斑斑驳驳,像一堵很厚的、爬满青苔的墙。她坐在那堵墙的后面,带着百多年前的芍药香。
  但是那一眼、她看着那件大氅的那一眼,谢源看到时间倒退,墙轰然而塌。他听到帝都深深深深的宫殿里,钟鼓磬乐到不了的檐下,风铃向晚。石渠流水飘着胭脂,落满薄薄的金粉。
  那是十六岁的姬如若。
  有谁可以比得上呢?
  十六岁的含章帝姬,在梨花飘满头的树下,用算卦弹拨着箜篌。
  如果可以有如果的话,他想要一个资格,隔着绣满山水屏风,向她讨一碗水喝。
  “……你去哪儿?”
  “我去天的尽头。”
  “为什么?”
  “天的尽头海水倒流。”女人拢袖走到他身边,迎着风雪的眼里难得温柔,“一切倒流。”

  七十四、情到深处情转淡

  “没有人可以回到过去。”谢源看她的眼神有些怜悯。
  “我知道,可是我总要找一件事情来做。”她淡淡地笑起来,“其实你还爱他吧。”
  “嗯?”
  “那个人,刻骨铭心的人。你上次离开的时候,怅然若失。”她抬手,触动黄金面具上停歇着的蝴蝶,蝴蝶幽幽煽动翅膀。谢源听到她低喃,如果早些明白过来就好了。
  “其实我不是。”谢源摇摇头,勒紧了马缰,“我不是……”
  “不明白么?这样也好,总比自以为清楚好。”
  “有爱情才能幸福么?我不觉得。没有人可以得到完满的幸福,但……”
  女人从马背上低下头来,半张脸埋在大氅的毛领里,眼眸里狂花落叶后的哀凉与从容。“但凡爱情都是一场豪赌,我赌输了,我要付出代价。”
  谢源摇摇头,她的眼让他难过,她的答案也让他难过。他从斗篷里取出一张箜篌,“我在你眼里可能很像曾祖,但是我……”
  “那不是一件好事,你看起来比我兄长还要糟糕。”女人除下了皮手套,用纤细的手指划上箜篌,箜篌的表面纹着朱鸟,有经年摩挲养就的宝光。“真是一张好琴啊,在军营里你还能买到,真不容易。”
  “恰恰是打赌赢来的。”谢源看看风雪晦暗的前方,“真的要走么?今晚的天气不好,你一个人,太冒险了。”
  “总要一个人。”
  “不想一个人就回来吧。”谢源解下斗篷抛了过去,“往北走,一年里有八个月都是雪,雪窟窿深到能埋了你。多带些衣裳。”
  女人将斗篷覆在马尾,竖起了箜篌,“谢谢你的照顾。我听说琴歌以送远人,现在远人是我,你不介意我来执琴吧?”
  “不介意。”谢源勒着马倒退了一步,看着两个人的影子在白雪皑皑上交叠在了一起。
  她从腰上取出一枚算卦,箜篌的弦冻得有了杂声,她的起调却太高。
  物凋星蔽几轮秋,待回头,血沃剑朽;
  朱颜旋踵成枯骨,冢间寂寞,旷月离愁……
  白马姝丽,渐行渐远渐无声。谢源看着那个背影没进风雪中,低头望见自己的影子,我独一人。
  【历史】
  历史上的大长公主与谢太傅皆是承平年间的八柱国之一,却终其一生交情浅浅,言谈淡淡。后世史家多认为此二人之间的波诡云谲,与帝都当时的动荡政局有关,使得同为柱国却多有不欢。但亦有坊间说书人以为,大长公主才是谢太傅一心所系的人。
  初入帝都之时,那个男人从轩车驷马中步月而下,望着连绵春雨里的宫室,一击掌间十骨仕舞扇,叹道:“终于回来了啊。”
  谢太傅生长在西域,此前从未有见长安。
  但是据说,他年轻时曾见过一个人,那个人在春日阁下的万树梨花中用算卦拨着箜篌,素手宫妆,长歌片片,似要倾天。
  那个人唯有半面妆。
  他扶着一旁的三军都指挥使,道了句真是寂寞。
  很多年后大长公主归来,长居深宫,谢太傅来去宫禁,长是你有翠葆霓旌,我乘轩车驷马,遥遥望见,错身而过。
  只是有人说,他们曾在落雪的日子里,看见轻裘缓带的世家公子,带着一个宫妆的贵族少女,在若耶溪上行船,看缓缓的、写满情诗的流灯。
  或是在不起眼的酒肆中,沸着一锅热气腾腾的鱼头火锅喝上一杯清酒,听说书人讲一段经年的故事。
  但所有的故事里总是她先走。
  然后他望着她轻缓若弦的背影,下一杯冷酒。
  名花,名花倾城。
  国士,国士无双。
  原是璧人。
  只是各自成双。
  他勒着马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不知在看些什么,直到雪压满了修长如烟罥的长眉,才拨马回营。嘤嘤等在辕门处,看到他便拍马上前:“你去哪里了!龙夜吟以为你逃走了!”
  “我去送她。”
  嘤嘤很泄气:“她走了?我还没有向她学到什么东西呢。”说罢瞟了他两眼,“喂,你们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一起听了一首一百多年前帝都的乡俗俚调,让人心里难过。”谢源没有像往常那样,笑得儒雅。他的脸像是被冰冻住了一样。其实他不笑的时候很冷漠,冷漠到那些跳腾决荡的马儿、热烈暖和的篝火、喝酒投壶的喧闹,都不能在那张脸上勾起什么涟漪。
  谢源突然脑袋一痛,皱着眉不悦道:“怎么?”
  嘤嘤气呼呼地颠着石子,落他半个马身:“我不喜欢你这样!从她来了之后,你一直都是这幅样子,跟你说话,你都听不到!现在我们可是被龙夜吟抓起来了,你倒是想想办法呀!”
  谢源漠然道我有什么办法。
  龙夜吟扣下了他们的船,扣下了他们的人。谢源这才晓得姬叔夜是来了的,压着年息折成的粮秣,就在二十里外。但是他却再不动了。
  谢源知道姬叔夜在等他的消息,可是他们什么消息都发不出去。
  “又是这样!你简直就像丢了魂……”嘤嘤冷不丁绕到他前头,两匹马儿在冰冷的空气里打着响鼻,不安地打着招呼。“喂,你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谢源抚了抚马儿长长的鬃毛,一夹马肚:“有何不可呢?”
  嘤嘤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策马跟上:“那你怎么还让她走?”
  “留不住的还费什么心呢?”
  嘤嘤觉得有点不对劲,得得得拍着马绕到他跟前:“那……那小鹿么?你不喜欢他么?”
  “这不重要。”
  “为什么不重要!我们都以为你们在一起了!”
  “我们的确在一起了,所以呢?”谢源勒马,淡淡地看着嘤嘤,“她吃了很多苦,现在要走,我就不能去送别她?”
  “我就不能,去送别我心爱的女人?”他一字一顿道。
  “你都不认识她!”嘤嘤皱着眉头,“你太奇怪了!”
  “这世上有日久生情也有一见钟情,骑士小说里头但凡爱情都是一见钟情,因为日久生情太没有技术含量。还有的甚至从来没有见过面,骑士一路坎坷,最后风尘仆仆地见到他的公主,让公主死在他的怀里……这样的。”
  谢源看着铅灰色的低空云层喃喃。“神圣的爱情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幸好她走了。”
  嘤嘤“哦”了一声,无奈地摇摇头,“你连这个都能说教……但是小鹿呢?小鹿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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